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荇》Leonsamsa

9、第九章

　　肖城慢慢开了门，怕徐廖子已经睡了。进屋一看，果不其然，徐廖子躺在沙发上，盖着肖城的小薄被，四仰八叉地，睡着了，电视也没关。
　　肖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按上了电视，一转身，看见徐廖子从沙发上猛地蹦起来揉着眼睛，吓了她一跳。
　　“回来啦？”徐廖子打了个哈欠，从屁股下边摸出手机，打开看了看：“哎，这都十点多了。”
　　“恩，”肖城倒了杯水：“进屋睡吧，你躺成那样也不累。”
　　“不累，你家沙发比床都舒坦，”徐廖子站起来，伸手摸了摸肖城的额头：“肖城，真的，我作为一个有尊严有医德的医生最烦你这种人了。”说着，徐廖子抓了茶几上的体温表塞给肖城：“自己量量吧，看看能不能自燃了。”
　　肖城接过体温表，用一支胳膊夹着，另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感觉不太烫啊徐医生。”
　　“烧傻了你，”徐廖子白了肖城一眼：“不行一会儿我陪你去医院挂个挂急诊，我给你扎一针。”
　　“不用。”肖城笑笑。
　　“肖城，”徐廖子的表情挺严肃的：“我没逗你玩儿呢，你烧成这样跟别人出去遛弯儿，你说正常人有这么干的吗？”
　　“不是遛弯儿。”肖城纠正她。
　　“行，不是遛弯儿，”徐廖子有点不耐烦：“那正常人也没有这么干的啊。还有你嫂子也是，怎么就非得今天搬？你烧成这样，她怎么也不知道体谅点？”
　　“她不知道我发烧，”肖城说：“她平时那么忙，空出一晚上挺不容易的，而且我觉得她自己一个住在家里，老想着我哥，也不太好。”
　　徐廖子叹了口气：“行，你的理由多。你说以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这种善解人意的人？人家一个电话过来，你就放下挚友跑了，你···”
　　肖城笑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把体温表拿出来给了徐廖子。徐廖子拿着体温表冲着光看了看，突然停下来，对肖城说：“肖城，你不是看上杨清荇了吧？”
　　“哎徐廖子，”肖城有点无奈，“是不是同性恋在你们眼里是那种见着同性就特别饥渴的人啊？”
　　“不是···”徐廖子有点后悔这么问肖城，其实她也就是那么一说，也没真觉得肖城会喜欢杨清荇：“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喜欢谁我都没什么意见，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你，咱这不是徒伤心吗。”
　　肖城啧了一声：“徐廖子，我觉得你和警察叔叔挺配的，要不你俩开一婚介吧。”
　　“谁啊？程白啊？”徐廖子乐了：“你真是烧傻了吧，三十八度八呢，滚去吃药。”
　　肖城把徐廖子带来的药吃了，和徐廖子一起进了屋。俩人躺床上，徐廖子一条腿伸到肖城的被子里，贴着肖城的腿，有点迷迷糊糊的：“肖城，你身上真暖和。”
　　“恩”肖城应了一声，心想我这儿烧得厉害，能不暖和吗。
　　徐廖子的声音打着卷儿，说的特别慢，一听就是困了，她说：“肖城，我真没见过你这么能扛的人，病也扛着，心里难受也扛着，我一个做朋友的，看着挺不是滋味儿的。”肖城刚要说话，徐廖子自己又接上了：“所以你得找一个人一起扛着啊，你都二十六了，哎呦我也二十六了，对不对？”
　　“徐廖子？徐廖子？”徐廖子还在一边絮絮叨叨，肖城叫了两声，见她没答应，知道她是困迷糊了，只好继续听着。还有人困了和喝大了一样的呢，肖城看了徐廖子一眼，心里感叹着，叫她给碰上了。
　　“我知道以前你和咱们学校那个七班，不是，六班那个小姑娘好过一阵子，放心就我知道嘿嘿嘿嘿。”徐廖子自己笑了半天，“后来你俩分了，打那个时候开始你见谁都挺客气的，见谁都不往心里拾了，她爸来找过你是不是啊？我知道，那个小姑娘偷偷和我说过，让我和你说对不起呢，我没和你说，怕你难过。”
　　“恩”肖城应了一声，脑子里想起那个长挺壮的男人，带着恳求的语气，低着脑袋和自己说话的样子：“肖城，叔叔不怪你，你俩都太小了，你们还不懂，不知道你们这样以后进了社会人家会怎么说你们。就是你俩不在乎，我和你阿姨看着也受不了啊。”
