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满清枝》衣沄

4、身首异处的人

　　离家那年，剑旻还小，如今已长高了不少，他看着我这个从正门进来的“陌生人”很是好奇。

　　“这小子，几年不见，都不记得我了吗？”我捏了捏剑旻的脸，表示有些伤心。

　　“姐姐！”不知道过了多久，剑旻才反应过来，真是有够迟钝。

　　正打算叙旧，就见母亲同未雪从旁走来。

　　“你说你多贪玩，昭云公主与你同日出发，却在三天前就到了。”没有想象中的亲情相拥，母亲一上来就是一顿说教。

　　“我哪有贪玩，公主大人坐马车，我步行，自然要慢些。”旁边的未雪听着又是笑笑，没说话。

　　“不想听你狡辩。”母亲打发了侍女替我收拾屋子去。

　　我倒很好奇，未雪来扶余山庄所为何事，便私下问母亲，母亲只说是顺道来看看。

　　“我才不信，那天我还看你给了她一本什么东西？”为什么给她不给我，这是我所关心的，尽管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你父亲留下的一些武学书籍。”

　　啊呀，我一听更觉偏心，“凭什么给她不给我？”我那时正觉得自己的武功到了一个瓶颈，欲更上一层却不得法子。

　　“那不适合你，何况你现在的功夫难道还不满意？莫非你想修成天下第一？”后面半句虽是玩笑，但可见母亲显然不希望我继续学武。但如果不继续学，那过不了多久，昭云公主的武功就会在我之上，这是我所不愿意见到的。

　　最后在我死缠烂打之下，母亲终于给了我另一本她自己珍藏的武功典籍，我如获至宝，欢呼雀跃。

　　一日，长生谷的谷主澹台宇来拜访母亲，多日未见的景行也跟着过来了。

　　我急于跟他展示我的新武器绿玉杖，便拉着他到了后山。

　　“嗯，是根好手杖。”景行端详了半天，最后终于下了个结论，我正要和他比试一番，他却道：“比试容后再说，我只问你，那日，你为何没来？”

　　那日？我忽然想起半年前与景行在京城见面时的约定，当时说好第二天再见，但因当晚被闵妃收回了令牌，于是便忘了这茬。

　　对此，我感到很抱歉，只好将原委说与了景行，望他谅解。

　　“还以为你不想来了，既然事出有因，倒也罢了。”他没让我知道，当时他等了我两天一夜，我都没出现。

　　三年未回家，回家只待了不到三日，我便觉无趣，十分想出去。但又怕母亲不准，于是琢磨着夜间偷偷溜出去。

　　夜里，待家人都睡下后，我便越过后门，打算绕过后山到城内玩耍一圈。

　　后山的竹林一向鲜有人烟，我将近竹林时，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立刻收敛气息，悄悄靠近。

　　威风吹动竹叶簌簌作响，一个女子的声音飘出，“扔这儿，谁知道他是谁，头都没了！”这是未雪的声音，我不会听错。

　　“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答应到，随后噗通一声，像什么重物落地。

　　“公主，那头怎么办？”

　　未雪沉疑了一会儿，道：“快马加鞭给咱皇后娘娘送回去。”我似乎都能想象得出未雪是带着怎样冰冷的表情说出这话。

　　天啦，她们是在干什么？我倒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什么人？”未雪厉声喝到。

　　不好，她察觉到我的存在了，我脚下生风，立刻开溜。

　　“追上去！”未雪带着微雨很快就追了过来，我一不穿夜行衣，二不蒙面，虽没追上来，但此时月色较好，很容易就能认出我背影来。

　　于是，身后的未雪开口了，“牧清枝，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停下来。”语气是很认真的。

　　以一敌二，我把握不大，只好硬着头皮驻足站立，我清楚她们已经知道了是我，即便我今天逃了，还是免不了在山庄里碰面，我就不信，她真的会杀了我，虽然我真真心有余悸。

　　“这才像话嘛。”未雪绕到了我前面，审视着我。

　　审视了一会儿，问到：“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连忙摇头，讲真，我确实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听到了一些至今想起来阴风阵阵的话。

　　“没有看到，那就是听到咯。”

　　你到是挺会推断，我这样想着，只见微雨抱着一个木盒子，也用一种冷然的目光看着我。

　　“既然你没有看到，那我就让你看看，微雨，打开。”

　　微雨点头，打开了木盒子，一阵血腥味飘过来，盒子递到我眼前，那是一颗新鲜的人头。

　　“啊啊啊——”我没忍住尖叫声，只觉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还是未雪及时捂住了我的嘴，阴涔涔地在我耳边说：“小声点，否则下一个就是你。”

