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生两重》墨十九mo

26、百炼柔情送千里

　　天阴沉沉的，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穆宁和南桂还在御花园里清扫，掌事红亭吩咐了，不清扫完就不能回去，两人只好加快手脚。
　　两人刚擦完凉亭，天就下起了暴雨，大风把暴雨吹进了凉亭，打湿了两人的大半身子。两人身上湿了，被风一吹，不住地打寒颤，穆宁身上伤口还没愈合，雨一淋，风一吹，觉得头都有点发热起来。
　　两人在凉亭里躲了一会儿，雨势只大不小，眼瞧着天要黑了，两人一商量，干脆冒着雨跑回去算了，也少吹会儿风。
　　两人回了屋，拿上换洗衣服去洗澡。南桂刚坐进浴桶，就听见屏风外咚的一声，南桂赶紧喊穆宁，却没人回应。南桂马上穿上衣服出去看，结果发现穆宁双眼紧闭，栽倒在地。
　　南桂喊不醒穆宁，伸手去摸穆宁的额头，结果发现穆宁发了高烧。便赶紧给穆宁脱下湿衣服，把穆宁的身子擦干，又给穆宁换上干衣服，扶到床上盖好被子。
　　南桂去打了凉水，湿了手巾给穆宁搭在头上降温。穆宁烧得迷迷糊糊，努力辨清后，一把抓住了南桂的手，道，“我…我浑身疼…找太医……”
　　南桂连连答应，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跑出去看见辛者库的大门落了锁，就去敲管事红亭的屋门，红亭开了门，打着哈欠倚在门框上，“什么事啊？”
　　“麻烦掌事把门打开，穆宁发了高烧，得找太医来。”
　　“不过是高烧而已，让她喝点热水，盖上被子睡一觉，明早就好了。”红亭说着就要关门，南桂伸手拦住要关的门，“姑姑，她真的烧得厉害，恐怕会有性命危险啊！”
　　红亭推了南桂一把，南桂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红亭“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她要有事，我担着。”
　　南桂没有办法，只得回了房间，给穆宁换了换额头上的手巾，穆宁看见南桂回来，问道，“掌事…不让你出去？”
　　南桂点了点头，“她一向刻薄，没想到竟然这般没有人情味。”
　　穆宁让南桂把自己的行李拿出来，南桂替穆宁打开行李，穆宁让南桂挑几样红亭看得上的首饰，再去找找她。可穆宁因为要来辛者库，把值钱的首饰物件全都交给了云筝保管，带的最值钱的就是前几日送给南桂的那副镯子，如今穆宁可谓一穷二白，看着南桂一脸愁容，穆宁也觉得身子越来越沉，伸手摸出左手上的海棠手钏，递到南桂手上，“这手钏值不少钱，或许她看得上眼，太医院也是势力的地方，她有身份，请她帮我找个太医来。”
　　南桂拿着手钏赶紧去找了红亭，红亭做了这么多年掌事，东西值不值钱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值多少钱她也能看个七七八八。便收下了手钏，打开了大门，示意南桂出去。
　　南桂赶紧道，“姑姑是辛者库掌事，您去请，一定会有太医肯来。”
　　红亭白了南桂一眼，“再拿来一只，我就去请。”
　　南桂无奈，又折回去找穆宁，可穆宁哪里还有另外一只。只能让南桂自己出去，找十四爷或者其他人帮帮自己。穆宁告诉南桂，如果永和宫里十四爷不在，那就去延禧宫找十三爷，他近日里忙着准备婚事，没空回府。
　　南桂赶紧去永和宫找十四，没想到十四没在宫中留宿，还好延禧宫中，十三还没睡。忙跟着南桂去了太医院找了太医，赶回了辛者库。
　　太医给穆宁诊治，穆宁是因为淋了雨，身上的伤发炎了，加上身体虚弱，才发了高烧。太医开了方子，让南桂去太医院抓药，又拿了些给伤口消炎的药，让穆宁按时涂抹。看完病，给十三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南桂把煎好的药给穆宁服了，穆宁沉沉睡去。十三看穆宁已经睡着了，便站起身，招呼南桂出了门。门外，十三道，“她似乎在这儿受了很多苦，才几天没见，整个人都憔悴了。”
　　南桂道，“回十三爷的话，辛者库本就不是享福的地方。何况穆宁因罪没入辛者库，自然比旁人辛苦。”
　　“你来找我的时候气喘吁吁，看来你也没少着急。”
　　“奴婢跟穆宁虽然相识不久，但平日里她很照顾奴婢。她烧得这样厉害，奴婢也很着急。”
