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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虫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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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远及近,便见一人御剑而来,待其落地,只见他青灰色衣袍上毫无雨水痕迹,如同羽冠庭一般,他两指御剑虚划,那剑便被收了回去,微笑道:“道友不远千里来到金陵城,是和这等凡人为难吗?”
羽冠庭面对道观众人之时无丝毫压力,但见来人却是微微皱眉,只是制住朱伊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你怎知我是不远千里?”
“在下萧凤言,牵星宗小莲花峰客卿。”他自报家门,牵星宗乃繁庆国三宗五脉之首,除却宗主万象峰之外,首推小莲花峰,客卿乃是除却峰主之外第一高手,可以说萧凤言之名响彻繁庆。
羽冠庭心下了然,牵星宗近年来虽然略有颓势,然小莲花峰峰主花铃三年前一举突破元婴,成为株洲大修,其下第一高手当为融合期高手,羽冠庭衡量己身,虽然并非不敌,却也不是可以小觑的对手。
萧凤言看了看被羽冠庭扼住咽喉的朱伊,认出乃是含翠楼中的那个丑丫头,难怪的自己所制金符有了反映,又联想自己的劫线断裂,莫非是要应在此处?
“仙上救救我妹妹吧——”阿源一见萧凤言便狂喜道。
朱伊刚刚抑制下去的疼痛却又钻出来,羽冠庭也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变化,他之前就觉察到她左眼中又异物,且这气息与他也颇为熟悉,刚想将东西拿出来一观究竟,没想到惹来了三宗五脉的麻烦人物。
“我妖界众人在此行事,你们人修还请莫要插手了。”羽冠庭挑眉,直视萧凤言道。虽然此处乃是人修所辖地界,但看小莲花峰一向以超脱自居,一介客卿想来不会太过于他为难。
萧凤言好笑道:“阁下所持之人乃是如假包换的凡人,何来妖界之说?”
阿源立刻接茬道:“他是我妹妹,才不是妖怪!”
羽冠庭却并不以为意,道:“你怎么能确定她真的是个凡人,她如今早已不是了。”
朱伊疼痛之际不忘听取几人对话,心下惊异,这妖怪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投身的不是一个人?还是说看穿了她已经不是原装货?
萧凤言此前也不曾细瞧,被羽冠庭这么一说倒是有些犹豫起来。素来妖界辨识同类可比人修要厉害得多,此前他在含翠楼中施予定魂术的时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朱伊,予她算了一番时辰之后多少觉得有些怪异,加上劫线断裂,是以便多了一道保险加了道保命符。
阿源却是急红了眼睛,喊道:“你胡说,我整日里和她在一起,我再清楚不过,如果她是妖怪,早就把我吃掉了。”
想起之前在道观里头朱伊的细心照料,阿源心头像是找了火似的。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与丑丫头相依为命,不管是说要娶她为妻也好,作为妹妹也好,她都是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也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他虽然在烟花之内长大,头蒙拐骗,见风使舵的事情信手拈来,可是她是不同的。
朱伊枯燥了二十几年的心却不免躁动起来,如果山路上这个少年的坚持还只是固执的话,现在却真的让人感动莫名。
羽冠庭却是不由分说地用两指直接揪出了朱伊左眼中的东西,萧凤言本就犹豫,他也想看看这少女有什么古怪。
那是一只碧绿色泛着幽光的虫子,不过拇指大小,六足六尾,六尾颜色各异,色彩鲜艳,在这雨夜尤为鲜艳。轻柔的尾巴飘飘荡荡,它的一对双翅却是透明的,映射着身体的柔光,美丽得让人惊叹。
世说裳蚜,朝生暮死,千千万万中难有一只能开启灵智。然一旦修得道行,它的内丹蕴含着世间大道,修士吞服便可得之。
萧凤言被这奇怪的虫子所吸引,却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要说牵星宗所藏典籍之甚,他所见所闻亦是广博,却从不曾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羽冠庭却是心头大震。
株洲十二国之一唯一的妖之国归雨国,有一条贯穿全国的河流,其中流经自在林的一段,那里每日里都会诞生无数的灰白色的小虫卵,向着朝阳出现无数的新生命,然后迎着夕阳蜕变成为美丽得成虫而死去,那便是裳蚜。裳蚜不是妖,是再平凡不过的小虫,不过是死去的那一刻成为成虫之时分外美丽,朝生暮死,无人关心。
五百年前却出现了一个居素宴,从千千万万个朝生暮死的小生命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一代大妖,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妖,若不是羽冠庭与她的渊源,他也不会知道,在他手心的这只虫子,乃是已经开启了灵智的裳蚜妖。
朱伊已经瘫倒在雨水中,她的左眼鲜血直流,而她的面容也迅速地老去,刚刚还是十几岁的少女,如今已经快速变化到了二十几岁的模样。
阿源的双腿一软,连滚带爬地到了朱伊身边,哽咽道:“丑丫头,丑丫头你怎么了?”
“这是什么东西?”萧凤言的目光再那只小虫和朱伊的身上来回,这小虫从她身上抽离之后,明显可见她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了。
羽冠庭若有所思地将那只想要挣扎逃脱地小妖制住,道:“就算是我不将这小东西拿出来,她也活不了几日了,想来是有心人将这虫卵自小种入了她眼中,日日吸取她的生命精气脱变,成了一只妖物。”
阿源只守着朱伊泣不成声,如今哪里还管面前是一个修士还是一个妖怪。朱伊仿佛可以感觉到她的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这一世可真短暂啊,也真是跌宕起伏,只是看着眼前哭得雨水和泪水浑浊不清的少年,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温暖,她想要像长辈一样摸摸阿源的头,却被阿源的首拿住捂着。
“你大可不必这么伤心,我……”原本想要如同之前那样说出自己不是原身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却换了道,“我的左眼不疼了,好多了。”
“你傻啊,你之前的脸只是丑了点,现在是又丑又老了。”
二人心中都明白生命所剩无几,却又都避免谈及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