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辞》惊痕

4、皇嗣（初修）

　　云雾里烈火吞吐，霞光似游龙惊鸿。
　　云霄宫山下有个小村庄，小村庄没别的稀罕处，只有一块似飞鹰的青石立于村头，故又称为青鹰村，来天山寻仙迹的凡人，时常误入此村中。

　　太阳落山之际，挑着担子的樵夫从雪中走出来，喊道。“单大娘，生意如何呀？”
　　被樵夫喊做“单大娘”的妇人从一个村中集市的小摊位后探头出来，她身边围着一群幼童，正对着她手中的糖画吵吵嚷嚷。
　　樵夫笑着走近，单大娘眯着眼细细一瞧，樵夫身后还跟着一群着麻布道袍背负桃木剑的人，为首的中年人浓眉大眼，颇有英气，不似凡人。
　　单大娘先是一怔，又骤然反应过来，把樵夫拽到一边，凑到他耳边低声问：“这些是仙人？”
　　樵夫摆了摆手，不像单大娘一般大惊小怪。“如往年照做便是。”

　　青鹰村远在天山脚下，但时有外来者闯入，对外界也不算全然封闭，连北越国皇室的传闻都能听得几句。

　　“我听那天山之上，灵山秀水，修士皆御剑而行，羡煞凡人。我连日翻越诸山，也只见得到那白雪皑皑的峰顶，要想上去，还真是难。”
　　“若是成仙易，岂不是人人都是仙，况且云霄宫乃修真第一宫，连北越国国君都将皇嗣送入宫内修习，咱们普通人，能寻到修真界影子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北越国皇嗣，皇嗣不好好的做太子，也想成仙……”
　　“若是太子能成仙，岂不是能佑我北越长年，外敌无敢侵犯，再说了，北越国本就受云霄宫的福祉，听说咱们北越啊，以前是有真仙人的，报出北越二字，连妖魔都不敢作祟。”

　　王三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一个痴傻书生手中寻到笔墨纸砚，回头见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坐在那潦草的茅草屋中，一只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听的津津有味。
　　顾瑾年纪实在太轻，小身板在一群大汉中消瘦的跟豆芽一般，王三自己都很难将昨日被狠揍的记忆同面前的顾瑾联系在一起。
　　王三胡思乱想间，顾瑾斜睨了他一眼，顾瑾笑的一脸无害，王三却在那一眼中看出几分冷厉。
　　他忙不迭的将笔墨纸砚献上，带着谄媚的说：“虽然这些东西看着不怎么着，但是可是那书生的命根子了，我威逼利诱全用上了……”

　　顾瑾接过那个匣子，那匣子虽然陈旧，边缘却磨的光滑无比，显然是主人爱切之物。
　　“你可予人家报酬……”顾瑾正欲询问王三，一骑凶神恶煞的人从村那头飞驰而来。
　　一声惊鸣，马蹄将茅草屋掀翻，落下一地灰尘。
　　“你，有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少年，身穿黑袍，头戴斗篷，身边还跟着两个习武之人。”
　　穿着银色盔甲之人高高在上，迎着晚霞，手中的长剑寒光凛冽。

　　那剑锋架在方才言笑晏晏的过路人脖子上，血丝沿着银峰下滑，路人颤颤巍巍：“不……不曾。”
　　“废物……”剑的主人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手起刀落间，路人便没了性命。

　　如此草菅人命的做派惊住一干人，妇孺们缩在角落紧咬牙关，不敢出声。
　　顾瑾紧握着拳，透着稻草堆，盔甲主人翻身从马上下来，他身后将士也跟着下马，沿着青鹰村一路搜捕，逮着地上瑟瑟发放的凡人逐一询问，路人的血迹溅了一地，幼童们似乎后知后觉，猛地爆发出洪亮的哭声，
　　唯有樵夫提着柴刀从人群中站出来，那片刻他身形显得分外高大。
　　“云霄宫仙人在此，你们是何人，竟敢在云霄宫庇护之地撒野！”

　　盔甲主人动作顿了顿，转身瞧了一眼，嗤笑出声。
　　“我当真是云霄宫之人，你是何人？莫不是以为什么凡夫俗子都能借着修仙者名号诓骗本将军……”
　　“知道本将军是干嘛的吗？本将军可是护龙军，管他娘的云霄修士，全他妈都是怂蛋，本将军要找人，谁拦得住，给老子把这个不长眼的绑了……”

　　那领袖一声令下，其他将士一拥而上，顾瑾青筋暴露，转头一看，那些采卖的师兄竟无影无踪，只剩王三抖着浑身的肥肉缩在他旁边，同他大眼瞪小眼。
　　顾瑾咬了咬牙，瞪了他一眼。
　　谁知王三胆子小的很，如此危急关头，被顾瑾一瞪，反倒失了禁，难以言喻的味道在茅草下散开。

