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匣子》苏翎楠

1、第 1 章

　　凌梓，我的名字，如此念法奇怪的名字来源是我那对父母，一生受够了低人一等的日子，于是，对我这个独生女就充满了“望女成凤”的迫切愿望。“梓童”在古代意指皇帝对皇后的称呼，如此，便绞尽脑汁取了个“梓”在我的名字里。或是女孩子乖巧安静、内向腼腆的缘故，又或许是冥冥中感受到父母对我的万分期待，从小，“努力学习”这四个字在我的脑海里像个魔咒挥之不去，就如轰轰的发动机般，不断支撑着我走到了大学，而饱受封建思想的父母亲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认为是他们名字取得好，按儿时那个莫名其妙来到我家的算命先生说，这叫“天取之名”。
　　可即使是“天取之名”，我的生活却依旧不能向着幸福美满的光明大道上前进。10岁那年，硬是被父亲和他那莫须有的“小三”给拉向了《西游记》中，唐僧走的那条艰险之路，并且再也没有在半路上停下来，就如21世纪最火爆的口香糖——炫迈的广告语：“根本停不下来！”

　　“我已经受够你了！心如只是我的同事，你别无理取闹！”
　　“骗子！你这个大骗子！”
　　昏暗狭小的客厅充斥着父母亲不断地吵闹与摔东西的碎裂声，就像站在小房间门背后女孩的内心，随着“撕拉”一声，撕开了一道鲜红的口子，黑又闪亮的大眼睛里充满晶莹的泪水，粉嫩的嘴唇死死的咬着，不敢发出声响，那双抓着门框的小手微微的颤抖着。
　　在母亲喊道“离婚！我要离婚！”后，父亲扬起粗糙的大手，缓慢、却又果断，女孩就这么看着。冲不上去的，有什么可怕的事要发生了。裂开口子、流出鲜血的小心脏如是想到。
　　时间像是被定格了。

　　我还记得，8岁那年，原本温柔贤惠的母亲像是变成了一只猫、警觉的猫，父亲说，母亲这是快进更年期了，不用搭理。于是，随父亲匆匆忙忙地回了老家过暑假。
　　老家是一个小农村，改革开放后也一直保留着那股原汁原味的乡气，年龄尚小的我不认识几个人，即使是家里人，我也是和着父亲的提醒小心地打招呼，打完招呼后就无聊地站在后院里，揪狗尾巴草，以致村里的一群臭小子都嬉笑着，喊着我这个纯真的小女孩一个新名字——“狗丫头”。
　　我不喜欢他们，不喜欢农村的一切，不喜欢姥姥用一种东北老爷们的姿势蹲在炕上，还一边叫我“狗丫头”，都怪那群臭小子！
　　时间就像村门口那条永远流淌着的河流一样，一晃眼，我“狗尾巴”的日子随着我升三年级的报到日期到了头。尽管上大巴时，我面无表情，连头都没回一下，看看我荒废掉一个暑假的老家村庄，但心中仍有些不舍。我知道，这已经是我的天性，太会伪装，那时候太小，不知道这叫“自欺欺人”。
　　人总是这样，等到失去了，才明白它的珍贵。
　　现在细细想来，那个夜晚，父亲那莫须有的“小三”——心如，闯进我的视线后，我才明白，我是“人”，不是童话故事中的仙子动画片里的外星来客，总要明白“家”的珍贵。

　　“嘎吱——”黑夜中，一个长发披肩的人小心翼翼地推开家门，蹑手蹑脚地向父亲的房间跑去。由于母亲的无理取闹与满腹心疑，父亲决定和母亲分开睡觉，于是，原本留给奶奶的小屋便被父亲给占了去，这也给父亲的私人生活送来了一个“机会”，就如此刻。
　　借着清冷的月光看去，是一个陌生女子，三十岁不到，还算的上是年轻貌美。屋里静悄悄的，女子又一次准备推开房门，一个开关的响声着实把她吓了一跳，随之，客厅的灯“刷”的一下亮了起来。
　　女子往后一瞧，脸色惨白的呆在原地。“这要做小偷也不看看地形，那间屋子里就只有一个东西你想‘偷’去吧！”母亲尖酸刻薄的话语立马引出房中偷听的父亲，可是，没有低声下气、没有脸上应该出现的做贼心虚，父亲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顺手还拉过呆站在门口的女子。
　　“你又在无理取闹了，是我叫心如来给我送公司文件的。”说着，还就这么从女子的手提包里掏出一沓文件。母亲没说话，鼻间重重的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信任。父亲原本就想随便搪塞过去的，可母亲的不屑竟就点燃心中那莫名的火苗，蹭蹭的往上涨火气。看都没看，伸手就抓起柜子上的铁盒子，毫不犹豫地向母亲砸去。
　　“哐！”
　　“啊！”
　　两种声音不约而同地同时响起，不给人思考与震惊的时间，母亲立马又抓了玻璃桌上的遥控器就这么直直的向父亲冲去。
　　在一片混乱与尖叫中，我，这个弱小女童，睡意朦胧地从房间里挪出来。“爸爸，妈妈，你们在......”没等我抱怨完大半夜的吵闹，一个黑色不明物体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度向我冲来。我从来不晓得原来被遥控器打到会有眼冒金星的感觉，但是这次我深深的意识到我错了，我不该小看这黑漆漆的遥控器的。但正是如此，我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凌梓啊，没事吧，很疼的吧！”令我意外的是，最先反应过来并冲到我身边的，是那个心如。是收到父亲的目光吧，既然要做我后妈，那最该讨好的不就是我了吗，这些我是后来明白的，如此反应迟钝。可她错了，他们，都错了。
　　我不喜欢眼前的女人。或许是被母亲的情绪感染，我对心如有着不一般的抵抗与生疏厌恶。我狠狠地拍掉心如白皙的手，捂着额头，疯了一般的坐在地上，大哭大闹，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地砸着地板，甚至砸到了心如的白脚背。最好砸的难看点，砸死她算了！
　　如今我还清晰地记着，那时的我像一个小恶魔，天真烂漫的那一面被完完全全的抹去，心中恶毒的想法突如其来也挥之不去。直至地板上有明显的擦痕后，母亲和父亲才走过来，打了一下我的手，骂骂咧咧地把我抱进小房间去。
　　后来怎么样我不记得了，只听见又吵了几下，就安静下去了，我也哭昏过去。那晚，我没做梦，从此也再不哭闹，性格大变。
　　而母亲的更年期综合症也愈加激烈。

　　“呯！”一记响亮的关门声，父亲依旧是走了的，他最终还是没有落下那一巴掌，他亏欠母亲的太多了。母亲发呆时喃喃自语过，为什么不落下那一巴掌，一拍两散不最好。我站着，听着，却不发表看法，这个问题，当局者自然是迷的。母亲还爱着父亲，她不会懂。
　　父亲那一走再也没回来过，连离婚协议书都是传真传过来的，在日日寡欢的情绪下，母亲终还是像头倔牛，一头栽进了“精神分裂症”的漩涡里，一直拔不出来。
　　自母亲患病以来，远在外地的姨妈便收到消息，风尘仆仆地赶来照顾我们娘俩，还带着和我同岁的女儿——胡佩西。
　　我们一起上中学，一起考高中，如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妹花，互帮互助地走到了高二。然后，一条小小的裂缝就此开启。
　　那是我所有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