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吟诗人&玫瑰大盗》巫女的低语

11、搞事

　　默森家的马车驶入行馆中庭时，佩利已在喷泉水池旁迎候，一身收腰宝蓝丝缎分叉长罩袍，黑缎织锦内衬，宝石蓝底上金绣菱纹灿烂交织，紧身马裤长靴衬得身姿挺拔修长。金发蓝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彼得侍立在旁，感到自家主上简直就是一颗行走的耀眼蓝宝石，彼得觉得自己站在一旁陪衬着就好像灰不溜秋的鹅卵石，难怪安妮老是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哎，再英武的人站在主上身边都会失去光彩。

　　珀西的保镖铎恩先跳下车来，伸手去扶珀西，车厢中伸出白皙如花的手只是象征性在铎恩手掌搭了一下，珀西就轻松跃下车，步履轻盈地向佩利走来。

　　佩利心中不禁有些羡慕，这是教会顶级疗伤阵势的成就啊，一个普通人就能恢复得这么好，自己虽然已经好了大半，但行动间肌腱还是隐隐有些扯痛。

　　珀西今天的学者袍并不是奢侈的“祝祷之丝”，而是一袭粉蓝色丝锻对襟长袍，缀以珍珠纽扣，柔和的粉蓝底色上银绣菱纹辉映交织，以银色织锦精绣的玫瑰纹，勾勒出衣领、长襟、袖口的轮廓。整个人在阳光下仿佛隐隐泛着柔辉。珀西风度翩翩走来，姿容清雅，笑容沁润甜美，黑色短发俏皮地自然绻曲，黑眸晶亮明澈。

　　被那灵动的眼波触动，佩利心湖中又泛起明亮的柔波。

　　“珀西，今天气色很不错啊。”珀西养伤的那几天，去探视了几次后，佩利就自来熟地直呼其名了。

　　在离佩利三步远处，珀西就停住脚步，微微躬身行礼，“感谢佩利勋爵关切之情，蒙主赐福，已无大碍了。”

　　佩利感到珀西并不喜欢他这样熟络，举手投足间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不过他并不在意，现在他的手中已经有珀西的把柄在握，到时候稍微吓唬吓唬，再安抚笼络一番，还怕娇弱小少爷翻出自己掌心么？

　　佩利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寒暄着缓步而行。彼得随行在侧，望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彼得发现这位学者举止从容自若，优雅翩然，在耀眼的宝石蓝旁边，粉蓝辉芒柔和，却完全不会被夺去光彩,和宝石蓝有一种相映相谐的赏心悦目。

　　... ...

　　入眼是满目不输王廷的华美富丽，会客室的家具、器物无一不精致奢美。

　　如同贵妇人缀满珠宝的华服，三层宝塔形银盘每层都堆满五彩缤纷的精致甜点，空气中漂浮着温暖松柔的甜香。

　　珀西淡淡扫了一眼，有好几种海外的甜点款式，从香味中，他可以辨别出许多原料和工艺在布列忒尼大陆都十分罕见。烈焰湾家族一直开拓海外商路，虽然在内陆没有领地，大陆全境水上霸主的眼界、财力都是顶级的。

　　“珀西，请随意。”佩利热情地招待着。

　　浅啜了一口银杯中的花草茶，珀西借此掩盖讥讽的笑意，虽然不知道冒牌游吟诗人又想搞什么名堂，但看架势是精心准备的。佩利热火朝天的笼络之意珀西当然感受得到，难道是调查过默森家了，看上了教廷的人脉和石匠行会的资源？珀西用丝帕轻轻擦拭唇角，他可不会让朋友们卷入政客的勾当。哼，列王没一个是好东西！

　　冲佩利清浅一笑，珀西一派淡然自若，该吃吃，该喝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到要看看冒牌游吟诗人玩得出什么花样来。嗯！——这个贝壳模样的小蛋糕...太...美味了...松软....嗯...美味......

　　佩利看着珀西修长白皙的手指拈起贝壳形的杏仁奶香小蛋糕，矜持地送入口中，果然，那乌亮的大眼睛不由自主睁大，闪着惊叹的光，佩利满心都是充溢着甜蜜，他果然会喜欢吃这个，这可是安妮的拿手绝活，所有原料都是用冥想之力提纯精炼的，极其耗费精神力。整个大陆只此一家。

　　“珀西，你说的太准了，连占星大师都比不上你，”佩利屏退了侍从，亲自为珀西斟茶“戈登他们已经开始奉命草拟法案了，说是要重新勘定教会的封地。陛下果然要对教廷下手。”佩利眼角的余光留心着珀西的反应。顺手把托盘转了一下，贝壳形小蛋糕转到了珀西的手边。

　　珀西不以为然浅浅一笑，又抿了一小口花草茶，享受精心调制的口味也是对主人的答谢，珀西一一辨析品评，“采自咆哮谷深处霹雳瀑布的马鞭草，萝梦湖畔覆盆子的嫩芽，温泉谷低崖的小雏菊，霹雳森林的丁香罗勒，龙息之野的铃兰石楠，茵茹之森的杜松果，玫瑰花，嗯~配以临湖城的红枫糖浆。佩利勋爵品味不凡啊，这是花草茶的黄金配比。”珀西惬意地眯起双眼，长长的纤睫微微上翘，如同桃金娘花心的纤蕊在午后的暖阳中微颤。

