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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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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二十道题蒋静哲抄了一个多小时,越抄越上头。
做题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些题有毛病,但也没细想是什么大毛病,直到用笔一字一字的抄,才发现何止是有毛病,简直说是变态都不过分。
正常人谁这么说话!
正常商务英文文书这样写,还想不想谈生意赚钱了?!
蒋静哲一边抄题一边同叶篱感慨,“怪不得我总是不及格,看来不是我的问题。这种出题思路就是想办法让你找不到正确答案。谁家商务文书这么写,做生意百分百已做一个栽。
我上学那会儿的题就正常多了,哪儿这么多脑残的题。难怪现在说什么‘内卷’,就这题,先从考试上就把许多人卷没了。”
叶篱自己在旁边看书,头也不抬的答道,“我高考是四年前,你高考几年前?十几年前吧,好意思跟我们现在比。”
十几年前!
蒋静哲立刻不干了,“我就比你大了七岁而已!”甚至强调,“你大一那一年我研三,都是学生!”
叶篱听他这话,诧异的抬头看他,“真的假的,……啧,完全看不出来。”
蒋静哲黑了脸不理她,继续带着恨意抄题。
叶篱勾了勾嘴角,继续看自己的专业书。
这天下午两个人熬到五点,蒋静哲头也不回的走了,好像真的被她嫌他年龄老气到了。
叶篱没惯他毛病,该不理就是不理。
晚上,蒋静哲冷冰冰发来明天的上课安排,绝不在她那里上课,“上周三的课补一下,这周三我不来,明天提前上完,下次上课到周六我再来。”
下边是他发来的地址。
还是新梦想分校区的教室,不过教室不是今天早上那一间。
叶篱无所谓在哪里上课,次日早晨提前到教室,发现这间新的教室比昨天那一间好多了,房间又大里边的装修又气派,和从前她在金莎国际大楼上边的校区里的一样,除了上课的课桌课椅、触屏黑板这些必要的教具之外,也有沙发茶几、咖啡机、冰箱等物。
怕是昨天这边的校区临时安排,没给他安排上这个阔气的地方,所以下午才不肯在那个寒酸的小教室蜗居,非得去她住的地方上课。
一个大男人,矫情的没边了。
这种人连上课都不愿意吃苦,居然还是南州最大财团的唯一继承人,真是老天无眼。
蒋静哲来得不晚,为的就是避开学生大流,谁知道叶篱比他更早。
上课铃声没打,两人相对无言。
叶篱找了个借口出去外头透风,上课前一分钟进来。
蒋静哲已经独坐了好久,不知在那里想些什么,整个人看起来闲人莫近不近人情似的。
叶篱在外头耗到差不多时间进来教室,做出要上课的样子,翻找卷子那笔和本子,或者拧开水杯喝水,用湿巾擦手,忙忙碌碌,就是不看他。
蒋静哲抬起右手,按住她的手背,道,“今天的课先不着急上。我有事要和你说。”
“好好说话,别挨我,” 叶篱微微皱眉,甩开他的手,也不装忙碌了,问道,“什么事。”
“是你父母的事情。”
上课铃声响起,吵闹的铃声里,叶篱看向他。
蒋静哲这几天同她胡闹,叶篱都差点忘记他原本是怎样的人,此时他越冷静,她越心里没底。
等铃声结束后,蒋静哲缓缓说道,“阿篱,我临时有任务,等会儿就要走。”
叶篱微露讶异,想说什么。
蒋静哲却在她之前道,“不要问。”
叶篱似乎明白了一点,表情渐渐变了,“是……和我父母,一样的?”