　　身为修道之人理应匡扶正义，除魔卫道，这群人视人命如蝼蚁，对着妇孺如此心狠手辣，顾瑾岂能容忍。
　　他握着拳头想从茅草堆中冲出去，王三按住他死死的摇头。
　　“仙人救命……仙人救命……救命……”
　　他恼怒，余光就瞥见一将士要对着单大娘下手，他把王三掀开，欲从草堆之中冲出去。
　　另一人比他更快，那将士的长剑被一柄大刀弹开，一团小小的黑影挡于单大娘面前。
　　未等那将士再扑上来，黑影出声：“这一路你们害了多少性命，不就是找本殿下吗？如今本殿下立在你们面前，你们这群宵小敢上前吗？”
　　黑影声音稚嫩中透着几分傲气，顾瑾愣了愣，抬头看过去。

　　斗篷下是一个剑目星眉的少年，年岁同顾瑾相仿，雪白绸缎下的身材很是单薄，但眉目中携着浑然天成的骄矜，望着人时有种居高临下的睥睨。
　　那将士大约是被震住了，立在原地不敢妄动，而那领袖张狂的笑了一声，提着剑走过来。
　　“哈哈哈哈……殿下，想不到你竟然送上门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殿□□恤弟兄们一路辛苦，本将军就不费周折了……”
　　“来人，给我绑起来！”

　　那领袖者一声号令，骑兵们提着长枪将黑袍少年包围起来，杀气凛然。
　　“本殿下就在此，越了这天山，你们这些逆臣贼子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黑袍少年冷笑了一声，单手拎起深埋土中的大刀，虽然这少年神貌隽秀，但浑身都有种浩然之气。
　　他大刀迎着数十长枪，轰然巨响下将士都被震退，那些长枪夹着他，却不如说是他将那些长枪挥舞起来，手起刀落，血色飞溅，他毫不迟疑的斩断敌人的头颅，竟是愈战愈勇。
　　顾瑾心中佩服，他余光一瞥，旁边那领袖狞笑着挑着长剑朝少年刺去。
　　顾瑾顾不得其他，随便拾起一根长枪冲进战局之中，那领袖见突生横变，恶气难舒。
　　“原来这里还有一只蚱蜢，那就一起死吧。”

　　那人陡然怒喝，剑光携着杀伐之气直袭二人。
　　顾瑾紧握长枪硬扛这一击，兵戈相接，哐当一声巨响，长枪戛然碎裂开来，那人猩红着双眼，剑式很快就逼向顾瑾。
　　“小心——”少年击退周遭敌人，反手挡在顾瑾前面。
　　这人自称护龙军，并不是草莽之辈，顾瑾和少年两个毛头小子的年纪加起来不见得有他年纪，两人节节败退，而四周兵将趁乱冲了上来，一时间危机四伏。
　　少年微微颔首，低声同顾瑾说：“不知道兄长是何人，但如今境况危机，我不愿连累兄长，我等会拖住他们，兄长见机速离。”
　　“我不会丢下你的。”汗水浸湿顾瑾衣衫，他目不斜视，答道。

　　“一个都跑不了。”两人对话瞒不过那领袖之人，他狞笑着，在剑身之上再加了几重威压，那力道磅礴，连少年的大刀也发出嗡鸣之声。
　　少年瞳孔微缩，正欲推开顾瑾，却听脚底一阵阵震动，天地之下无端卷起狂风，呼啸之间，暴雪从远方涌了过来，与雪一同来的还有浓稠的灰雾，瞬息之间，将所有人都淹没。

　　“咳咳——咳咳——不知道兄长如何称谓，今日得逢兄长所助，感激不尽。”
　　茫茫白雪中，两个半大的少年互相馋扶，后面跟着哆哆嗦嗦的王三，三人艰难朝着前行。
　　“顾瑾，你叫我顾瑾就好，我是云霄宫弟子。”顾瑾拍了拍少年的背，帮他顺气。
　　“我，我叫——”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没说出名字，一口血喷出，虚弱的倒在了顾瑾的肩上。
　　王三看见少年倒了，眼前也一阵眩晕。
　　“顾，顾师弟，你看我们这么多管闲事，现在如何是好，还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跟过来，而且采卖的师兄都要回去了，我们不回去是要受罚的。”
　　顾瑾犹疑了一下，盯着重伤的少年说：“那我们就把他带回去吧。”
　　“这——”王三大惊失色。
　　顾瑾脸色坚定，毫无玩笑之意。
　　王三欲哭无泪：“云霄宫不允许外人进去的，带着这个少年我们还怎么进云霄宫啊。”
　　顾瑾眯了眯眼。“我们怎么出来的，那就怎么进去。”
　　看见顾瑾坦然自若的样子，王三几乎要吐血，要知道他几乎用了他攒下的所有灵石才贿赂了守门弟子，现在要带着一个大活人进去，哪有这么容易啊！
　　老天啊！他为什么要欺负小师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