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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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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街的茶馆里。
“所以你是故意让我看见这些——”婉华偏过脸,掩饰自己情绪里的躁动。
“不需要故意,”南田嘴角一挑,“这样的事,每天恐怕都在发生——”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婉华努力压制自己内心汹涌的失落与妒忌。
“当然有关系!”南田看着她,“在我面前,你无须掩饰——”她不等婉华开口,“你对陈啸风的过去我不关心;但我希望你可以把这种个人情感转化做动力——未来,帝国,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为我们效力——”
“为你们效力?——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婉华看着她,语气有些讽刺。
“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南田盯着她的双眼,“只要你能帮我们控制陈啸风,你们将成为上海最有权力和地位的一对——”
“我做不到——”婉华低头,“他心里只有尹嘉宜——”
“这不是问题——”南田打断她,“只要你肯配合我们,我替你解决他太太——”
婉华抬头看她,眼光闪烁了一下。
“要怎么配合?”
南田看到自己抛出的诱饵起了作用,满意的一笑,“这个不难;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
巴黎。
“天气一冷还真觉得有点无聊——”明楼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当天的早报。“旧书摊都不出来了逛都没的逛——”
“就快不无聊啦!”阿诚把煎好的培根鸡蛋端上来,笑笑,“一早电报房来消息,陈啸风他们周末就到巴黎了——到时候,可有你忙的!”
“嘉宜姐要来啦?!”明台在里面洗脸,毛巾都没来及放下,探出头问。
“有你什么事儿!?”明楼瞪他,“谁来我也不放你假!”
“大哥你还有没有人性!”明台嚷起来,“好歹让我见见新郎倌儿长什么样啊!”
“放心!肯定见得到!——”阿诚推他回卫生间,笑笑,“陈啸风专门交代了,有非常多的行李,我们谁也别想逃过去!”
“什么时候的飞机?”明楼放下报纸,一面在面包上涂上厚厚的花生酱,搁在阿诚面前的盘子里。
“嘉宜小姐是周五下午从上海出发;陈啸风是周六中午——”阿诚把电报折好放在一边,笑笑,“谢谢大哥——”
明楼涂着果酱的手忽然停了一下。
“怎么他们两个不是一起来的?”
“现在的局势,这么远的距离,恐怕没那么容易一下买到两张头等舱——”阿诚想一下,笑笑,“陈啸风电报上还专程叮嘱我们,接到嘉宜小姐要立即拍电报报平安——”
明楼皱一下眉。
“有什么不对吗?”阿诚立即觉察到他眼神的异样。
“没什么——”明楼看着明台坐下来,欲言又止的咬住话头,笑一笑。
“我好久都没见到嘉宜姐啦,”明台开心的期盼,“到时候逛卢浮宫我要亲自陪着她——谁都别跟我抢!”
“知道啦!不跟你抢!——”阿诚和明楼相视一笑,稍微收起刚刚的疑虑。
“对啦,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明台咬着三明治,一面好奇,“听说,在政府里面工作?——帅不帅?”
“那要看,跟谁比了——”阿诚看一眼他,扬眉。
“跟大哥比?”明台故意看着他问。
“这——”阿诚看明楼干咳一声,笑一下,小声道,“我觉得比他帅——”
“你吃我的饭竟敢恭维外人?!”明楼佯怒道。
“那,跟我比呢?”明台得意。
“那没的比——”明天刚要自夸,阿诚紧接着说,“你再过二十年,兴许能超过他——”
“你?!”明台气的差点掀桌。明楼这下高兴了,“现在知道我们家里,谁长的最好看了吧——”
“你们当我是不存在的嘛?!”阿诚看着他俩。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帅吗?”明楼把牛奶喝光,抬头看着他。
“做家务的时候——”明楼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了。
“你?!——”阿诚气的说不出话来,噼里啪啦的收拾着桌上残局,回头扔下一句,“到时候提行李别叫我——我不帅,就不去丢人了——”
转眼就是离别日。
嘉宜比往日醒的早,起身却发现陈啸风更早,在楼下帮着再次检视出行的行李。
“还是觉得太多了——”嘉宜蹲下来看着箱子里堆堆叠叠的衣服——忽然皱眉,“怎么这个也装上了——”是两身礼服裙,刚要伸手去抽出来,被他拦住手。
“既然去维也纳,”陈啸风把衣服重新叠整齐放好,笑笑,“音乐会总是要听的吧——”
嘉宜看着他细心的把行李打理的一丝不苟,笑道,“论做家务,你比阿秀要强呢!”