　　天已经很晚了，十三知道辛者库的人每天都要早起，便道，“你明日大约要早起，今天折腾了许久，你也十分辛苦，早点睡。”
　　南桂惊讶于十三爷的平易近人，宫中的皇子大多都视宫女太监为下人，那日跟十四爷说话，虽然他也未曾轻视自己，但皇子的威严气魄仍在，而十三爷却让南桂觉得两人平等。
　　南桂朝十三行礼，“恭送十三爷。”
　　延禧宫张灯结彩，延绵的红绸映红了半边天，今天是十三阿哥胤祥迎娶蒙古公主博尔齐吉特·承音的日子，承音换上满族的喜服，大红花轿被小太监抬得四平八稳进了延禧宫。
　　皇子娶亲没有民间嫁娶的礼节，承音被直接送进了寝殿。十三忙着招呼前来道贺的皇室宗亲，只见一袭红衣在人群穿梭。老四带了贺礼来给十三道喜，十三身旁服侍的小太监接过礼物。十三道，“四哥帮我接回承音，我还没能去谢你。”
　　“你我兄弟，不说这样的话。今日你大喜，且忙着呢，招呼别人去吧。”老四拍拍十三的肩膀，自己落了座。
　　十四把自己的贺礼交给十三身旁的小太监，拿出了从银匠那里取来的对戒，打开给十三看，“十三哥，这是穆宁托我转交给你的。本来我想替她拿给你就行了，可她要我把对戒的来由解释给你听。”
　　“来由？”
　　十四伸出双手，双手合十，边说边做，“穆宁说，一个人双手合十，拇指、食指、中指、尾指都可以轻易的分开，唯有无名指不能，所以，对戒戴在无名指上，意味着两个人不会轻易分离。”
　　十三笑道，“《孟子·告子上》中说，今有无名之指屈而不信。无名指者，非手之用指也。是因为无名指不灵活，所以不能轻易分开。经这么一解释，倒是个十分浪漫的原因了。”
　　“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听的，不过是她一番心意，找银匠定做的。特地要恭贺十三哥大喜。”
　　“改日我去谢她，十四弟，我去招呼别人了，你自便。”
　　席上的推杯换盏，声声祝贺已经远了，十三推开寝殿的门，承音在床中间端坐。身旁站着的嬷嬷看十三进来了，便开始操持拜天地、坐帐、喝合卺酒、吃子孙勃勃。
　　终于众人都退下了，十三看着承音问道，“坐了一天，不怎么舒服吧？”
　　承音点点头，“确实不怎么舒服，腰都酸了，身边的嬷嬷还一直提醒着，非要我坐好。”承音扭扭身子，打算舒展一下。
　　十三拿出十四交给自己的对戒给承音看，也把今天十四跟自己说的话讲给了承音听。两人把戒指戴在手上，承音转动着手上的戒指，看到了戒指上的杏花，拉过十三的手，发现十三的戒指上的花纹是杏花树枝，笑道，“穆宁真是有心，知道你喜欢杏花，连对戒上都用了这样的纹路。咱们过两日见了她，可要谢谢她。”
　　十三摇头，现在要见穆宁，只能专门去找。“若你想见她，咱们在宫里这三天，专门找时间带你去找她一趟。”
　　“还要专门找时间？她不就在皇上身边服侍么？咱们明日起早，要给皇上请安的啊，不是顺便的事吗？”承音还不知道穆宁已经去了辛者库。
　　“她已经不在皇阿玛身边了，去了辛者库。”十三解释道。
　　“辛者库？”承音吃了一惊，“穆宁怎么去那儿了？”
　　康熙生穆宁的气，是因为穆宁拒绝了和昭成世子的婚事。如果承音能够让昭成知道穆宁的现状，说不定昭成肯写信向康熙求情。康熙下旨之时，十三正忙着准备婚事，根本无暇顾及穆宁。如今亲事已成，十三便把穆宁如何抗旨，康熙如何处罚，穆宁现状如何一一说给了承音。
　　承音听完，心说十分不好，当初为了促成两人，自己便把这件事告诉了阿爸。后来见两人相处亲密，以为能成，本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却没想到穆宁宁愿违抗圣旨，也不肯嫁给哥哥。如今她别处受苦，倒真是自己的罪过了。“都是因为我，是我一心想促成他们，没想到……”
　　“那是穆宁自己的选择，不是谁造成的。”十三摸摸承音的头，“现如今谁都帮不了她，改日你写封信给昭成世子，若世子肯向皇阿玛求情，穆宁说不定能离开辛者库。”
　　“嗯，我明天就写。”
　　“好了，”十三拉过承音的手放在自己膝上，“今日是你我成亲的日子，不说别人了。”
　　承音点点头，“我离家前，额吉告诉我，我嫁了人，就是人家的妻子了。不能像从前一样任性，随心所欲，也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若是我们吵架，我得让着你。可是这不是我的想法，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离开千里之外的娘家来嫁你，是因为我爱你，但不代表我会事事让着你。你是我的夫君，我敬你，爱你，但我也要你同样敬我爱我，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不需要你念着往日的情分给我所谓的名分、优待，告诉我，我离开便是。”
