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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酒不醉人人自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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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冠礼是隆重的活动,每年这个时候就由南月国内共同推举的德高望重之人来为年满十八岁的青年们进行束冠,制作精巧的鎏金发冠扣在高束的发辫上,唐雾隐略微低着头,等到金钗簪好后,抬起头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台下人群中的唐霜。
霜皇站在台下,仰着头与他视线相对,两人会心一笑,台上青年表情孤傲清冷,唯有嘴角不可抑制的扬着。
“这唐家的少爷长得可真俊呐。”台下有人低声说道,纵观几十个人中,唐家两个少爷占尽了风头,一个笑容阳光活泼可亲,一个俊美非凡傲然独立,这一及冠礼后,怕是又要有不少姑娘心中有人了。
典礼隆重而繁琐,唐雾隐随着节奏有条不紊进行着下一步的祭奠仪式,心中却已经按捺不住了,好不容易结束了冗长的典礼,已经是太阳西斜,他跳下高台,直直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这小子…”身后唐天珏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心急如焚的也太明显了,为了防止自己再受到唐雾隐的荼毒,他很自觉的选择了自己先行离开。
“累了吧。”霜皇拿出绢帕,替他按了按额角的汗水。
“父亲,你的礼物可有准备好了。”唐雾隐眼神亮亮的,迎着夕阳分外好看。
“你想要什么?”霜皇收好绢帕,手却突然被青年抓住,他投了个疑问的神色。
“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回去再说。”身旁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不少人总是有意无意的看他们两眼。
一路几乎是被青年扯着回了唐府,饶是霜皇也有些气喘,他跟在慢下来的唐雾隐身后,直至进了青年的房间。
门刚一推开,便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霜皇挑了挑眉:“不是才罚你不许喝酒。”话音刚落,屋内烛火已经亮了起来,桌上赫然放着几只酒坛。
“父亲莫要生气,这酒我可不曾打开喝过。”唐雾隐拎起两坛,笑容里带了些狡黠之色:“如今我已成年,现在再喝应当就没问题了。”
“你这倒是计划好了,问我讨要什么礼物,怕就是为了今天灌我酒吧。”霜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既然是自己答应的,当然不能食言。
两人上了屋顶,唐雾隐不知从哪又拿来了两只海碗和一些垫肚的点心,拍开封纸,在碗中各倒了一半的酒水。
正逢夜色降临,深蓝的夜幕中群星闪耀,浑圆的月亮从不远处的山后升起,近的宛如挂在了树梢。
两人端起碗相碰了一下,霜皇嘴唇刚触到碗沿,动作却是顿了顿。
“怎么了?”唐雾隐也停下动作。
“突然想起,若是一会醉酒失态了,你可不许嘲笑为父。”霜皇说完,便把碗中酒一饮而尽。
也不知道唐雾隐是从哪里得来的这酒,醇厚的酒液入口,只觉甘香甜美,完全没有那辛辣灼喉之感。
“果真是好酒…”他举着碗,又与青年碰了碰。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酿了八年的珍品。”唐雾隐有些得意,这酒还是他十岁时候刚开始跟唐叔学酿酒时自创的。
“不愧是我儿子。”当初选择了他,是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霜皇看着意气风发的青年,如同每个父亲那般,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正因为自己所缺失的那些东西,也让他更加珍惜两人之间的父子情分。
今夜月色格外的美,屋顶上两人推杯换盏间已是喝干了两坛酒。
“没酒了,我再去取些上来。” 唐雾隐正喝到兴头上,晃了晃空掉的酒坛。
一旁的人没有吱声,只是安静的点了点头,唐雾隐看他平静的神色,便起身下了屋顶。
抱着新拿的一坛酒回来,却发现唐霜依旧保持着那个端坐的姿势,在听到他的脚步声后,疑惑的朝他望了望。
“父亲?”唐雾隐注意到了他那个奇怪的举动,若是平时,他绝对不会做出歪头看着自己的动作来。
酒坛从屋顶滚落的声音格外清晰,一坛美酒就这么撒了一地,院内皆是浓而淳厚的酒香味。索性这处离主屋尚远,倒是没有惊动其他人。
唐雾隐心急促跳着,半搂着那个突然倒在自己身上的人,趴在身前的人安静而乖顺,没了平日里由内而外的威严,头枕在他颈侧,吐出的气息带着灼热的酒香,甚至掩盖了院内的酒味。
“父亲,你还好吗?”唐雾隐又问了一声,手有些发抖,搂上了那人的背部,施了些力,便让他靠在了自己怀中。
月色下那人皮肤似乎散发着朦胧柔和的白光,唐雾隐不受控制的伸出手,手掌下的皮肤果真如同想象中的那般,光滑细致。
紧闭的眼睛动了动,慢慢睁了开来,将上头的人吓了一跳。唐雾隐尴尬的停在那里,心里慌张不已。
只是那双眼睛却仅仅迷茫的看了看他,带着湿意,让唐雾隐的脑中响起了一声炸鸣:“父亲,皇…”迟疑的叫着那人真正的名字,唐雾隐心中升腾起一股罪恶感,但是他却抵不住那份诱惑,在矛盾中低下头,薄唇轻轻摩挲对方带着酒香的唇瓣。
隔日一早,门口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见没反应,清泽又拍了拍门,却没想到房门朝里自动开了。
“老爷?你在里面吗。”清泽走了进去,原本这个时辰霜皇应当是去晨浴的,可自己准备好水等了许久都没见到人。
里屋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清泽迟疑了一瞬,立马走了进去。
头疼欲裂,霜皇按着沉痛的脑袋,从床上慢慢爬了起来,自己昨晚好像喝醉了,是雾隐送他回来的么?
