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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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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阿清。”
耳边忽然传来的亲昵称呼让苏长清一怔。
胸口仿佛被巨石压制,他每呼吸一次便如撕裂般疼痛,可即便如此,他仍旧决定咬牙自行起身,拒绝了萧启伸过来的手,骄傲而又倔强。
萧启看着他仅仅一个起身就弄得满头大汗的虚弱模样,心焦又心痛。
“阿清。”他忍不住这份心疼,“我来帮你好不好?”
苏长清正想拒绝的手停在了半空,终是放下。他闭了闭眼,如释重负一般,“我要去小解。”
他借着萧启手的力,缓慢下榻,刚一抬脚就差点栽倒在地。
猛然间,一阵风腾空而起,腰间横来一只手臂,如钢铸一般坚硬。他整个人都被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苏长清几乎是颤着声音说话,胸口的疼痛直让他面色苍白,两眼发昏。
腰间的力道更紧了些,那人灼烫的呼吸萦绕在自己的颈窝处,苏长清感到莫名的羞窘,却也使不上力气掰开那人近在迟尺的俊脸。
小解过后,萧启便准备将怀中的人抱上榻,然而,一切变故只在那一瞬。
萧启的手臂被猝不及防地咬了一口,吃痛之后便反射性地松了力道。苏长清趁此从他的怀中脱离,或许是重心不稳的缘故,胸口撕裂的疼痛感让他瞬间软了脚,他连续在地上翻滚了两圈,颓唐灰败地咬牙才将后面墙上的剑拽了下来。
一道凛厉的寒光闪过,萧启双眼的瞳孔骤然紧缩——苏长清把那柄出鞘的剑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别过来!”苏长清面露痛苦,却依旧强硬地与萧启对视,“你若胆敢上前一步,我的剑便刺深一寸!”
“阿清,听话,你快把剑放下……”萧启心急地诱哄道,看着苏长清脖颈已被剑刃刺出血迹,心揪紧成一团。
“我放火……烧了那片桃林。”苏长清的声音克制着颤抖,他嘲讽地牵起嘴角,试图在这人面前掩盖掉内心的脆弱,为自己铸起坚硬的盔甲。
意料之中的,他看到了男人脸上流露出的惊诧和哀痛。
御花园的那片桃林,是八岁那年他和萧启一起种下的。每过一年,便种下一株桃树。足足的十二株桃树,预示着二人相识相知的十二年。
苏长清以为自己不敢去亲手毁掉它,却没想到,自己的心早已冷到了这个地步。当所有的感情都随风而逝,一如那盛开的如霞桃花,终有一日要烂进土里,有所谓渐渐变成了无所谓,爱与恨渐渐模糊了界限,苏长清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或许是从萧启起兵叛逆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此冰凉,如同封冻。
“你翻手覆了这天下,竟然是为了得到我……”苏长清凄厉地笑起来,蓝珀般美丽的眸瞳滚出泪水,“我苏长清何德何能,竟让你萧大将军不惜涂炭生灵,让我疆国子民饱受战事折磨……这期间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命丧黄泉,你有想过么?!”
苏长清笑得放肆,面上却难掩痛楚,“得到我?你拿什么得到我?爱?你是指你那拿天下百姓生命来换取的幼稚得可笑的感情么?我的王国也是你的故土,你就是这么去爱的?!怪我当初瞎了眼,瞎了眼……”
萧启怔怔地望着他,看见他胸膛的伤口因愤怒而再次撕裂,心彻底沉到谷底。
“我和常临……你都听到了?”
他不知道再拿什么来挽回,也许从自己选择叛逆的那一刻起,苏长清早已经不是他的了。
是的,注定成不了他的。
他是这疆国的皇,他爱这个国家胜过了一切,自己永永远远也无法在他心中谋取更重要的位置。他是个仁君,但在自己的心中,他永远都是那个笑起来分外好看的苏长清。
苏长清冷笑着,双眼绝望地蹦出泪水,“萧启,我命定活不过弱冠。如今超了期限,也该是我归命的时候了……”
萧启,你可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苏长清笑着将剑刃深了几分。
常临端着刚刚熬好的汤药进清宁宫,进门抬眼的那一刹那,盛着深褐色药汁的碗陡然滑落在地,在地上摔得粉碎。
或许这样一种情景,会让他回顾一辈子,也遗恨一辈子。
萧启抱着已经断了气的苏长清,失声痛哭着。那么一个刚毅勇猛的男人,哭得像个丢失了挚爱玩具的孩子。但苏长清不是玩具,他萧启今日所做的一切,只为让苏长清的整个身心都能够属于他。
然而,千算万算,终究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