　　十三微笑，“我答应你，此生必定敬你爱你，如果我们吵架，我一定让着你。我也答应你，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背弃于你。”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也想见见你的家人。我对你的家人，基本上一无所知呢。”
　　“明日去给皇阿玛请安，然后去给皇太后请安。我额娘是敏妃，十年前殁了。我有两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一个下嫁给博尔济吉特氏翁牛特旗杜棱郡王仓津，一个去年十二月下嫁博尔济吉特氏台吉多尔济。都不在京中。”
　　承音点点头，“好，那我们明天去给皇上和太后请安。来大清之前，额吉找了族里大清下嫁的公主陪嫁的嬷嬷，教了我一些宫中礼仪。可明日是我作为儿媳妇去请安，我怕出错，到时候，你可要提点着我，不要给你丢脸了。”
　　“好。”
　　十四领了圣旨从养心殿出来，正好遇上来给康熙请安的老八。十四等着老八请完安出来，拉着老八一同在宫里走走。
　　“皇阿玛下了旨，无为和宿州今春闹饥荒，安徽布政使司已经拨了粮，皇阿玛要我去治灾。”十四说道。
　　老八点点头，“出去历练是好事，听说那边的灾情不是很重，比起五年前那次根本不值一提，这样你处理起来，也简单些。”
　　“赈灾先要了解灾情，我明天找好要带的人，查好路线，再去户部带上历年的治灾情况和策略，后天就去安徽。”
　　“你这一去，至少也要在那儿待上一个多月，等到灾情稳定了再回来，加上往返，估计要两个月了。你今天出宫前，得去告诉德妃娘娘。”
　　十四点头，“历年的治灾方略可不少，估计要看一整天，等下去请个安，我便去户部。不过我有一事，想请八哥帮忙。”
　　“你说。”
　　“穆宁她……她身在辛者库，额娘说，她不便出手相帮。请八哥，在她有事的时候，照应一下。打点的银子我备好了，午后就送到你府上。”
　　老八有感于十四的用心良苦，“那你不去跟她道个别？”
　　“去，跟额娘请完安就去。她在辛者库受苦，我连走都不安心。”
　　“放心吧，辛者库也不是龙潭虎穴，我替你照应就是。”
　　“多谢八哥。”
　　十四从永和宫出来，便去了辛者库。结果穆宁出去干活了，同屋的白扬给十四端了茶，十四要白扬去告诉掌事红亭，自己在等穆宁，红亭赶忙让白扬去把穆宁叫回来。
　　穆宁一进屋，看见十四在自己床铺上坐着，旁边放着一杯茶。穆宁把茶端起来，道，“这儿的茶有点次，实在不该端给你。”
　　十四接过穆宁手中的茶盏，“这茶她端的我自然不喝，经了你的手，不一样了。”十四抿了一口，表情有点不自然，默默地把茶推到了一边。
　　穆宁噗嗤一笑，“叫你装，说好听话来哄我开心。”
　　十四拉过穆宁的手，坐在自己旁边，略带心疼的道，“你瘦了不少。”
　　“好事啊，以前穿不上的衣服可以找出来穿了。”
　　“我后天去安徽，那里闹灾，估计两个月后回来。我托了八哥来照应你，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那你回来，就是夏天了。治灾的策略都想好了么？虽然我不知道闹灾的地方到底什么情况，但我想，灾地多流民，你去治灾，要注意安全。还有……”穆宁仔细回想看过关于治灾的文字和电视剧，即便帮不上十四的忙，给他个参考也是好的，“分发赈灾粮到底不是你要亲自干的，粮食一层层拨下去，到了灾民手里的，不定剩几分，你既不能不让他们克扣，毕竟活要他们来干；也不能任由他们克扣，饿死了灾民那还叫什么赈灾。这之间的分寸，就要你来掌控了。”
　　十四看着穆宁，眼睛里露出别样的光芒，“这些东西你都能说几条来，实在不该在辛者库干粗活啊。”
　　穆宁知道，在清朝这种女子就该足不出户的思想里，说出这种话实在是令人惊讶，便故意道，“我知道的东西还很多，以后慢慢告诉你。”
　　“好，”十四站起身，准备离开，“那等我回来，慢慢听你说。”
　　穆宁连忙赶上已经走到门口的十四，“就走啊？”
　　“没什么时间了，”十四摸摸穆宁的脸，“好好照顾自己。”