　　“嗯——这细腻冷冽的芬芳，是圣灵学院以法力催开的冬日玫瑰！”珀西惊叹道。

　　看来这家伙也调查到艾布特教授了，冒牌游吟诗人很用心啊，他以为这下能志在必得么？哼，想得比花还美！珀西心中冷笑着，面上却浅笑着，微微举杯向佩利致谢。

　　佩利一时间心中仿佛铺开了一片花海，他忽然很想在午后金色的暖阳中为珀西弹琴，为他演奏上古神族的遗韵，为他吟唱悠远的诗篇，跟他讲述自己在海外的冒险，曾经见过的奇异风景，浩瀚的金色沙漠和深邃蓝天永恒的相守，夕阳下瑰丽的群岛海岸，想对珀西讲述高峻奇瑰的雪山，春天繁花铺满的山野，海外盛产香料的异教国度，那些风情奇异的宫邸，想告诉珀西极北的海岸整个冬季都不会消失的天光......

　　他一点都不想和眼前的人谈论局势，阴谋，列王......

　　佩利胸中溢满遥远飞驰的思绪，但开口却是，“这几日陛下接连召见龙堡公爵，听事务官们说场面并不愉快，温泉堡公爵和霹雳堡公爵也在联手向龙堡施压，哼，最近龙堡公爵的大胡子都愁得要打结了。”

　　龙堡和温泉堡的摩擦，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龙息之野东侧和温泉谷交接处有一大片山麓，一直存在归属争议，由于龙堡公爵在篡位之战中是雷哲王的主力，所以雷哲王对龙堡非常偏袒，把大半片区域都划归龙堡，用其他领主的土地安抚了温泉堡公爵；但温泉堡公爵私下里一直在边境搞小动作。

　　龙息之野西侧和霹雳堡也有领地争议，雷哲王也是同样处置，把烈焰湾接近内陆的两个富庶城镇划给霹雳堡以示安抚，但霹雳堡公爵对雷哲王的处置依然不服。龙息之野西侧边境也是常年小冲突不断。

　　这么多年来龙堡、温泉堡、霹雳堡之间摩擦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其中，烈焰湾暗中的运作也是功不可没。

　　佩利放出去的流言果然让雷哲王开始忌惮龙堡了，根据宫廷事务官传出来的消息，雷哲王召见温泉堡公爵、霹雳堡公爵就是商讨重新划分领地边界。老家伙这是在敲打龙堡！

　　叮！

　　珀西收敛笑容，放下银杯，杯底和银盏轻碰的声音，在安静的午后清脆冷然。

　　佩利看出来了，珀西似乎有点不高兴，但佩利有些不解，因为三王纷争和默森家毫无利益关联。根据他的调查，默森家和临湖城交情最好，默森家的生意在临湖全境只象征性收极少税赋，相当于免税，而且水陆都有和领主军队同等的优先通行权。三王的领土摩擦也和临湖城不相干。龙堡——似乎和默森家交集很少啊。

　　而且以默森家在王廷和教廷左右逢源的地位，佩利想不出三巨头会和默森家结下什么恩怨。这小狐狸怎么莫名其妙就不高兴了呢。

　　“佩利勋爵，最近龙后也频繁邀见至圣大主教商谈，也许很快就能有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解决方案，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让匠人暂缓构建穹顶筋梁，工期耽误不了，两种款式的准备工作都在同时进行，您尽可放心。”珀西的冷意片刻后收敛无踪，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佩利面上的笑容也凝住了。他发现珀西真的生气了。

　　珀西简直要气炸了。只是出于多年涵养，表现出的不满远远不及心中愤慨的十分之一。

　　哼！这冒牌游吟诗人真厉害，甩得一手好黑锅！

　　珀西原是指点他去找龙后求情帮忙，没想到这家伙得了提点思路转得更快，转眼间布局造势把龙堡直接推上台前，把雷哲王扣到他头上的黑锅直接甩到他的初恋情人那边去了，珀西当然知道这样效率更高，这样一来王廷和教廷之争就变成龙后自己的麻烦了，和帮别人解围相比，人为自己解决麻烦，自然更加全力以赴了。哼，这家伙就是个甩黑锅惯犯！更让珀西直接联想到这家伙前不久还曾把刺杀夜鸦的黑锅栽赃给玫瑰大盗，难以抑制的怒火从心中熊熊腾起。

　　珀西刷地站起身来，踱步来到窗前，留给佩利一个冷淡的背影。

　　他没有想到，冒牌游吟诗人甩黑锅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事情搞得这么大！极有可能造成三王边界再起刀兵，龙堡、温泉堡、霹雳堡三王的摩擦一旦扩大，万一逼得龙堡动用龙骑兵，边境大片森林山地又要遭殃了。

　　龙骑兵的坐骑——类龙毒蜥的血液和火焰都带有毒素，当年篡位之战污染了大片土地，导致许多沃土寸草不生，饥荒年年频发。修复遭受污染的土地耗费了艾布特教授、圣徒克拉克还有许多兄弟会的高手们无数心血。直到近几年才见稍成效。

　　仅仅为了甩个黑锅就要三王边境再次面临生灵涂炭的危机，这让珀西怒不可遏。

　　几个深呼吸后，终于稳住了心绪，珀西敛去怒意转过身来，冷声道，“佩利勋爵，多谢您的盛情款待，工期紧张，我需要去施工现场看看。告辞了。”

　　佩利只觉得莫名被泼了一头冷水，珀西喜怒无常的态度也让他收敛了飞驰的思绪，理性驱逐走了心中的柔软。他踱步来到窗前，风度优雅，却强势地挡住了珀西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