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传》陈顾青蓝

19、初游远河县 西街有旧景

　　远河县距离铜山关要小半日的路程，此时尚早，平化河河道上远远有三匹马相伴而来，中间一匹毛色亮红，神骏异常，马上人穿着一领珠白色滚荷边的便衣，正是珍寇将军崇待。前面一匹马上是诚亲王崇侑，后面跟着的正是崇待的心腹崇六儿。

　　早些时候，崇侑与崇待在行辕中饮茶，说起远河县的泉水，崇侑顺势邀约崇待一同前往，因都不想声张，所以只带了崇六儿在身旁。

　　眼见就要进镇子，三人勒住缰绳，缓缓而行
　　“子候，你这奔宵果然是好马，狂奔数十里，竟然一滴汗也没有。不枉你万里之遥从天京城带它而来。”
　　崇待爱怜的摸摸奔宵的鬃毛，这马极通人性，见主人抚摸，便打着响鼻，摇头摆尾撒起娇来，惹得三人大笑。
　　崇侑放缓速度，只等崇待跟上，崇待却始终错着一个马头的位置。他是很知进退的人,即便眼前这位亲王是自己的堂哥，崇待也丝毫不敢懈怠。
　　崇侑侧过身招呼崇待
　　“子候，既然是便装出行，大家都随便一些。”说着倾下身，抓住奔宵的辔头，往前拽了拽
　　崇待想说什么，却被崇侑拦住
　　“子候想什么我知道，但是这些礼数一应都不要了，以兄弟相称，只当是好友出游，不要太惹人主意了。”
　　崇待点点头
　　“末将，，嗯，小弟明白。”

　　远河县是塞外重镇，毗邻天锁关，得天时地利之便，虽靠近北狄，但不似铜山关口那般时时遭到侵扰。崇侑他们走到镇口便看见九重门楼，层层叠叠，飞檐斗拱，上面俱是皇上或历任大将军的题字。崇待特地留心，一边走一边细细的看，崇侑跟在他身侧，眼神倒是一直留恋在崇待身上。
　　三个人走走停停，渐渐进了县城。果然是一片繁华之地，县城分东南西北四条大街，顺着北街一直向前便是天锁关军机重地，天锁关一线，大青山地势已然低陷，两侧山中的雪水每年逢春汇融于此，在关内多是涓涓溪流。不过崇侑倒不急着去采集山泉水，因崇待是初到远河县，崇侑便有意陪他在闹市上闲转。几个人在最为熙攘的东街上转了几个来回，东街上商号买卖云集，饭馆、茶楼、酒肆、赌场、各式各样的摊点，虽比不上天京城金玉前街的阔绰繁杂，也比不得街市口的摩肩接踵，可也颇有些气派。
　　三人从东街又转到西街，西街比东街短上一截子，但多是书嗣，药铺等清净地。正走着，就听见崇六儿嚷道
　　“大爷，二爷，你们看，这里居然有一家荣盛昌。”

　　荣盛昌本是崇待的买卖，只在天京，南京，西京有三家店而已。
　　崇待闻言，抬眼看，果然有一家两层的酒楼，楼门口悬挂硕大的酒牌，上书着“荣盛昌”三个大字，侧面写着“远河分号”。崇侑不由得笑出声来
　　“不错不错，在这里居然能碰得到荣盛昌，也算是机缘。”说完迈步走了进去。

　　崇待看见荣盛昌，怎会想不到天京城里的傅以衔，想到那日向他吐露心意，明知他早衷情于崇奕，仍狠不下心，断不了妄念。而今远在铜山，睹物思人，倍觉惆怅。
　　崇六儿扯了扯崇待的衣角，轻声说
　　“少爷，走吧。”
　　时近正午，这假荣盛昌也稀稀拉拉的坐了几桌客人。崇侑要了向南的雅间，简单点了几个家常菜，温了一壶稠酒，那跑堂小二有些眼力，看这桌客人的穿戴举止，知道不是一般人，不敢怠慢，在一旁小心侍候着。
　　崇侑夹了一片油闷茄子，招呼着崇待，崇六儿见自家主子心事重重，便问那堂倌
　　“小哥，这西街上可有什么稀罕好耍的买卖，也跟我们说说。”
　　那堂倌挠挠头，上翻着眼睛想了一下，立时堆笑着说
　　“回这位小爷，我们这是个偏僻的县城，其实没啥稀罕什物。不过前几天，来了个算命先生，就在西街头里支了一间门面，算卦相面测字问卜，样样都行。生意火极了。”
　　崇侑闻言问道
　　“那他的卦准吗？”
　　堂倌说
　　“这个小的也没去试过，不过听街坊们说，这算命先生铁齿铜牙，说的很准，因此生意也好。”
　　崇侑点点头
　　“子侯，吃过饭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崇待只点点头，又让崇六儿掏了一角碎银赏给那堂倌。堂倌得了钱，很是高兴，临出门续又叮嘱
　　“几位爷若是打算去卜上一卦，可要赶早。这个先生脾气很怪，每天只做九张买卖。”

　　片刻，三人汇了帐，便向西街口寻这位算命先生。崇待因心里念及傅以衔，已不似起先那么有兴趣，只是陪了崇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而已。转来转去，终于停在一扇漆黑木门前，这木门四角都包了铁皮，窄窄的门板上嵌着一面八卦阴阳镜。崇侑用扇子拍拍崇待的肩，
　　“子侯，想必就是这里了，你看这门上的对联，口气倒是不小呢。”
　　崇待看那对联，只见写着
　　两只眼看尽阴阳往来
　　一张嘴说破神鬼万千

　　崇待对神鬼之事颇为不屑，见那对联口气狂妄，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究竟是什么大罗神仙，小弟陪大哥一试便知。”

　　这木门里面连着一段甬道，再过去便是客厅。只见里面坐了一个十二三的少年，三人都是一愣，心想，莫不是这小孩子便是能言鬼神事的算命先生?那少年抬眼看了看，像是能猜透心事一般，懒懒的问
　　“三位若是寻人求事，我就去请我家先生出来，若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就请回吧。”
　　崇六儿见他讲话无理，便先抢在头里，其实崇六儿也就十二三岁的光景，只是他平日里得崇待的宠，在天京城都是很吃得开的人物，所以拿了架子很像一回事。
　　“小孩儿，我家少爷慕名而来，还不快请你师傅出来。”
　　那少年被人呼做小孩儿，拿眼斜了一下崇六儿，傲慢的说
　　“我家先生的价，十五两银子一卦。”
　　崇侑闻言皱眉，附在崇待耳边悄声说
　　“这县城里多是平民，就算有些商贾，谁肯十五两银子算一卦。刚才那堂倌说他生意好，八成是托把。”
　　“我看倒像是坐地起价，一般人来了，兴许一吊线就能算一次，见你我像是外乡人，便亏了心说是十五两。倒要借这个机会，好好惩戒一番。”说完见崇侑点头，便对崇六儿使了个眼色。
　　崇六儿立即从怀中掏出一锭元宝，“啪”的一声扣在案子上，鼻孔眼里哼出声来
　　“区区十五两何足挂齿，我家少爷要算几卦都是有的。”

　　那少年起身打量了一下崇侑崇待，便作揖道
　　“请两位稍等，我这就请我家先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