　　要知道，虽然我习武这么多年，却从未沾过什么人命的事，顶多把对方打伤，也从未想过要谁的命，即便是之前救斯咏的时候，也没想要对方的性命，只是把人打晕了。

　　微雨很快又把盒子关上，和未雪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离开了。

　　“很快，那个盒子就会出现在皇后娘娘的宫中。”

　　“为什么要这样？”我对目前的情况分析就是，昭云公主和皇后一定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个你管不着，来说说你都听到了什么吧！”未雪像是审犯人一样的看着我，仿佛只要我说出一句假话，她就能当场了结我。

　　无奈，我只好将自己为何要出山庄，路过竹林听到的每一句话都告知了她。

　　她听完又是一笑，“闵庄主和牧将军于我有恩，我暂时不会要你性命，只不过，我凭什么相信你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呢？”每次她一笑，我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虽然不喜欢你吧，但还不至于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给自己没事找事对吧？”我保证，就算未雪不说，我回去也会努力将此事忘记。

　　未雪闻言，点头称是，“最好那样，否则我会像那人那样轻轻拿走你的脑袋。”说着还不忘用手轻轻滑过我脖子。

　　临走时还不忘警告我一句，如果我将此事泄露半个字，绝对会让我后悔莫及。

　　发生了这件事的我再也没有什么心情出去玩了，一连在屋子里关了整整一天来消化这件事。

　　“姐姐，姐姐……”门外剑旻在敲门。

　　“剑旻，你姐姐她心情不好，今天就别打扰她了吧。”说话的是未雪。

　　心情不好？你还真了解我，还不都是你闹的。

　　“为什么心情不好？”剑旻很是疑惑。

　　未雪不知道在他耳边又悄悄说了什么，便哄着把人带走了。从此，我对未雪的印象已经不是讨厌了，是恐惧，一种来自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

　　见识了未雪的残忍以后，我越发觉得斯咏跟她一比，简直就是仙女。

　　出于自保的心态，我决定更加勤奋地习武，以期哪天万一被未雪盯上，可以脱身。

　　但是我现在还不知道，我从此再也没能脱身。

　　在扶余山庄小住了两月以后，斯咏便写信来，说有些思念我了，问何时回宫。

　　“容昌公主与你真是感情深厚啊。”未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身边，想必信也偷看去了，才有此一话。

　　“到底是表姐妹，怎能不亲厚？”微雨在一旁插话。

　　“谁允许你偷看了？”我连忙把信纸叠起来，方才看信太认真都没发现未雪阴魂不散的来了。

　　“谁让你把信拿那么远。”

　　总之，未雪无论跟我争论何事，最后都会成了我的不是，欺负我读书少么？

　　当天下午，未雪便向母亲告辞，说要回宫，顺带还捎上我。

　　“我想再多陪伴娘亲几日，昭云公主您就先行回去吧。”我要是愿意跟她同行，就是脑子进水了。

　　未雪笑眯眯地看着我，眼里有毒剑似的光芒，吓得我立刻点头，“额，那好，我就跟昭云公主一同回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未雪似乎很满意我的话，便收起了笑容，转身让人打点包袱马车去了。

　　我寻思着，只要出了扶余山庄，想去哪儿，你管得着么，姑且做做样子，第二天一早跟着未雪上马车离开了扶余山庄。

　　刚入城，我便要求下马车。

　　“这才刚出来呢，你就迫不及待要跟我分开，我可是会伤心的。”

　　是么，你会伤心，那鬼都会哭了。

　　“你不就是怕我泄露了你的秘密嘛，大不了我不回宫了。”我原来也是如此计划的，皇宫那地方又不能随意进出，实在好没意思，不如在外面玩够了再说，兴许那时大家就随我去了。

　　“你若不回去，我怎么向容昌公主和闵妃娘娘交代呢？”

　　“我管你怎么交代。”你那么奸诈，不该这样说，应该是你那么聪明，会找不到理由，我才不信。

　　“微雨，那我们回去就禀明娘娘，就说清枝小姐厌烦了皇宫，更厌烦了公主和娘娘，不想再回去了。”

　　微雨掀起帘子应声回是。

　　“她们才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你的挑拨离间!”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你说她们是会相信我这个公主，还是相信你这个成天想着往外跑的野丫头？”

　　这话可把我问住了，表面上看起来我与斯咏感情好，但我这野马性子也是出了名的，况这未雪阴险至此，保不准还怎么挑拨离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