“老爷你怎么了?”清泽才说完话,立马愣在原地而后背过了身,他脸色发烫的大着舌头:“老爷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去沐浴了。”
床上之人只穿着轻薄的半透明纱衣,雪色的肩膀露在外头,整件衣服半遮不遮的挂在身上。
“过来扶我一把。”拉过挂在床边的外袍披上,霜皇额角有些抽搐。
“是。”清泽赶忙上前,将人扶了下来,近距离下,一股酒气从他身上飘了出来,清泽皱眉:“您怎么喝酒了?”
“不碍事,只是一点而已。”霜皇没理会他大惊小怪的语气,困难的把脚伸进了靴子中,指尖依旧还残留着轻微麻痹的感觉。
“是不是少爷让你喝的?”虽是疑问,却说的十分肯定,能让霜皇破戒的人,除了唐雾隐,怕是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是我让父亲陪我喝的。”唐雾隐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接着走了进来,在看到半抱扶着的人时眼神闪了闪:“清叔,让我来吧。”
将霜皇扯过来,唐雾隐直接将人横抱进了怀中。
“隐儿,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霜皇大惊失色,挣了挣,却无奈因为酒的缘故,并没有多少力气。
“父亲!”唐雾隐突然低声吼了一句,他脸色发沉的低头看着他:“既然不能喝酒,为什么不和我说。”
“也不是不能喝。”有些诧异于唐雾隐的强势,过了一会霜皇才又低声道:“况且那是我答应过的事情。”
“咳咳,少爷,水快凉了,您还是快带老爷过去吧。”清泽看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只得出来打圆场。
水声中,霜皇整个人舒适的泡在浴桶里,因为他本体是海族的缘故,所以每天都要沐浴两次,以此来缓解渴水的状况。
“不能喝就早说,难道我就不可以要其他东西了么。”身后唐雾隐有些气闷的往他背上擦着热水。
“酒只是会麻痹我,让身体行动变的迟缓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霜皇睁开眼睛,看着他气呼呼的脸色,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我都快自责死了。”唐雾隐将他身体扳了回去,开始为他洗头发,黑色的发丝被挽到背后,露出了光洁修长的脖颈,颈侧靠近后面的地方,有一处红色斑点格外醒目。
“怎么了?”霜皇见他停下动作,疑惑道。
“没事。”唐雾隐脸色发烫,用手指点了点那处:“这里许是被蚊子咬了,有些发红。”
几天之后,后院的角亭内,有一人独自坐在里面,桌上依旧沏着一壶茶,斟满茶水的杯子兀自冒着热气。
唐延走过院子的时候,就见青年坐的笔直,正在慢慢喝茶,他露出个慈祥的笑意,走了过去。
“唐叔。”唐雾隐见到他,便又斟了一杯茶。
“倒是难得见你发呆的模样。”唐延坐到他旁边,便看见了青年带着一丝失落的眸子,就算平日表现的再成熟老练,到底也还是个才成年的孩子。
“我只是好奇父亲他为什么总喜欢坐在此处喝茶,明明这里的风景十分一般。”几日都未曾见到唐霜,唐雾隐心中隐隐有些异样的感觉。
虽说之前对方也会偶尔消失一两次,但不知道为何,自从上次自己听到了些许唐霜与清泽两人之间的对话后,便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你有所不知,自你从婴孩时候起,他就常带你来此处。”唐延捋了捋胡子:“你小时候不喜待在屋内,所以时常哭闹,有一次你父亲带你出来,却意外发现你很喜欢这里,从那以后,他便天天都会带你来此处,直到你大了些,不需要再来了,他也还是会到这亭子里喝茶。”
“没想到还有这个缘由。”唐雾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所以那人时常对着园内露出笑意,是因为想到了自己么?
“你父亲他有事都藏在心里,嘴上虽然不说,但对你却是尽心尽责,半分没有马虎过。”这十八年来,霜皇对唐雾隐的照顾,连他这个真正做父亲的人都汗颜。
“唐叔,其实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要问你。”唐雾隐话锋一转。
“说来听听。”唐延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父亲他,真正的名字叫什么?”自己在很小的时候,曾有一次看到那人在院中舞剑,记忆中那雪色翻飞的衣袂与落花纠缠在一处,飘逸的如同上下纷飞的白蝶,犹记精致的雕花剑柄上刻着的便是那个皇字。
爹爹,这是什么字?年幼的他还看不懂,只是用手指摸着那处凹凸不平的地方。
这是爹爹的名字。男人握住他冰凉的小手,捂在自己干燥温暖的手心中。
多年后唐雾隐才明白过来,自己父亲一直以来用的只不过是个假名罢了。
“这…”唐延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但看青年渴望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似的叹了口气:“你父亲原名叫霜皇,但至于为何会用唐霜这个假名,我就不方便说了。”
“雾隐明白,谢谢唐叔。”唐雾隐自然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得,但他的父亲只要作为自己父亲的身份存在便够了,若是可以,唐雾隐倒宁愿他永远都只是唐霜,而非那个高高在上的霜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