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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   “先生?!是先生?!”阿秀伏在窗台快要睡着忽然窗外一抹亮光,她跳起来喊,“太太!——先生回来了!”
      嘉宜倏的从沙发旁起身,
      “砰”的一声,门开了,陈啸风看着守在电话旁熬的憔悴不堪的嘉宜。
      嘉宜呆呆的望着两颧都已有些凹陷的陈啸风,怔了好一会儿,忽然背转身,捂着嘴失声哭起来。
      陈啸风看着嘉宜哭的颤抖的肩膀,之前准备好的所有的言语都再说不出一句来。
      只是几步跨过去一把挽住她的肩膀,紧紧抱住她,“我回来了。”
      嘉宜只是低着头一直哭。
      小郭在后面看着这场面,想开口说句什么,被阿秀摇头不要。他轻轻放下陈啸风的行李,转身下楼去了,脚步有些瘸。
      阿秀走过去把行李提到一旁的衣帽间去。
      “别怕,”陈啸风用力的圈紧她,一遍又一遍笃定的说,“不要怕。”
      过了很久,嘉宜终于稍稍停住了哭泣,满面泪光的抬起头,看着陈啸风疲惫憔悴的脸庞,想问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什么,”陈啸风笑一笑,“出了一点小意外。”他轻抚嘉宜脸上的泪,“真的没事。”
      “我去办公室刘秘书说你没回来——爸爸找人打电话去南京问又问不到——你又不打电话回来我以为你——”嘉宜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陈啸风把她窝在自己肩头,用力的抱紧她,找不到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话。如果他今天真的回不来,他要怎么同她交代?他不怕死,可是如果有一天,嘉宜看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尸体——他心里痛苦的揪扯着,怕的不敢想下去。
      “蛋卷还有吗?”
      嘉宜哭着哭着一怔,抬头看着他。
      “我饿了,”陈啸风嘴角笑一下,用力的压制住内心的惶惑。
      “有,”嘉宜吸吸鼻子,擦擦眼泪,“我去拿——”
      陈啸风看着她一路小跑的去了厨房,想笑,却剧烈的咳了起来,他伏在水槽边,强压住那阵眩晕。
      “给你——”嘉宜抱着蛋卷的铁皮盒一路跑出来,见陈啸风在水槽边洗了一把脸,没留意那迅速卷进水流的血污。
      “一起吧,”他拉住她的手,一同坐在餐桌边,打开了盒子。

      第二天清晨,陈啸风刚起身,被嘉宜在背后轻轻抱住。
      他侧颜看着她,嘉宜只是抱着他,把脸贴在他领窝不肯松手。
      “只是去上班,”陈啸风握住她的手,转身看着她,“中午,中午一起吃饭。”
      嘉宜看着他,努力的辨认着他眼神里的含义,看的陈啸风心里一阵发慌,笑一笑,“别这样。”轻抚她的额发,“我去给你热牛奶。”
      好一会儿,嘉宜点点头。梦里梦见的那些血,枪,真实的叫人害怕。她不是不知道,陈啸风有不愿说出来的秘密,可是一想到这些有可能让他送命,让他再也不能回到她身边,心里就抽搐的疼。

      陈啸风照例找市长汇报了工作,交代了下属一些日常,回到办公室,坐下来处理常务。
      快中午时,嘉宜打来电话说路过梧桐路买了馄饨,问他要不要一起吃。
      “好,我让郭秘书去接你。”
      “这碗是你的,”嘉宜把上层的饭盒拆下来递过去,“放了好多的醋——”她把汤匙递给他,“天气燥,我没让他们放辣油。”
      “好,”陈啸风笑一笑,“你也吃。”
      嘉宜吃不了几口,就抬头看看他,陈啸风被她看的心虚,抬头道,“再看我就不吃了。”
      “我这几天,总是做梦,”嘉宜低头轻声说。
      陈啸风放下汤匙,伸手握她的手腕。
      “不要相信这些,”陈啸风看着她。本来还有一句,却咽下去没说出口。
      “铃~~~”
      桌上电话忽然响起来。
      陈啸风本能的侧过身,压低声音。
      “太太的馄饨好吃吗——”声音含着轻柔的笑意,却明显的让屋子里冷了几度。
      “我现在不方便,”陈啸风余光瞥一眼嘉宜,看到嘉宜只是心不在焉的搅弄着汤匙,稍微放心一些。
      “放心,我只是关心一下你,”对方停一下,像是吐了口烟,“这种甜蜜的家庭生活,还真是令人羡慕呢。”电话那头轻声笑起来。
      “不要浪费时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说完,陈啸风挂掉了电话。
      嘉宜惶惶的看着他。
      “没事,”陈啸风坐下来,再一次握一握她的手,“吃吧。”