蒋静哲微笑,点头。
他们是一样的人,几十年来,大家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做同一件事,这件事下白骨累累,但始终有人前仆后继。
蒋静哲于是同她说了一些她母亲周南与父亲叶骏的旧事。
“我从前没有查出来,是因为南州那边属于地方系统,从上往下能查,从下往上,阻力重重。但是你说周秦是你舅舅,周秦的信息很好去查,我查出了一些。
他有一个早年病逝的妹妹,叫做周南,未婚,病逝时间和你母亲出事的时间有出入,但这是经过修改的,根据两边档案的修改时间来看,大致是对得上的。
南三角洲的事情很复杂,许多档案不能打开,有许多牺牲的同志,何时何地因何事牺牲,只有一个大概的时间……”
叶篱打断了他的话,“未婚吗?她是未婚?”
蒋静哲能明白她的心情,他自己的母亲亦是因同样的凶手香消玉殒。
他解释了一番,“有很多种原因。比如当初你父母是在南州结为连理,当时全国系统不统一,不说南北,就是不同州的信息也不相通,所以会有这样的漏洞。
第二种可能,你父母本来是战友,并非恋爱关系,但是在执行任务时产生了爱情,结为夫妻。在那种情况下,北州是不会有他们婚姻的记录。
第三种可能,你应该看过电视剧,有一种是组织上安排的夫妻,并非真夫妻——”
“不可能,不是真夫妻怎么可能有我!”
叶篱反驳的话说出来,就知道自己一叶障目了,不是真夫妻,未必没有真感情。
蒋静哲看着她,心生怜悯。
但是他还是说了最后一种可能,“最后一个,周家人不认同你父母的婚姻。所以这边的档案,你母亲是未婚。”
叶篱都点反应不过来,“什么叫他们不认同我父母的婚姻?周伯伯看不上我父亲?还是我父亲不够资格成为我母亲的丈夫?”
蒋静哲什么都没说,不论他此时说什么,这一种猜测下,他都不免背上挑拨离间的标签。
他说了别的,“因为周家长辈的介入,周南女士的‘病逝’是北州系统里唯一确定的线索,除此之外,周南女士应征入伍一段记录也没有了。
从周南女士入伍到牺牲大约六七年的时间里,周南女士都是‘因病住院’,具体情形,单从系统里查不出来。兴许医疗系统里有记录,不过我接触不到。”
叶篱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因为那个猜测而感到伤心,她自言自语“因病住院”四个字,“真的查不出来了吗?”
蒋静哲问她,“你想知道吗?”
想知道关于你父母那段不为人知的岁月里,都做出了怎样的牺牲吗?
叶篱茫然了一会儿。
她想说“想知道”,但是更怕知道后自己承受不了。
那一日蒋老先生同她讲,她母亲生下她后,把她托付给了蒋老先生,就重返深林,寻找她的父亲叶骏去了,从此一去不复返。
当时她尽管装作都是过去的事不必伤心,但夜深人静时,这些痛苦总会不停地折磨她。
如果还有更让她不能承受的往事,怎么办?
她能不能真的去接受,接受父母为了所谓的任务,就让她变成了孤儿?这二十年来她受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从来都是一个人独自前行。
现在忽然有人说,其实你本来能过更好的生活……
想到这里叶篱忽然抬头,看向一直看着她的蒋静哲。
蒋静哲不就是从小过着更好生活的人吗?可是他为什么衔着金汤匙出生,应该过着比绝大多数人都好的纸醉金迷的生活,偏偏还要走这样一条路道路。
她想不明白,她问他,“你也知道很危险,为什么你还要去出什么任务?”
蒋静哲原本正在思索她父母这件事情,听到她的文化,严肃的表情为之一愣,似乎自己的心被什么撕扯了一下,被摁住的不能动弹。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她好像在关心我?
蒋静哲觉得自己嗓子闷地不行,有点发哑,“我为什么要出去,明知很危险?”
叶篱被他忽然变得深邃的眼神弄得不自在起来,听了那句反问,就更不自在了。
她沉默了片刻,换了说法,“你本来不用去的。你家里很有钱,你从小就生活在有地位有权势的环境里。为什么非得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到刀尖上舔生活?我不是关心你,也不是……不,我是不明白。”
因为他那种很明显的不对劲的表情,叶篱也变得患得患失,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
但是蒋静哲不管她是为了什么,他很高兴,说起话来温柔了很多,解释道,“因为使命,你不懂。”
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叶篱觉得自己很蠢的被感动了一下。
蒋静哲笑笑,不再说这个,继续问她,“你想知道你父母的那些事吗?”
