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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十三、我可以咬你一口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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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听说从日已入京,我本想立刻去看看他,未雪却以时间太晚为理由阻止了我。
于是第二天早上我很早便起来了,坐梳妆台前摸索着头发想了一会儿,想以后要带从日怎么玩。
未雪走过来,“想什么呢,还不梳头。”说着宫女端了热水进来。
一双素白的手抚上我的鬓角,撩起一缕黑发。“我来替你梳吧。”
只见她东缠西绕,不一会儿就绾好了一个别致的发髻,还顺带给我插上了两只珠钗。
我端详半晌,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端庄过,正要再好生欣赏,未雪却两三下又把我头发解散开来。
她说:“这模样像变了个人,不适合你。”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怎么不适合了。”想我平时太懒,也为了方便,头发都是随意简单地绾着,更从不戴首饰。如今难得有人给我弄了个精致的打扮,却一会儿便没了。
未雪拿起梳子将我散开的长发又梳理了一遍。“你还是比较适合披头散发。”
“披头散发?疯婆子么。”
“本来就是疯婆子。”未雪放下梳子,宫女开始为她梳头,我也照旧将头发随意绾上。
“我要是疯婆子,那你就是疯主子。”
梳头的宫女嘴角微微上扬,心里一定在笑,未雪对于我这类大不敬的话从来不以为忤,一笑置之。
未雪的首饰不算太多,却样样别致,多有行云流水的风格,这几年在她的影响下,整个皇城从衣着打扮到房屋后院都少了以前雍容富贵的气派。
收拾完后我便往珣嘉处去,未雪难得的有空,说要与我一道。
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不过两年没见,从日已经高了不少。
刚熟络起来,未雪就给从日灌输了这样一个思想:除了习武的事儿可以听我的,其他的事都要听她的。
我不屑道:“你是看从日与我亲近,嫉妒了吧。”
未雪还没说话,从日就问:“嫉妒是什么?”
这个问题可把我难住了,只好解释:“就是皇上和我都喜欢从日,但是从日更喜欢我,所以皇上不高兴了。”
“没有啊,我都喜欢,所以姑姑不要不高兴了。”从日这话可让我尴尬了一会儿。
“姑姑没有不高兴。”未雪笑眯眯地摸摸从日的脸,那温情脉脉的样子比有时候对我还可亲。
接着从日说了一句让我笑了好久的话,兴许是未雪笑得太美,从日呆呆地说了一句:皇上,你真好看,我可以咬一口吗?
“皇上,你真好看,我可以咬一口吗?”我把从日的话重复了一遍,只见未雪蹲下别过脸,从日抱着她的头真就亲了一口。
未雪对从日很有耐心,第一天我就发现了。
亲完,未雪捏了捏从日的小脸问:“刚才那话谁教你的?”
从日老实回答:“听父王同母妃说的。”
“王爷还真是有趣。”我想象珣阳对王妃说这话时的情形,想必花前月下或柳杏桃阴。
“是很有趣。”未雪也认同的点头,见她高兴,我又模仿从日说:“皇上,你真好看,我可以咬你一口吗?”
此时旁边还有奶娘和宫女在旁,未雪瞪了我一眼,却不见一丝愠色。
即使未雪允许我咬,我也不敢造次。
从日果然不是一般孩子,寻常孩子离了家难免想念而且还会又哭又闹,但从日没有,我也曾问他是否想父王和母妃,他点头却未见太多失落。
自从有了从日,我没事便陪着他玩耍,有时也带着他练功,这孩子虽不算骨骼惊奇,底子和定力也还算不错。
虽不同于平常孩子,但毕竟年纪小,扎马步累了他也会向我撒娇可不可以歇会儿。有道是严师出高徒,我本着负责任的心态无视了他撒娇。
由于宫里只有从日一个孩子,未雪便找了两个大臣的儿子进宫伴读,当然主要还是陪他玩。
“清枝,我想去大殿找皇上。”说话的是从日,他不叫我师父更不叫大人,喊清枝纯粹就是跟着未雪学的。
“皇上这几天要处理很多事,我们就不要去打扰她了。”事实上我巴不得不去见她,一见她就会扔点任务给我,生怕我闲着了。
“她在忙什么呢?”从日问。
“天下大事。”具体是啥,估计说了从日也不明白,而且我也不是很清楚。
从日刨根问底的功夫越来越有长进,接着说:“天下大事是什么?”
