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都广建木

5、第五章琥珀

　　荒岛的面积在方圆几万里左右，曾是那个鲛人国度聚居的地方，不过鲛人是水族，这个聚居地更多的还是类似休闲游玩和获取一些海底没有的资源的地方，且遗迹多在沿海，远离沿海的地方反倒没什么遗迹。

　　伯炘父母曾经居住的地方位于岛屿中央的一座山脚下，依山傍水，景色迷人。

　　景色虽迷人，却是非常简单的一座竹屋，门前有河流，周围环绕着郁郁葱葱的竹林，其中不少竹子还开着花结着竹实，阿离摘了不少竹实当零嘴。

　　伯炘买的竹米糕早在漫长的探索中吃完了，还真有点想了。

　　摘着摘着这阿离忽然发现一件事，这片竹林好像全都是年年开花结果的种类。

　　人为种植的竹林？
　　这片竹林少说也绵延十里，若是自然生成的也就罢了，若是人为的....这是多喜欢竹实？

　　呃，也不一定就是热爱竹实，竹子全身都是宝，竹叶能煮茶，竹子能修修建屋舍制造家具，竹笋能食，益处多多。

　　随手用火焰将竹米烤熟，阿离边吃边进了竹屋。

　　完全没看出来这竹屋哪里像一个行走在作死边缘的研究者的家，感觉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民宅。最多就是民宅被施了法术，不然五六千年的光阴，早就腐朽成灰了。

　　阿离随意的在葡萄藤下坐了下来，葡萄藤交错生长，构成了一个有靠背的坐席，坐着甚为舒服。

　　阿离有点好奇伯炘的父母了，这民宅不管是摆设还是周遭的景色都完美的契合了自己的喜好，可惜不是自己的地盘，否则真想将这里变成自己的窝。

　　也不知是哪个，又是否还活着，若还活着，一定要交个朋友。

　　伯炘将竹屋里里外外都查看了一遍，什么线索都没找到，唯一能确定的大概就是这里曾经住着的两个人挺相爱的，因为竹屋的布置很温馨很舒适，不是单方面制造出来的温馨舒适，是一种双头共同磨合出来的温馨舒适。

　　可伯炘要找的并不是证明那对夫妻感情好的证明，他是想找到亲娘。

　　阿离捏着伯炘肉乎乎的脸蛋道：“不就是母亲吗？有必要那么执着吗”

　　伯炘问阿离：“你没有母亲吗？”
　　阿离道：“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谁知道呢。”

　　“你不想找到她吗？”
　　阿离想了想，道：“我有点好奇祂长什么样，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生下如此聪慧的我，但也就这样了。”

　　母爱什么的，她已经成年了，不是幼崽，父母之爱那玩意纯属锦上添花的东西，有是美事，没有也无妨。不过目测是不可能有的，毕竟，她验过自己的血脉，凶兽血统浓郁得....父母之中必有一人是凶兽，甚至可能两个都是。

　　考虑一下九凶兽都是什么样的存在，这父母真找着了绝对不是大团圆，妥妥的伦.理惨剧。

　　伯炘无语道：“你真无情。”
　　阿离笑道：“我这叫实在。”
　　伯炘学不来阿离的实在，他还是想找到生母。

　　若天生天养没有父母也就罢了，但他不是天地生养自然化形的智慧生物，他有父母，很难与阿离一般思维。

　　正常人也很难有阿离的三观。
　　***
　　巍峨九重天，琼楼玉宇，宫阙万重，无愧天族最大的聚居地。

　　珙睁开眼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

　　做为帝姬，她在九重天自然有着属于自己的宫室，但绝非这座。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自己之前快让人给杀了吗？

　　这是被人给救了？
　　珙打量着宫室的环境想判断一下这是谁的宫室。

　　天族等级森严，宫室陈设皆有讲究，要判断具体哪个人不容易，但判断一下对方的身份地位还是可以的。

　　这一看珙便头疼了。
　　这座宫室的主人显然是王族成员，但和她的宫室相比，却太过寒酸，显然，这座宫室的主人不是纯血种。

　　王族中的混血种，这数量可真不是一般的庞大，天帝自己就有超过三位数的混血子嗣，而帝子之中，除了心有所属看不进他人与奇葩加洁癖的昀息外，就算是没有纯血种后代，也一定有许多混血种后代。