叶篱点了点头,这次老老实实回答,“想知道,但是,也怕知道。”
蒋静哲想起自己当年知道母亲被人陷害深重毒瘾的惨状,知道母亲是怎样一步步被人诱入深渊,也曾怨恨,也曾愤怒,也曾有过毁天灭地的痛苦。
他太明白叶篱说的“怕”,是怕什么。
蒋静哲想了很久,缓缓答道,“我出任务的时候,如果有可能,尽量在那边帮你打听。不过时隔二十几年,未必能有什么结果。”
如果真相残忍不堪,最好她什么都不知道吧。
叶篱目中的那一点点崇敬藏不住,她点了点头,小声道,“我知道。”
蒋静哲觉得自己一定没有看错她的眼神,因此难免得意,同时又不自在,没话找话的说道,“你还是回南州吧,这里什么都不好,吃的喝的都不行,还有空气太干燥了,咱们南州多好。”
叶篱本来到高京就是认亲,兼游玩的,周秦想让她留下来,她有一点点的心动,但绝大部分心里还是想回南州的。
最大的理由之一,就是她的皮肤受不了这里的干燥,她感觉自己在高京一个礼拜,皮肤老化能有南州一年的速度。
这种事情没必要同他一个外人说起,她道,“我考虑考虑。”
蒋静哲道,“好,考虑好了告诉我。”
叶篱其实心里没什么,点了点头,尽管觉得蒋静哲这句话的暧昧,但也只当他是作怪她作惯了,顺口的一说。
然而蒋静哲却在她点头之后越发心情愉悦。
于是,他又多重复了这一句承诺,“我尽力帮你找真相。”
叶篱方才认同了他说的,过了二十来年,未必能找到什么真相,但见他这样认真,心里也有一丝感激,“谢谢,如果找不到就算了。”
蒋静哲道,“的确是有些难度,不过总是要想想办法,说不定有什么转机。”
他心里则在想:如果,这能有好一点的消息,不妨告诉她,她也能多感激我。
叶篱此时再别扭,也要对他道一声“多谢”。
蒋静哲在这里坐了十来分钟,时不时看手表时间,等通知消息一下达,就利落地起身要走,临走前还说叫她不用这里待着,教学部那边他没有报缺课,所以她就算回去了,也不算缺课。
叶篱听了之后,当时没什么,等回到别墅躺整个人直挺挺倒在床上,就特别的惆怅起来。
惆怅到用完午饭,准备睡午觉了,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知道这样不报缺课就不会缺课的“冷知识”,那他非得逼她来上课,分明就是故意搞事情!
到了晚上,叶篱像平常一样,带着小柳去周秦他家吃完饭,饭后,周秦让小柳和妻子张娜一起看电视,他带着叶篱去书房谈话。
叶篱顿时就想起蒋静哲说的那句“周家人不同意”,一时觉得这个周伯伯的形象对她来说,疏远了不少,一时又觉得蒋静哲果然是个坏人,那么大的人了,挑拨离间这种事情居然都做得出来。
她心里矛盾的很,周秦纵横商场多年,看见阿篱的表情,就敏感的察觉到问题。
阿篱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疏离感。
她这几天除了接触蒋静哲,再没有和别的什么人往来,难道是蒋静哲这个臭小子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蒋静哲多年与蒋懿恒父子关系冷淡,看来也不只是蒋懿恒一个人的原因。
周秦本来是想问问她和蒋静哲之间的关系,但此时那都不重要,他的阿篱可能因为蒋静哲带来了新的困扰,搞不好蒋静哲在阿篱面前,连他老子的底儿都给掉了个光。
年轻人有时候就是冲动。
他两个坐下后,周秦绕了几句家常的话后,便把叫她过来聊天的原因讲出来。
他推心置腹地同阿篱道,“你蒋伯伯之所以要把你送到我身边,其实还是为了保护你。如果有谁说你蒋伯伯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与我交换了利益,你不要相信。
尽管这是事实,但这只是一部分事实。我和你蒋伯伯打了二十几年的交道,中间还有别的许多事情,等日后我再告诉你所有的情况。”
叶篱先是似懂非懂,但很快她就明白,惊讶之际,不可置信道,“周伯伯,你说什么呢?什么叫利益交换?!”