　　穆宁抱住十四，脑袋轻轻靠在十四的肩膀上，“我知道这事难不住你，你出门在外，想着点家里的人，能早点回来，就不要耽搁太久。”
　　十四轻轻吻在穆宁的额头，“知道了。”
　　十三和承音刚到辛者库，就看见十四离开，承音不明白其中缘由，便抬眼看着十三，十三也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抬脚走进了辛者库。
　　穆宁前脚送走了十四，正准备回去干活，十三和承音就在掌事红亭的指引下过来了。
　　穆宁看两人手上带着自己送的戒指，笑道，“十三爷和音福晋真是给奴婢面子。”
　　“是你的一番解释让这对戒指意义非凡，你如此上心，我哪有不给你脸面的道理。”十三道。
　　“上次奴婢受风寒，烧得厉害，多亏十三爷请了太医来给奴婢治病。加上在四爷府上那次，您已经救了奴婢两次了。奴婢做这点小事，不至于让自己欠您天大的人情。”穆宁笑道。
　　“穆宁，你不肯嫁给我哥，是为了什么？”承音贸然发问，搞得穆宁有点不知所措，十三很知趣地走出门外，把地方留给两个女人。
　　穆宁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可笑，答道，“福晋，您愿意嫁给十三爷，是因为您爱十三爷。那奴婢不嫁给世子的理由，您想不到吗？”
　　“既然你不爱他，那在草原上的时候，为何要主动去照顾他？爱就要在一起，不爱就要保持距离啊。”承音理直气壮。
　　穆宁觉得承音的逻辑听上去真是有点无懈可击，搞得自己有点哭笑不得。说到底，这是自己和昭成两个人的事，承音也太为自己哥哥操心了。“福晋，男女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爱或不爱就可以解释的，奴婢和世子没能走到一起，并不代表着就要形同陌路。奴婢想，世子也不会这么认为。”
　　“他不跟你保持距离，是因为他喜欢你啊。”
　　承音的话弄得穆宁有点不高兴，穆宁叹了口气，故意说道，“福晋，如果世子真的喜欢奴婢，他就不会在知道奴婢并无此意的时候，让王爷向皇上开口，要奴婢嫁到蒙古去。他明知道奴婢不会答应，而且违抗圣旨会要了奴婢的脑袋。这样的喜欢，要奴婢拿命去换吗？”
　　承音忽然觉得今天来的目的错了，明明是想来帮忙的，两个人却莫名其妙吵了起来。此时此刻穆宁以为是哥哥导致了她的被贬，承音觉得有必要说清楚。“我哥的想法，他连我都没有说过，更不可能告诉我阿爸。是我的错，我看得出来，我哥很喜欢你，所以想帮帮他。”
　　其实穆宁没想怪罪任何人，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让承音别再纠结于自己和昭成的关系。此刻承音的坦白和脸上的愧疚之色让穆宁冲上来的脾气瞬间又下去了，“奴婢没有怪罪任何人。”
　　“我想过了，既然此事由我而起，那我必须要解决。我写了信给我哥，说明了情况，我想，我哥一看到信，就会想办法来救你出去了。”承音道。
　　“多谢格格费心，奴婢也恭喜格格得偿所愿，奴婢从今以后就改口喊格格福晋了。”
　　承音微笑，“那是自然，我既来了这儿，最主要的身份便不再是蒙古格格了。”
　　南桂正巧在此时回来，见十三站在门口，便上前去行了礼，“十三爷怎么不进去？”
　　“侧福晋在里面。她们姑娘家说话，我不便参与。”十三笑笑。
　　“那奴婢还是不进去了。”南桂知道十三新娶了侧福晋，听说是个蒙古公主，没想到竟然也和穆宁相识。
　　“你看，外面的合欢开的正好呢。”十三轻声道。
　　南桂正在发呆，听十三说起，便抬眼向外面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园子外面的合欢竟然尽数都开了，一簇一簇，像少女情窦初开遇上怦然心动的情郎，不自觉得羞红了脸。南桂想到此处，赶紧低下了头，觉得自己想起的这个比喻，实在是不该。又偷偷抬眼去看十三的侧脸，十三正认真地在看园子外的合欢，并未留意到身旁的女子，也如合欢般红了脸。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开了，穆宁送了承音出来。送走了两人，穆宁转身回来，却见南桂还在原地站着，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怎么了？”穆宁问道。
　　南桂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你看，合欢开得真好。”