　　莫说兄弟姐妹的混血后代，便是自己的兄弟姐妹，混血种中她识得的也不超过五个。

　　珙正思索着宫室的主人是谁，为何要救自己时，门被推开，一个鹅黄服饰，眉目清冽的女子缓步而入，见珙醒了，道：“醒了。”

　　兄弟姐妹的混血后代，珙....恰好识得一位，恰是眼前这位。

　　印象太深刻，没法不识得。

　　在她以为昀息性/冷淡要注孤生到死时，结果曝出昀息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后代的消息，震得她下巴都快掉了。

　　大兄你厉害，捂得够严实啊，崽都几千岁了，天族竟然无一人知晓。

　　不过话说回来，若捂得不够严实，那只崽也活不到几千岁。祈渊喜欢的那个女子便是个活例子，若非南明帝君慈悲，就不是去母留子，而是母子皆去了。

　　然而这不是最震惊的，更震惊的还在后头。

　　天帝要处死越歆，不知情的觉得这很天帝，知情的则不确定，若是越歆死了，天帝还能从越歆身上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吗？但也不排除天帝是我得不到哪怕毁灭不要给别人，这同样很天帝。

　　珙都不知道该怎么同情大兄了。
　　从昀息得知越歆身份时那一瞬的神情，珙如何看不出，昀息根本不知道他爱上的妖族女子究竟是个怎样古老与强大的存在。

　　不管是心上人还是天帝都深深伤害了昀息。

　　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昀息竟然会跳下诛仙台救人，更没想到的是南明帝君也会下去救人，最终搞废了自己。

　　哪怕越歆与昀息后来都去了十八狱天，南明帝君仍对那个幼崽照顾有加。让珙万般不解，以南明帝君的性格，被人这么背叛，将越歆和幼崽剁了做成肉饼请昀息享用，再将昀息给活烹了才合理吧？

　　也因着这些，昀息这个曾名无悔，后来为了生存不打算戳天帝肺管而改名琥珀的子嗣在天族很少有人不知道。

　　虽然认识，但要说交情的话，珙很确定自己和琥珀没交情。

　　昀息是嫡长子，琥珀又是昀息的嫡女，也是唯一的子嗣，但这并没有给琥珀带来什么好处，她是个混血，神族之中，混血种是没有继承权的，若非和南明帝君关系密切，琥珀怕也只能泯然众天孙。

　　“你救了我？”珙问。
　　琥珀颌首。“天族的帝子差点在天族的地盘被杀，挺稀奇的。”

　　天帝什么神，琥珀很清楚，利益足够，舍弃一个帝子并不是多难的事，但问题是....珙虽然在四万年前触怒了天帝，但这还不足以让天帝想杀了她。

　　综上所述，杀琥珀的人肯定跟天帝无关，但与天帝无关却能在天族的地盘里杀帝子，这就很有意思了。

　　也是因此琥珀才会出手救人，不然的话，珙是生是死和她还真没关系。

　　血缘？
　　天族讲究血统不讲究血缘，而血统与血缘是两回事。

　　“是什么人？”琥珀问。
　　虽然佩服天帝的节操和品行，但这不代表琥珀就觉得天帝无能。

　　相反，琥珀对天帝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也正因为有信心便更觉得不可思异了。

　　在天族的地盘杀珙，这跟挑衅天帝有什么区别？回头天帝不碾碎了凶手全族的琥珀就不是天帝，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这效果吧。

　　琥珀很难不好奇什么人如此胆大。

　　珙的回答是：“我亦不知。”
　　琥珀不可思异。“你差点丢了命，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

　　珙....还真不知。
　　琥珀无语道：“那你是怎么惹上对方的总知道吧？”