　　“所以还是得找个人，和你一起扛着”徐廖子的话又绕回来了，肖城觉得她的话里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实在不行，杨清荇也成，我还没见过你对谁这么上心呢。改天让程白，哎有程白什么事儿，改天让程白···”
　　“徐廖子，”肖城伸手摇了摇徐廖子，看徐廖子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看着自己“真的，以后你别来和我睡了，没见过你这种困了这么唠叨的。”
　　徐廖子笑了两声，没了动静，估计是睡着了。肖城觉得自己说错了，徐廖子就是不困，也唠叨得不行。
　　徐廖子醒的时候，看了看旁边，肖城已经起来了，不在屋子里。徐廖子穿了衣服，到厨房一看，肖城正在往煎好了的蛋上面撒盐。肖城见徐廖子来了，问：“忘了问你，你今天几点上班？”
　　“不急，”徐廖子眼皮还耷拉着，不太清醒：“上午我没事儿。”又伸手往肖城额头上一贴，发现已经没那么烫了“钢铁侠啊您，量体温了吗，药吃了吗？”
　　“量了，药也吃了，”肖城端着蛋和面包，让徐廖子端着奶，往厨房外面走：“三十七度多点儿。我一会儿出去采访，你给我把我房间收拾好了，你晚上睡觉不老实你知道吗？我腿都快叫你踢折了。跟你睡觉太累了。”
　　徐廖子听了，笑了两声，又想起什么来，悄悄扫了肖城两眼，问：“我昨晚没说什么梦话吧？就是，就是关于你找对象的什么的···”
　　“没，”肖城说：“我真求你别惦记这事儿了成吗？不到三十的人操着六十的心，要不你让你们院神经科的人给你看看。”
　　“哦”徐廖子迷迷糊糊记得昨晚好像对肖城说了什么跟高中有关的话，但是自己记不得了，听肖城这么一说才松了口气：“行行行，你爱找谁找谁吧。”
　　肖城吃了饭，把钥匙给了徐廖子，让她走的时候把钥匙交给房东太太，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下楼坐车。
　　肖城要去市南边的建筑工地一趟，陈主任说那里一座还没建成的楼，发生了塌陷，现在和比萨斜塔似的。好像还有几个工人受了伤，一个还伤的挺重，肖城打算看完工地再去医院一趟。
　　肖城到的时候，工地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一群工人站在外面都在说着什么。肖城走过去，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工人，问：“我是**报的记者，想找您了解下情况，行吗？”
　　那人接了肖城的名片，看了一眼揣在兜里，冲肖城点点头，说：“你问吧。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谢谢您，您贵姓？”肖城从包里拿出纸笔，边问边记。
　　“刘。”这人的语气很冷淡，肖城觉得他带着一种警觉。可能是一般人对记者都挺抗拒的，肖城来不及细想，又问了些工地的基本情况，了解了一下现状。肖城问：“受伤的那几位您认识吗？”
　　“认识，”刘说：“我们住都一起,还有他。”刘指了指身边站的一个工人，那人看起来比刘大一点，头发灰白，他冲肖城笑笑，身上不停地抖来抖去，给人一种挺神神叨叨的感觉。
　　“他们都是怎么受伤的？”肖成问。
　　“我知道，”刘还没说话，一边儿的人突然说道，拉着肖城往人群外面靠了靠：“记者，来，你来这边。”
　　“您说，”那人劲儿挺大的，肖城叫他一拉差点没站稳，但是她还是和颜悦色地说。
　　“有好几个，是站在下边叫往下落的东西砸着了，伤的不重，亏着我们今儿还没开工”那个人压了压声音：“但是另一个，是站在脚手架的上面摔下来的。”
　　“这个楼塌陷的时候摔的？”肖城问。
　　“不是，”那人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俩，又低着声说：“他是今天早上自己摔的，我们都没开工呢，他一个人先爬上去了，他那是有心魔！两个多月了，他还没缓回来呢！”
　　“心魔？”肖城觉得这人说话莫名其妙的，但还得问。
　　“他前些日子，在新南路那边，看见一个人被撞死了。那小子胆小，吓着了，三天两头和我们说他晚上做噩梦呢。”
　　“他什么时候看见一个人被撞死了？”肖城地心猛地跳了起来，声音有些发抖，本子上的字也变得歪歪扭扭的。
　　“两个多月了吧，不是四号就是五号···”那人后面说了什么，肖城没太听清，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一种想立马跑到医院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