      “嘉宜!嘉宜——嘉宜别怕,别怕,嘉宜——”
      “啪”——
      戴笠关掉了录音。
      “局长,您这是——”林秘书不解。
      “不觉得好听吗?”戴笠把录音倒回去,重新放起。
      房间里,回荡着陈啸风虚弱而惶惑的喃喃自语。
      “嘉宜没事的,别怕!嘉宜——”
      戴笠指尖抚弄着录音机的按键,如听戏般微微摇头晃脑。
      “局长?”林秘书听的有些头痛,还是不明白用意。
      “嘘——”戴笠把手指竖在唇边,一面轻抚着嘴角,一面微微一笑,“嘉——宜——”他顿一顿,“妙,妙人——”
      起身拍了拍林秘书的肩膀,顾自戴上帽子,哼着曲儿出门去了。
      林秘书一脸茫然。不明白这盘神志不清时录下的自言自语,有什么可“妙”的。

      “噗通——”下午嘉宜刚出学校大门,蓦的被一个小孩撞了个趔趄。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带孩子的中年妇女忙过来道歉。
      “没关系,”嘉宜看是个两岁多的小孩,应该刚会走不久。忍不住蹲下来扶一把,替她拍拍膝盖前襟的灰尘。
      小孩摔了个底朝天,哭的鼻涕眼泪满脸花。
      嘉宜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擦脸,摸摸头,很温柔的替她揉揉膝盖,“还疼吗?”
      “孩子一向淘惯了,摔一下不打紧的,”她妈妈在一旁憨厚的解释,一面感谢嘉宜,“您真是好人——”
      “路上车多人多的,要多小心,”嘉宜笑一笑。
      这边看着母女两个走远。
      嘉宜才转身,“吱——”的一声尖叫,旁边的汽车一个急刹,几乎就撞上了嘉宜。
      嘉宜惊的倒退了一步,高跟鞋一歪,跌倒在地。
      “没事儿吧?”车上快步下来一个人,伸一只手过来扶一把。
      嘉宜轻轻揉揉脚踝,方才起身。
      “对不起,是我们冒失,”来人很温和的取出手帕,“您还好吧?”
      嘉宜看了看他,细瘦的中年人,皮肤很白,像是常年都不见光似得,眼角即使笑着,眼神却好像没有笑意。
      “我没什么,”嘉宜微微皱眉,“你们以后当心就是。”
      “我看您跌的不轻,”他笑一笑,“不如我送您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必了,”嘉宜摆手,却发现手肘一阵疼痛,不由得握住手臂轻声“唉哟”一下。
      “还是看一看吧,万一伤到筋骨反倒不好,”他看着嘉宜的眼睛,声音温和却有些不容置疑。
      “麻烦你们了——”嘉宜迟疑一下,“医院就近吧,大家都方便些。”
      “好,”那人替嘉宜拉开车门,看她上车,自己转过去坐在副驾驶,“去仁济医院。”