　　这也不知道的话，她会很怀疑这家伙当年是如何成为储位的主要竞争者之一的，单凭血统？别的帝子也有血统呀。

　　珙自然不是只有血统的空心草包。

　　非常有条理的向琥珀说明了怎么回事。

　　当年心上人被天帝示意想讨好他的人给杀了，珙初时真的以为那只是个意外。

　　有昀息这个前车之鉴，珙不认为自己的感情若是曝于人前后心上人还有命，昀息那是命好，爱上的是越歆，换了别的人面对那时的局面绝对活不下来，而越歆....她都让神族通缉追杀几十万年了还活蹦乱跳的，若非昀息与琥珀拖累，还真不是跑不掉。就算最后落天帝手里了，只冲天帝最后都想杀了她足可见这妖骨头多硬，心性多坚，还差点拉上天帝最为爱重的长子陪葬。

　　甚至于，刚开始时珙虽然动心了也没想过将心动变成行动。

　　天帝的权威，神族的森严等级迫使骄傲的帝姬方动心便学会了一个道理：真的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

　　只是，很多事并不由人控制。
　　心动若是能够被控制，那就不叫心动了。

　　这也和心上人太出色有关，对方有很大希望踏入神境，而踏入了神境，神族想弄死他一下不免掂量一下，加之珙自己也不是吃素的，未必不能走出一个和昀息不同的结局。

　　现实却是她的感情结果连昀息都不如。
　　昀息虽然一家离散，但至少都活着。

　　珙气炸了。
　　一半是痛失所爱的痛苦另一半则是骄傲被践踏。

　　生而为神，还是帝姬，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只能任人摆弄，这让珙深刻的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的骄傲肆意不过笑话。

　　气炸之下，很难保持理智，当然，她那时本来也不想活了。

　　这样不由自己掌控的神生，便是长生亦不过看不到尽头的折磨。

　　珙和天帝翻脸了。
　　天帝却没杀珙，只是将珙给变相发配了，发配的地方初时以为是随便挑的，但如今往回看，怕是精心挑选的。

　　彼时珙的心情挺复杂的。
　　天帝不杀她，有亲情的因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觉得珙对祂造不成威胁，犯不着把事做绝。

　　心灰意懒莫过于此。
　　珙这几万年纯属颓废度日，哪怕封地里有个禁地，她也没想过去探索一二。

　　琥珀对此也有所了解，在南明时便南明帝君感慨过，天帝为帝是一把好手，但为人父母简直糟糕透顶，两个最出色的子女全都被祂给废了。

　　昀息龟缩十八狱天不得也不敢出。
　　珙更是浑浑噩噩度日，俨然一滩烂泥。

　　这也得亏神族寿命漫长，且天帝又是神尊镜，寿命没有尽头，不然冲祂这么个搞法，早出事了。不过就算没出事也有隐患，祂活着，天族自然无事，但祂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天族妥妥的出乱子。

　　琥珀对此表示赞同，南明帝君作死精神过人，但南明就从来都没因为她的作死精神而出过乱子，原因何在？概因有少凰的存在。

　　虽然和亲姐姐掐得要死要活，但这也侧面说明了少凰的能力。

　　有这么个备选在，哪怕南明帝君将自己给作死了，南明神族不仅不会生乱，反而会更加团结——神族不存在自然死亡，若南明帝君死了，多半是被人给弄死的，当然要报仇。

　　至于这对姐妹一块让人弄死了，影响肯定有，但后果，真不会严重。

　　南明帝君在这方面简直是绝了，她的备选是少凰，而少凰的备选是伯弥，伯弥的备选....那可真是老长的一串备选名单，且名单上的每个备选都是精心挑选和培养的，一个废物都没有。让人连腹诽都觉得无力，说她不怕死吧，不是怕死，谁能在活蹦乱跳的时候就将后事给准备得妥妥的，确保自己不管何时因为何事死了都不会影响族群；说她怕死吧，谁怕死的表现这么奇葩？

　　虽如此，琥珀琢磨一番后也不是不能明白为何天帝欲南明帝君的风格差这么大。

　　天帝已经是洪荒最至高无上的王，站在食物链在最顶端，唯我独尊，只要不涉及其它神尊境，他就没什么好顾忌的，而南明帝君，她头上压着的大山不止一座，需要忌惮的人和事太多了。