“那是!”阿秀又拿了几只首饰盒过来,放在陈啸风指定的位置,笑道,“太太你所有装箱的衣服,先生一件不落的亲自熨了一遍,亲自叠好放进去的——都不让我插手!”
“是嘛——”嘉宜抱着他的手臂,撒娇,“你这么好——”
“我难得为你做点什么——”陈啸风说话间就忍不住伤逝之情,然而立即掩饰起来,轻声在耳畔笑,“我不白做的——”
嘉宜皱眉,耳根一热,推他,“又来!”
“全部安排好了——下午三点的飞机,天气良好,准点起飞——”林秘书把文件递过去。“这是海关禁止入境的复印件——确认人到巴黎,即刻生效。”
戴笠扫一眼那纸禁令,有一秒钟的出神;等嘉宜落了地,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永别故里了。
有短暂的不确定,送走了嘉宜,对于陈啸风,究竟是福还是祸。
至少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吧。
他抬头看一眼林秘书,“雨燕呢?”
“在机场;这个时间,”他抬腕看表,“应该已经登机了。”
“先生,请出示您的机票——”
小郭从上衣口袋取出机票,正色道,“物资处陈处长的夫人——”
乘务员立即让开一条路,“您这边走——”
看着小郭把行李都一一安放好,陈啸风俯身扶着嘉宜的肩,“路上多注意——”一面把毯子轻轻覆在她膝头,“机舱冷,不要着凉——”一面深深的看着她。
“真的不能一起?”嘉宜轻轻的捉着他的衣襟,抬头望着他,眼神里深深的依赖。
“十几个小时而已——”陈啸风强压住心底巨大的塌陷,“别担心。”
“嗯,”嘉宜望着他,点点头,轻声道,“那,后天见。”
望着嘉宜清澈见底的眼眸,陈啸风忽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沉痛与不舍,抬起她的下颌,吻了上去。
嘉宜只轻轻的推了一下,随即扶着他的脸颊,报以温柔热烈的回应。
好容易分开来,嘉宜红着脸,轻声道,“有人——”陈啸风这才回身瞧一眼身后,头等舱另一个席位上,坐着一个人,帽子遮住脸,正在假寐。
“不要紧,”陈啸风捧着嘉宜的脸,轻抚她的眼眉,勉力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到了,记得报平安。”
“嗯,”嘉宜握他的手,“放心吧,我会当心的。”
“处长?——”小郭过来提醒一句,“马上就要起飞了。”
“知道了,”陈啸风握着嘉宜的手,头也未抬,从口袋里,取出手帕,轻轻的替嘉宜拭去唇边的痕迹,“口红花了——”他极轻声的说。
嘉宜的脸红的烫人,却没拒绝。
谁都没听到舱内仿佛有人深深的哀叹。
“起飞了,”小郭望着滑行着驶离地面的飞机,轻声说一句。
陈啸风没有答言。
小郭回头看他,吃惊的发现,陈啸风扶着车门,头都不敢抬,痛苦的攥着心口的旧伤。
车窗映着飞机的倒影,逐渐消逝远去。
他知道陈啸风此刻内心正经历着最痛苦的煎熬与挣扎,但是他帮不上忙,只能默默的看着他。等待那阵汹涌的苦涩,自己消退。
次日。
“——怎么这么久——”明楼在候机厅等着,见阿诚从行李包房提着两个巨大的箱子过来,笑笑,“你倒走的快;嘉宜人呢?”
“大哥?!——”阿诚放下行李箱,表情异常冷峻。
“怎么回事?!”明楼立刻意识到不对。
“我没有接到嘉宜小姐;”阿诚声音发紧,“航站楼已经清空了,但是我没有见到人——”
“有没有核对旅客名单,会不会是我们记错航班了?”明楼尚且抱一丝乐观。
“我查过了,”阿诚紧蹙着眉头,“出发时,嘉宜小姐的确在航班上——”
“看来是有人比我们早来一步了!”明楼骤然严肃。
“要不要等陈啸风到了再做打算?”
