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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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
禅房的门被敲响的时候，无澄正结束了《法华经》的最后一章，他慢慢的睁开一双无悲无喜的黑眸，白纸糊就的简易轩窗上投射出女子婀娜纤细的身姿，在暮色掩映之下，隐隐透露出一种炊烟袅袅的温暖气息。
他与她，就如空灵与红尘一般泾渭分明，以一扇薄薄的木门作为阻隔，无声的对抗着，防备着。
“大师？”许是久未听到动静，女子又轻唤了一声，烟雨水乡特有的呢喃软糯，让人觉得，哪怕只是让佳人稍等片刻，也是一种极大的罪过。
无澄显然不是这种怜香惜玉之辈。
他微垂下眼眸，似是在思索些什么，直到女子的声音里已经带上淡淡的失望，方才从蒲团上站起身。
“女施主。”
他双掌合十，行礼道。
“妾身以为大师不在……”花飞絮的脸上适时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惊喜之色，显然她是一个演戏高手，那种敬慕与感激之情的糅合，既不显得轻浮狎昵，又恰到好处的表达了她的亲近，这般游刃有余即便是最古板最严肃的卫道士，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无澄失礼，请女施主恕罪。”他像是解释了，却又像什么都没说。
迎着他话中淡淡的疏离，花飞絮恍若未觉。她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食盒，又抬起头落落大方的看着他。
“大师救命之恩，秋娘无以为报，唯有这些素食可表达一二。”
无澄喧了句佛号，“女施主太客气了，我佛慈悲，当以普度众生为己任，以济世救民为要事，不可贪图回报。”
所以他的意思是，那天即便是换上一只阿猫阿狗，他也会出手相救的吗？
花飞絮压抑住心头一瞬间的阴冷，自然之至的换上了一副更为灿烂的笑容。
“大师真是慈悲心肠，令秋娘拜服。”
“施主谬赞。”
面对着无澄油盐不进的模样，花飞絮对于这位淮国圣僧的身体越发的势在必得起来，想她一代魔门圣女，还从未在这方面铩羽而归过。
她的目光毫不闪躲，明亮而又透澈。
“妾身非佛门之人，免不了世俗一番，虽知大师高风亮节不求施恩图报，然妾身亦非不知礼义廉耻之徒，为求心中安宁，不得不拿俗礼叨扰大师，还望大师成全了妾身。”
世俗而不世故，柔弱而不随波逐流。
她所饰演的这个角色，恰是无澄这种禁欲系的男人所欣赏的，即便不会动心，却也不会轻易折辱。
花飞絮先前判断有误，营造了一个楚楚动人、迎风易折的小家碧玉，虽然成功混进了大觉寺，也因为道远一事，让无澄心生芥蒂，她思索了一晚，方将形象定位在外柔内刚、落落大方之上。虽然她前后性格稍有差异，但都可用“遭逢大难，性格突变”来解释，加上她的心计手段，总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便是。
无澄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眼中少有的出现了一抹疑惑，随后那原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如古井深潭一般的波澜不惊。
花飞絮在回禅房的路上遇到了道远。
凡心已动的小和尚赶走了身旁的师弟们，手指不自觉的握紧了挂在腕上的佛珠。
“秋、秋娘。”他看了眼她来时的路，湿漉漉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的低落，“你又去给无澄师叔送饭了？”
啧，真是个可爱的好孩子啊。
花飞絮扬起嘴角，黝黑的瞳孔深处有如絮状的恶意在悄悄沉淀。
吃醋了吗？痛苦了吗？不要着急，所有的爱恨嗔痴，她都会一一教给他……
女子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踩莲步，朝道远走过去，许是比起以往太过近了些，道远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淡雅如兰的女子体香扑面而来，轻笑着争夺掉他胸膛里的每一丝空气。
他蜜色的年轻脸庞突然红了起来。
“是啊，无澄大师的救命之恩重于岱山，拳拳相报，理应如此。”花飞絮轻颔螓首，眉目之间隐含着一丝感激之意。
闻言，小和尚的脸上浮现出羞愧的神情。
他真是太不应该了，竟然为了心中的那一点不舒服而去嫉妒无澄师叔！就在刚才，他还在想着，要是秋娘能每天都为他送饭就好了……
花飞絮察言观色，自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她垂下头，抿唇一笑，羞涩清纯的犹如初阳破晓时花枝头上的一抹朝露。
比起无澄这样的成熟男人，道远这种青涩的毛头小子，更容易对外表柔弱的女子心生怜惜，至于这柔弱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情窦初开的少年们看得出来么？
许是玩弄多了这类的少年，花飞絮对道远倒是没有如对无澄这般的执着，一言以蔽之，大约就是埋在这个坏女人骨子深处的劣根性。
尝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至于尝过之后，是弃如敝履，还是始乱终弃……唔，且得看看她的心情如何。
“方才妾身给无澄大师做饭时，不小心多煮了些，道远小师父，若不嫌弃，还请尝一下秋娘的手艺如何？”
微笑着看着年轻稚嫩的猎物跌入她布置下的陷阱，在短暂的挣扎之后，失去了所有抵抗的意识，毫无知觉的沉溺在她亲手织下的情网之中。
真是……无与伦比的好戏。
她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院落，准确的落在了那熟悉的一处。
三月初三，上祀节。
这一日，民间多会宴请巫女在河边举行祓禊之礼，以求洗濯身体，祛灾攘福，皇家不同寻常百姓之家，自然不会如此草率。遂每年上祀节，淮国国君便会亲临大觉寺，向天祈福，冀希来年风调雨顺。
“秋娘，待回会有许多贵人来寺中参拜，为防万一，只能委屈你待在禅院之中了。”道远身为二代弟子之首，此等重大场合自然也是要前往的。只是小和尚心中挂念着佳人，忙里偷闲跑来叮嘱一二。
说完话，他一步三回头的又跑开了。
厚重的院墙外传来礼炮的轰鸣之声，伴随着海呼万岁的跪拜声，此起彼伏。沿路弥漫的香火烟雾袅袅升空，给这个常年肃穆空灵的地方，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层尘土之气。
花飞絮托着香腮坐在院中晒太阳。
慢慢的，她睁开眼睛，就像是酣睡已久逐渐舒展开自己黑色翅膀的恶魔。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