　　言归正传，珙虽然颓废，却不是麻木了。

　　封地有片禁地她知道，但不在意，可禁地似乎出了问题，她却不能不解决。

　　比起大部分只在进贡和需要仆从军当炮灰时才想得起封地里的其它种族不同，珙在这方面可谓仁慈，封地中的智慧生物族类供养她的同时，她也会提供庇护。

　　自己解决，这有难度。
　　若是四万年前，珙有希望自己解决，现在的她却不行，只能回到天庭求助，顺便弄清楚怎么回事。

　　越查越糊涂。
　　早先她也以为那个鲛人国度是天族灭绝的，但查着查着.....天族好像是清白的。

　　但天族清不清白已经没意义了，因为珙发现，阴影里似乎有什么势力有触角隐匿于天族之中，并且触角发达。

　　珙查不出对方是谁，却能查到禁地里的东西和它们一定有关系，果断决定将水搅浑，看能不能将大鱼给逼出来。

　　正计划着如何破了禁地看看禁地里有什么时珙便遭到了刺杀。

　　若无琥珀，珙这会儿应与先祖团聚了。
　　饶是保住了小命，也昏迷了数年才缓过来，伤势痊愈没个万儿八千年是别想了。

　　琥珀才不在意珙的心路，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要杀你的是天族却不是天帝的意志？”

　　珙点头。
　　虽然早年吃过大亏，但这么多年也足够她认清天帝是什么样的神了。

　　利益足够，杀子杀女对天帝而言完全不会有心理障碍，但没有充足的利益，他绝对不会戕害自己的子嗣。

　　琥珀露出了思索与恍然之色。

　　如果天族的阴影里隐藏另一股强大的力量，那么她这么多年的观察中的违和之处也能解释了。

　　无怪乎天帝会那么对其它神族，也难怪天帝会与南明神族联姻，虽然选错了联姻对像，和南明帝君联姻，他自己上都比让儿子上取得效果好，至少他和南明帝君都是权力动物，不会为了与利益无关的事物互掐，甚至还能为了利益无视两族之间深刻入骨的仇恨默契合作。

　　不过也能理解，俩都是权力动物，这样的联姻....有利益可图还好，一旦没有利益可图或是利益不够，天帝和南明帝君的第一反应绝对是先弄死对方再谈别的，不然干什么都没法安心。

　　帝子们再差劲，至少可以充作不错的调和剂，甚至于他选的第一个联姻者昀息，有很大概率被南明帝君爱上，效果会更好。可惜爱情这东西很难计算，正常情况下或许有机会，但掺杂了利益算计后，不论是昀息都与南明帝君都不可能再真正动心。

　　一句话就能概括天帝撮合南明帝君和昀息的事：天帝不懂爱。

　　天帝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世界格局便于腾出手来处理内部问题。

　　至于南明帝君，琥珀暂时还没想到她不落井下石的理由。

　　以南明帝君的性格，这样的机会，不抓住好好落井下石，最好让天族变成濒危物种，一点都不符合她的风格。

　　琥珀揉了揉额角。
　　手头的信息太少，没法分析出具体的情况。

　　天帝和南明帝君肯定知道很多，但前者看自己不顺眼，后者倒是看自己顺眼，但感情有影响过南明帝君的理智吗？当然没有，那家伙骨子里和天帝是同类，甚至在天帝之上，只是她的手段比天帝更高明，杀人不见血，这才显得重情重义。

　　琥珀头疼，珙还没忘了重要的事情：“父王可知我遭遇刺杀的事？”

　　“尚不知。”琥珀解释道。“虽然我觉得他没有杀你的理由，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能在天族的地盘杀一个纯血帝子，也就天帝有着权力。
　　不管合理不合理，她都得以防万一。

　　得知天帝尚不知此事，珙道：“那你帮我转告一下他，能否开放禁地。”

　　将水搅浑，或许能收获很多。
　　闻言，琥珀道：“水已经搅浑了。”

　　珙不解。
　　琥珀解释道：“你封地中的禁地有神器的消息已经传遍洪荒。”

　　不用想都知道珙的封地此刻怕是甚为热闹。
　　热闹过后，珙的封地还存不存在估计都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