囧,这个恕我无力回答。
回大殿的时候刚好碰见几位大人出来,此时日薄西山,商量得也有够久的。
走进殿内,又撞见另一位迟些出来的大人,我有意无意地向他打听了两句最近之事。
原来安国屡犯边境,未雪准备出兵讨伐,几日来都在商量派兵事宜。说及所派将领,还算是我牧家远亲,也姓牧,只因多年前父亲去世,来往便少了。
那大人末了感叹:“牧家多英豪,他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我扯嘴笑笑,心想牧家多将才不假,只我例外罢了,我不仅没有父亲的将才,亦没有母亲的英明远见。
将士出征那日,我送了他们一程,回来向未雪说:“十万兵马,岂止讨伐。”
未雪接道:“天罗地网,岂止十万。”
她什么用意我明白,多年蛰伏,终于快见成效,唯一的好盼头便是,希望谢诚归早日回来,而且要活着回来。
煊国的细作不只谢诚归一个,但他却是如今在安国位居于高位的人,树大招风,越是高位便越危险。
如此想来又是一惊,转而看到她锐利的目光,如弓箭,直指边境。我仿佛已经看见了边关的腥风血雨。
几日后,我带着从日去谢府找斯咏。
斯咏说:“听说大军出发了,你怎么没一道去。?”
“我像是能打仗的人吗?再说随军去难道就为了观战啊?多没良心。”对于斯咏突如其来的问题我有些无语。
“以前你不是说没能见过牧将军在战场的英姿嘛,这正是机会啊。”此牧将军非彼牧将军,想上战场那不过是我儿时戏言,我此生注定与什么良臣将相无缘。
如今即便想,未雪也是不准的。“我走了,皇上怎么办啊。”
“借口,她的护卫还非你不可吗?你啊,就被她绑身边一辈子吧!”话语里有着颓然,她说我变了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胡作非为。
“这话我不爱听了啊,什么叫绑一辈子,这不时机没成熟嘛。”其实我在犹豫,要干干脆脆地离开出宫很容易,但要干干脆脆地离开未雪,我有犹豫。
“那你在等什么时机?不过是犹豫不决罢了。”斯咏以为笼中的鸟儿关太久,已经忘了怎么飞。
被斯咏一语中的,我无言以对,等到四下无人时,她忽然拉住我的手,认真地说:“以前就不说了,但现在她毕竟是皇上,你如果要继续待在宫里,可就要小心了。”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甜甜笑着喊未雪姐姐的斯咏了。
“我知道,伴君如伴虎。”即便平时未雪对我包容良多,甚至给了我很多别人没有的待遇,我也没有忘记她是陛下这个事实。
斯咏摇头道:“不是那么简单,她看你的眼神很不寻常,可是我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觉得危险。”
“什么眼神?”我天天跟未雪同吃同住的,也没发觉她看我有何不同,无非每天都一个表情,要说危险的话,那就是她想杀了我。
“就是感觉不对劲,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是斯咏作为旁观者的直觉,事实上她少有进宫来,然而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她就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莫非她想杀了我?”我继续问,并决定今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未雪的眼神。
“有点像又有点不像……”斯咏越说,我越糊涂,索性不问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也不会太意外,虽说两人时常搂搂抱抱,暧昧得紧,但未雪是片深海,我不过搁浅在了岸边,恰好沾了些眷顾。
我想起未雪上次在城外说的话,她说有时想杀了我,却又觉得舍不得,当时我一根筋不对就感动了一会儿。
“对了,毓均呢?”我今日来都没见着这孩子,自从他会跑以后就每天东跑西跑,活力四射得很。
“我们在这儿!”忽然门外探出两颗头来,是从日和毓均,一大一小,真是可爱。
“没什么,玩去吧。”我挥手,从日却不肯走,冲进来问:“清枝,你是不是不教我武功了?”
“不会啊,怎么这么说?”我猜这孩子应该偷听到了什么。
“不会就好。”从日拉着毓均奔出去继续玩,眼睛却一直往我和斯咏这边看,眼里带着探究的意味。
回宫的路上,从日拉着我的袖子,很郑重地说:“清枝不要离开我哦……”
我没好声气地驳道:“什么离开不离开的!我又没死。”其实就算哪天离宫了,我兴许还是会回来看看吧,毕竟这儿这么多旧识。
然而,我高估了自己的情义,也低估了未雪的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