　　十天以后，帮承音送信去蒙古的仆人回来了，昭成被蒙古王爷派出去巡查各处了，最快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承音也没有别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等了。
　　盛夏已至，宫墙内的大树上，众蝉齐鸣，迎合酷暑，吵得人心烦意乱。穆宁干完一上午的活，擦着汗回了辛者库。刚进门，就见众人齐齐跪在地上，穆宁四周环顾，十四正坐在廊下，旁边的小太监手中捧着圣旨。十四见穆宁回来，站起了身准备宣读圣旨。
　　康熙赦了穆宁的大不敬之罪，让穆宁回乾清宫继续做御前尚义。穆宁起身回屋去收拾东西，十四走过来说，“我给你挑了套衣服，你穿上，有人在乾清宫你原来的园子里等着见你。你的行李让我带来的人收拾，我在这儿等着。”
　　“谁？”
　　“救你出来的人。”
　　穆宁换了衣服离开了辛者库，十四重新坐到廊下，红亭赶紧上前给十四奉茶，十四一眼瞥见红亭手上的手钏，轻轻冷哼了一声，突然大声道，“来人啊，把这掌事的给我拖到慎刑司去，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偷爷的东西！”
　　红亭自然不明白十四在说什么，但是十四一发怒，红亭只能赶紧跪下去告饶，“十四爷明察啊，奴婢哪能偷您的东西啊！”
　　十四一把抓住红亭的左手，道，“看清楚了，这是我成亲的时候旁人送的贺礼，本来应该在永和宫，无缘无故的，怎么在你手上？何况这手钏价值不菲，你何德何能，能得这种赏赐？！”
　　“冤枉啊，十四爷！”红亭心里恨死了穆宁，怎么送给自己这种东西，“这东西是穆宁送给我的，她才是偷了您东西的人，十四爷明察啊！”
　　十四伸出手来勾了勾四指，红亭赶紧摘下手钏，放在十四的手上，“爷就暂且相信此事跟你无关。”
　　穆宁进了园子，那人正倚着廊下的柱子站着，穆宁上前行礼，“世子，好久不见。”
　　昭成一歪头，笑道，“我得亲自来道歉，才显得有诚意啊。”
　　“是你亲自来，皇上才肯原谅我。多谢了。”
　　“就一句谢谢啊？上次那件事还没谢我呢。”
　　“好吧，来吧。”穆宁张开双臂，准备拥抱昭成。
　　昭成笑着走过来，捧着穆宁的脸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穆宁刚要推开昭成，昭成就自动退开了。
　　穆宁愣在那里，昭成却道，“我要成亲了。”
　　“嗯？”穆宁反应过来，“是好事，跟谁啊？”
　　“朝云公主。”
　　朝云公主是康熙的第十六位公主，穆宁见过她几面，安静聪慧，虽然生母位份不高，但也做得世子妃。
　　“恭喜。”
　　“你呢？什么时候跟十四阿哥成亲？”
　　穆宁摇摇头，“我不知道，感觉如果真的成了亲，我要面对比现在复杂得多的事，他的妻子，他的孩子，这些都是我躲避不了的。所以……”穆宁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了。世子，我是真的很感谢你，可是除了跟你道谢，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欠你太多了。”
　　“那现在报答吧。”昭成向穆宁靠过来，穆宁赶紧捂上自己的嘴巴。昭成微微一笑，拥了穆宁入怀。穆宁正准备推开昭成，昭成轻声道，“别动，就这一次。我已经跟父王说了，让他收你为义女，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
　　十四从园子外进来，昭成就松开了穆宁，昭成走到十四面前，拍了拍十四肩膀，“再见。”
　　十四目不斜视地走到穆宁面前，穆宁其实有些尴尬，讪讪的说道，“就…兄妹之间的拥抱……”
　　“那他亲你，也是兄妹之间的？”
　　穆宁一向伶牙俐齿惯了，这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盯着地面。十四把手钏塞到穆宁手里，转身走了。穆宁也不敢去追，只能站在原地叹气。
　　昭成走了，穆宁得了康熙的旨意去送，送亲的长队浩浩荡荡，扬起的尘土淹没了马上的行人，穆宁望望前路，下沉的日头慵懒的倚在云里，看来，是时候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