周秦每次听到阿篱喊他“伯伯”,都要心酸许久,闻言叹道,“这一阵子刚好赶上南北金融峰会,就算没有你跟着我回家这件事,周氏也与南州蒋氏有许多联合建设的项目,一起合作。
因为我是主导一方,你蒋伯伯是参与合作的大头,因此周氏与南州的合作,我们各自做了一部分退让。这个你能听懂吧?”
叶篱点了点头,“能懂。”
南北金融合流是今年的大事,她学经济的,对这个事件一直都很关注。
不过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也是令人颇感命运的捉弄。
周秦道,“所以,在一些不明白的外人看来,把这两个事情就当成一个阴谋来对待。有人会说,我是为了把你接回家里,所以才给了你蒋伯伯许多好处。
但这些话都不是真的。所谓的好处,就算没有你回家,我也是一定要给南州的。在我和你蒋伯伯看来,这些好处,全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这些流言不好听,但在一定程度上能迷惑混淆外人的注意力,反过来保护你,所以我和你蒋伯伯才没有把这些流言压下去。”
叶篱吃惊的看着她舅舅,这些流言她一点都不知道。
不过联想到从前蒋静哲说的那些话,说他父亲无利不起早,说不定是卖了她她还帮着他父亲数钱,叶篱皱着眉,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明白的。”
该死的蒋静哲。
又骗她!
周秦看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咬牙切齿的样子,果然就是蒋静哲这个臭小子挖他老子的墙角。
幸好他及时发现端倪,给阿篱讲清楚。
叶篱带着一肚子火和小柳走回住处,回去了就给蒋静哲打电话。
蒋静哲才飞回南州,还在家里收拾行李,看见手机来电显示是叶篱,先起来把房间门锁上,然后躺到床上,按了接听,刻意调整好自己的声音,柔声道,“嗯,是我。”
叶篱硬邦邦问他,“蒋静哲,你是不是知道蒋伯伯和周伯伯做了什么交易?是不是有人说蒋伯伯把我卖给周伯伯?”
她差点没说“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然而蒋静哲的确是这么想的。
从前这么想,现在事实摆到眼前,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他爸从中得了多少利。
但是,叶篱明显现在很生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这样质问,不知道的情况下不能乱说话,以免惹祸上身。
蒋静哲就虚掩着老头子的那些不仗义,正色道,“都是瞎传,能有什么流言?知道你身份的才有几个,你在南州认了几个人,也就是三五家。
北州周家认亲宴会我也去了,统共不到十家,就这一点人知道你是谁,还都不是什么真身世,能传什么闲话?”
叶篱冷笑道,“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
蒋静哲顿时从床上坐直了,“我知道,我说什么了?”
叶篱烦恼之极,“你自己想你以前和我说什么了!”
蒋静哲自然是知道自己怎么在叶篱面前诋毁他爸的,假装想了一阵,无奈道,“要不这样,这次任务很简单,我下个礼拜就能回来,到时候我是去高京找你说,还是你回来?”
叶篱恼道,“你不用来了,我不听了!”说完,她就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抚在胸口,觉得自己心跳地厉害。
蒋静哲被挂了电话,放在平常,一定是叶篱生了气了。
可今天他就是觉得她不是因为生气才挂他电话的,不是不高兴。
那种感觉隐隐就差一点点就能想明白,他却找不到戳破的点,莫名有点自信地再给她拨回去,她那边却占了线。
流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