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荇》Leonsamsa

1、第一章

　　肖城赶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她在静谧得可怕的，充满了消毒水气味的医院中，慌张的跑着。如果不是接到了医院打来的通知电话，说哥哥肖乐出了车祸，她还在家里熬夜敲着稿子，漠然机械地写着别人的人生。而现在呢？她来不及想。
　　还没跑到手术室前，肖城就看见了坐在手术室前椅子上的杨清荇，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呆呆地望着地下，安静得像一座雕像一样。
　　“嫂子？”肖城的声音有些抖。
　　杨清荇没有动，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直到肖城走近才慢慢抬起头来，大概是哭了很久，她眼睛很肿，黯淡无光，脸色苍白，憔悴得完全不像是平时那个活泼的姑娘。她向肖城指了指手术室，头又低了下去。她的肩膀开始剧烈起伏着，肖城知到她在哭，但是肖城来不及安慰她，就匆匆进了手术室。
　　肖乐躺在手术台上，静静地，闭着眼。手术台旁边站了两个小护士，一个在替肖乐擦脸，一个在收拾东西。她们看到肖城进来，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里带着同情与安慰。
　　肖城走到手术台前，用颤抖的手摸了摸肖乐的脸，冷冰冰的。肖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肖乐，觉得下一秒肖乐就会笑着对她说话。但是没有。肖城哽咽着问小护士：“他走的时候没说什么吗？”话一出口，肖城都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一个小护士说道：“说了，他让我对叫肖城的姑娘说的。”说完，看了看肖城。肖城点点头，说道：“您说吧，我就是。”小护士说：“他说要您照顾好您嫂子。”
　　小护士带着口罩，声音闷闷的，但她的话肖城却明明白白地听清了。肖城听完，仿佛一根绷着地弦断了一般，突然有些脱力，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小护士忙伸手扶她，她摇摇头，重新站稳，看着手术台上的肖乐，脸上还有未擦干净的血迹，有些恍惚，不知不觉，眼泪也流了下来。
　　两个小护士看着肖城，有些手足无措，说了声节哀，也噤了声。肖城抹抹脸，说道：“我去办手续。”转身出了手术室。
　　杨清荇还是坐在那里，手抵在胃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肖城知道杨清荇胃不太好，忙蹲在她面前，问道：“嫂子，你还能撑住吗？”杨清荇点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却很痛苦。肖城站起来，说了声：“在这里等我。”站起身不知道去了哪、过了一会儿，肖城端着杯水，手里拿了一盒药回来了。她把药递给杨清荇，说道：“问一个小护士要的，先缓缓。”杨清荇接过药，吞了，顿了顿，突然用一只手捂着脸，又哭了出来。肖城坐到杨清荇身边 ，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只有医院走廊里明晃晃的灯刺眼地亮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好像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样，呼吸都有些难过。
　　杨清荇哭了一会儿，抬头对肖城说：“肖城，陪我办手续吧。”
　　肖城木然地点点头，站起身，跟在杨清荇后面走着。她们都走得很慢，好像身上背着千斤的巨石，步履维艰。
　　办手续的过程中，两人都很沉默。因为是深夜，手续也没有办全。肖城劝杨清荇回家休息一会儿，毕竟肖乐人虽然走了，但是活着的人要做的事却很多，杨清荇本来胃就不好，要是身体垮了也是一个问题。杨清荇大概也考虑到了，并没有坚持要留下，走的时候，对肖城说道：“肖城，麻烦你明天请个假，陪我一起。”
　　肖城点点头。
　　肖乐和肖城的父母在他们高中时候就去世了，两人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亲戚，杨清荇的父母也不在这个城市，这个时候，能帮杨清荇的大概也只有肖城了
　　肖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天已经开始发亮。因为走得匆忙，桌子上的台灯也没有关，肖城有些粗暴的按灭的台灯，衣服也没有脱就倒在床上。虽然感到疲倦，但肖城的脑子却很清醒，她从床上撑起来，找了很久才从兜里摸出电话，向主编请了个假。请完假，她重新躺在床上，心里像被无数根线缠住一样，又痛又乱。想到从此肖乐就变成了自己生命里的一段回忆，肖城不禁感到了害怕，还有孤单、想念。这些感情一下向她袭来，她简直有些喘不过气。
　　肖乐是她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高中她的父母过世前也许不是，但父母过世后，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肖乐能让他依靠时，他就是了。肖乐以前欺负她的时候也许不是，但他辍学供自己读书时，他就是了。
　　肖城把头埋进枕头里，啜泣着，慢慢地，变成低声哭着，最终变成了大声哭着。从今往后，谁会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呢？
　　肖城在床上躺了不知多久，接到了杨清荇的电话，说在医院等她，便匆忙起来收拾了一下，就奔向医院。
　　杨清荇换了件衣服，脸上还是很憔悴，站在医院门口有些失神。肖城喊了她一声，问道：“吃饭了吗？”杨清荇茫然地摇摇头，肖城从背包里拿了一瓶奶和一个面包塞给她，说道：“将就着吃一点吧，要办的事很多，不能你先垮了。”肖城看着杨清荇顺从地吃完，才向医院里面走去。
　　手续办全，肖城看到杨清荇的表情已经清醒了很多，才问：“嫂子，准备什么时候火化？”肖城很怕杨清荇听到这话会崩溃，问的时候很犹豫，但杨清荇只是看着她，说：“我不太懂这个，要不我问问医生。”说着转身要找医生。肖城一把拉住她，说：“医生我已经问过了，她说一般隔天下午就·······”
　　隔天下午就是今天。杨清荇咬了咬嘴，说道：“那····就今天。”肖城点点头，看见杨清荇的眼睛里含着泪，但是忍着没有哭出来。肖城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别过头。但杨清荇拍了拍她的肩，声音里带着颤，对她说：“肖城，撑住。”

作者有话说

　　开头感觉有点虐，但千万不要被骗了啊！其实是很欢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