《我好像在哪见过你》Cyoune

1、One

　　1.
　　深夜，昏暗潮湿的地下通道。
　　陆然又醉醺醺地走在这条充斥着难闻的烟味与建筑废弃物的通道上。
　　不远处似乎有一阵断断续续的弦乐声传来，在这个空旷的地下结构中，回音格外飘渺。他揉揉醉意惺忪的双眼，顺着乐声走去。

　　秦羽怀抱着吉他坐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上，身边的吉他盒里零零散散地堆积着一些零钱，暗示着些许无名的施舍。
　　回荡在整个通道上空的乐声，正来自她怀中的那把吉他。

　　陆然跌跌撞撞地从不远处走来，带着依旧探寻的意味。
　　他走近她，在她身边坐下，把手中的酒瓶放在吉他盒旁边。
　　乐声还在继续，两个人似乎都没有要和对方说话的意思。

　　陆然把头倚在墙上，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乐声停住了。
　　陆然转过头看向秦羽，她的眼睛怔怔地目视着前方，嘴巴微张开又闭上，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她什么都没说，乐声又继续响起。
　　“你…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会在这…”
　　陆然自认熟络地向秦羽问道。
　　秦羽没有接着回答他，垂下眼睛继续弹着手中的吉他。
　　“和你一样。”
　　秦羽的声音一出口，却有着与乐声极为不同的沙哑。
　　“我？我们怎么可能一样。”
　　陆然说完这句话之后觉得有些不对，好像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不一样，我是想说…”
　　陆然想想，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没再说下去。
　　秦羽也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两个人也都不再说话。

　　许久，陆然像是被一阵困意席卷了起来，却又在秦羽突然停住的乐声下唤回了清醒。
　　秦羽把吉他放进盒子里，轻轻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要走了吗？”
　　“嗯。”
　　“等一下…”
　　陆然在身上乱翻一气，东拼西凑却没有一张百元的人民币。他有些窘迫地把自己所有的零钱都塞到了秦羽的手中，拿起地上的酒瓶先离开了地下通道。
　　秦羽还坐在地上，微微张开手，双眼空洞无神。

　　陆然到家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了三点多。
　　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做任何事了，直扑向卧室的床。
　　“不好意思，您不太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
　　他脑子里又回想起今天失败的面试，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头闷进枕头里陷入睡梦中。

　　秦羽形影单只的身影还在夜晚无眠的街道上游荡，她身后背着吉他，两只手向前伸展开摸索着什么，眼神也定定地望着同一个方向，像是要把那个地方看穿一样。
　　十字街头，一辆骑得飞快的山地车从秦羽身旁划过，来不及变换方向的车轮碾过她近乎及地的裙角，她身体向前一倾，人和车都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怎么不看路啊你！”
　　山地车的主人率先从地上爬了起来，恶人先告状般地指责着秦羽。
　　秦羽坐起身，揉揉有点蹭伤的右胳膊，又紧张地取下还背在肩上的吉他盒，摸索着打开，用手一寸接一寸地检查着怀里的吉他。
　　“喂，说你呢！怎么不说话？”
　　山地车的主人把自己的车子立起来，不满秦羽沉默的态度，低下身去想要看清她的神情。可看到秦羽这般慌张的动作，他有些迟疑地把手伸到秦羽面前晃了晃，看见秦羽毫无回应，恍然大悟。
　　“喔，原来是个瞎子啊。”
　　山地车的主人想转身骑上车离开，但还是又回头看了秦羽一眼。昏黄的路灯下，秦羽本就娇小的脸庞被浓长的直发映衬得更加柔弱，豪无血色的皮肤也被增添了一丝光亮。那人心生怜悯，弯下腰想要拉秦羽站起来，刚伸出手去碰到她的肩膀，却被她用力地给甩开了。他讪讪地收回手，些许愧疚感涌上心头。
　　“你家在哪？没有家人和你一起出门吗？”
　　秦羽皱皱眉，把吉他收拾好装回盒子里，一只手撑住地面站起身来，背上吉他继续往前走。
　　“喂，我是好心帮你！你怎么都不理人啊？”
　　“难不成…连话也不会说？…”
　　山地车的主人看着秦羽走远，自己也喃喃自语着骑上车走开了。
　　而秦羽在走出去很远一段路之后，才又蹲下身子，抱着自己受伤的胳膊，把头垂了下去。

　　深夜，街影未眠人未休，有人欢喜有人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