明楼摇头,眉头紧锁,“陈啸风是不会来了!”看阿城尚有疑虑,拉他到一边,“会开锁吗?”
阿诚看一眼脚边的两只箱子,立即蹲下从衬衫上取下一枚饰针,迅速的打开了其中一只。
“大哥?!”他抬头看着明楼一惊,迅速的打开了另一只。明楼猜的不错——两只箱子里都是嘉宜的衣物用品,只有一套西装。
“现在怎么办?!”
“事情现在不那么简单了——”明楼蹲下来,把箱子原样扣好。“尹家恐怕出大事了。”
“醒了?”
嘉宜恍恍惚惚的睁开眼,一阵天旋地转。抬头是破旧的满是水渍的天花板。
好一会儿,目光才聚了焦。
黑衣女子在她面前坐下。
“睡的够熟,”她走过来解开她一只手,放一杯水在手边,“喝了会好受些。”
嘉宜只是看着她,“是你?!”她有些震惊。
“记性不错,”她点一支烟,坐在她面前,毫不顾忌的抽着,“这一点,你比你先生强;他永远都不记得我——”
“你认识我先生?”嘉宜一阵头痛,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她没有见到明楼;很可能,也不在巴黎。
“比你认识的早,”她吐一口烟圈,“可惜,我没你这么好的福气,”她仔细的打量着嘉宜,那眼神让嘉宜很不舒服。“你就不想知道我想干什么?”
嘉宜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陈啸风,他还好吗?”
婉华忽然讽刺的笑出了声,“你还真是爱他!”嘉宜有些厌恶的看着她,觉得她莫名的叫人觉得反感。
嘉宜挣扎了一下,“你想怎么样?!”
“我现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看着嘉宜勒的通红的手腕,一丝报复的快意,“你应该很清楚——”
“明楼接不到我,陈啸风很快就会知道——”嘉宜其实说的时候一丝心虚,如果他们想要借她要挟陈啸风——她宁可他永远不知道。
“你放心,”婉华咬着烟卷,眯起眼睛看她,“不会知道的——在他心里,你已经到了巴黎,平安无事的开始新生活了;他再也不必为你担惊受怕了。”
“你什么意思?!”嘉宜一惊。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先生,明天就会来巴黎和你相会吧?”婉华笑出声来。
嘉宜震惊的看着她丢在她面前的那张纸。
“你已经被民国政府特批,永远禁止入境了——从你乘坐的航班落地起,即刻生效,”婉华冷冷的看着她,“你也不用妄想了,这是今天中午起飞的那架飞机的乘客名单,陈啸风,根本没有登机;”她快意的看着嘉宜脸上痛楚震惊的神情,“这一切,可是你先生亲手安排的——”
嘉宜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悚里,她不能相信,她最相信,最依赖的人,竟然亲手编织了一个巨大的骗局。
“说实话,”婉华起身,款款走到她面前,扳着她的下颚,“昨天看到你们两个在飞机上生离死别的场面,我还真是有点感动;不过现在看起来,这种得到过再全部失去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啊——”
嘉宜呆呆的愣在那里,良久;抬头看着她,“我记起来了;”
“记起什么来了?陈太太?”婉华故意激她。
“你就是那个在舞会上被他拒绝的人吧?”嘉宜脸色惨白的笑一下,“你一定,喜欢我先生很久了——”
“啪!——”
话未完被婉华狠狠的抽过去一记耳光。
嘉宜嘴角登时淌血。
“你现在就是一个被他抛弃的人,比我还不如——”婉华恨恨的看着她青紫的脸颊,“最好不要惹急我;此刻我就算杀了你,他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掉——”
嘉宜咬着下唇,轻蔑的看她。
“我宁愿他永远都不知道,”嘉宜轻声然而字字清晰,“至少我会活在他心里;而你,永远什么都不是——”
“啪!——”
婉华被彻底激怒了;一脚踹在嘉宜的凳子上,瞬间散了架,嘉宜重重跌落,磕在地上,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