      “处长,您最近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小郭看着陈啸风撑在桌前揉着太阳穴,欲言又止。
      “替我泡杯茶来,”陈啸风话音刚落,忽然道,“有没有烟——”
      “我以为您不抽烟的——”小郭小声说,然而立刻道,“我这就去买。”
      小郭刚走,桌上电话大作。
      陈啸风疲惫的接起来。
      “是我,”随即立刻紧张的起身,“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没有多大的事,不过是稍微有点挫伤,”嘉宜觉的陈啸风握着她的手格外紧张,轻抚他的手背,怕他不信似得,又笑一笑。
      “要不是医院打电话来,我都不知道你受伤,”陈啸风担忧的看着她,虽然只是一点皮外伤,可心里总是不踏实。
      “太太,您的药,”阿秀端着热水,托盘里还有几粒药片。
      “不是说只有外伤吗?”陈啸风眉头又一紧。
      “这两天有些受凉了,不过是常见的感冒药,加了几粒维他命,伤口会好的快些,”本是嘉宜担心他,现在看着他比自己还紧张,反倒有些松弛下来,有点想笑。“你不用去上班了吗?”
      “不去了,”陈啸风把热水递过去,看着她吃了药,“总不能让你一个人——”
      “可这药吃了犯困,你要留下来看我睡觉吗?”嘉宜小孩似得看着他。
      “那我就看着,”陈啸风却很认真的没有接这个玩笑。
      “好,”嘉宜忍住笑,把枕头放倒,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躺好,眼睛却看着陈啸风。
      “睡吧,”陈啸风坐的更近些,替她把被子理好,又摸摸她的额发,额角卷曲的小绒毛,很软。
      嘉宜忽然笑起来,“我觉得你可以给我念个故事书——”
      陈啸风一愣,“好,”他居然认真的问嘉宜,“要听什么?”
      嘉宜本是玩笑,看他认真,就想一想,“有一本英国童话,在书架的第二层左边——”
      “好,我去找,”陈啸风站起身去了书房。
      不一会儿,他在门口探身,“是这本吗——”却看见嘉宜已然合目,呼吸缓慢而安稳。
      陈啸风轻轻走过去,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看一会儿她,低头瞧瞧手中的书,随手翻到一页,看了起来。

      ——“她说过,只要我送她红玫瑰,就和我跳舞。”青年学生大声说道,“但整个花园都没有红玫瑰。”
      夜莺在圣栎树上的窝里听到他说话,从叶子的缝隙中看出去,十分惊讶。(注:王尔德《夜莺与玫瑰》)

      铃~~~~
      “先生,找你的——”阿秀在外轻声说。
      陈啸风放下书,轻轻的灭掉台灯,端起嘉宜床头的水杯,走出来。
      “是我——”陈啸风接过电话。
      “睡得好吗?”熟悉的阴柔,陈啸风背后一寒。
      “还没睡,”他简短的说。
      “不是问你——”他顿一顿,轻声笑,“嘉宜——嘉宜睡的好吗?”
      陈啸风倏的腾起一阵怒火,“你什么意思?!——”
      “我关心一下,”电话那头更加明显的笑意,“我猜,应该睡的很香吧?”
      陈啸风心头一凛,骤然丢下电话就冲回卧室。
      “嘉宜?”陈啸风轻轻叫她,“嘉宜——”他的声音逐渐大起来,语气越来越慌张,“嘉宜醒醒,嘉宜!”一面轻轻拍拍她的脸颊,又推她的肩膀。
      可是嘉宜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沉默的睡着。
      陈啸风几步跨过去抓起听筒,“你到底想怎么样!?”
      听着他声音里的悲愤欲绝,电话那头逐渐收起笑意,“还是那句话,我不想重复,”停一停,心不在焉似得说,“不过我懒得再等下去,你最好,快一点决定。”
      “我要怎么相信你?!”陈啸风压制着心头的怒火。
      “你以为你还有别的路吗?”那边又轻声笑起来,“不过我很欣赏你的怀疑,干这行,很必要——”
      “少废话,你想我怎么做?”
      “明天,上海饭店,有一个酒会,你按时参加,”他停一下,“到时候,看你的表现——”
      不等陈啸风开口,他补充一句,“一个人来。”
      阿秀看着陈啸风死死握着听筒僵立着,骤然抓起手边的杯子,狠狠的摔了下去。
      炸开一地的玻璃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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