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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老妈子(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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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失踪了足有一周。
没有任何的讯息,只知道她同知月被一起捉走,可知月回来了她却失踪了,在柜子里被打晕的杉文比他们还懵,全然不知道久坂真瑞的去向。
知月狼狈的逃回来时,众人问她久坂的下落,知月却只一嘲讽的笑,“那个人?恐怕沦落到天人的温柔乡了吧。被捉走的女人,能有什么下场?”之后半点不提是在哪分开的。也对,对久坂有深仇大恨的她,任是如何被威胁也不可能服软。
高杉在她的房间里踱步,那褥榻乱的仿佛她刚刚才起床一样,可是摸上去早已一片冰冷,他该怎么办?他不相信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在哪灭了火种。直到某一天,敌军的使者堂而皇之的给他们递了一封信。
本以为是橘玄津抓住了她,以她来威胁。结果橘玄津上来就是一通大义凛然的劝降,威逼利诱都用上了,最后补了一句,你们把小真藏哪了?
你问我们?我们还想问你!高杉心想自己难受也不能让别人好过,把久坂失踪的情况夸大其词之后把使者送了回去。
橘玄津的信回的飞快:我在想该怎么把你们大卸八块。想了一晚上,失眠了。
知道他失眠了,高杉放心的倒头睡了。
橘玄津的手伸的能比他们长,幕府的高官能用的士兵肯定很多。不管怎么样也好,就算橘玄津捉住她把她带走,比起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还是这种结局更能让他忍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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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摇曳,几个曼妙身影随着被抛向空中的扇子翩翩起舞,秃儿们在旁顺从的奏乐,无论在哪里,艺妓馆总是志士们用以躲藏的最佳去处。
此处同是艺州,但离与天人交战的前线隔了不少路程。
“武平阁下在这盘踞太久了吧?真无趣真无趣。”
“坂本阁下,在下叫武市。”
武市变平太一开始就不善于应付坂本龙马这样的人,但是同对方总有同乡情谊。他给对方斟一杯酒,视线偷瞄旁边的少女身上。哎呀,这如花似玉的年纪……娇嫩的手都抓不稳三味线,看她有些仓促的样子真是爱怜的紧。
正当他想入非非时,一个不知趣的声音响起了。
是个艺伎在通传:有人想要求见武市大人。
武士被叨扰后烦躁的紧,“不见不见。”
门外传来女人们有些为难的声音,是有人闯进来了。突然拉开门的那人身着素雅,体形消瘦,但有如瀑布般倾泻的墨色长发,在烛光下表层泛了几缕金光。坂本辰马也闻声抬头,正对上那人清潭般深不可测的眸子。
之后,两人竟然相视而笑。
“原来是你。”坂本辰马掩不住惊喜。
那人将自己的惊讶掩藏得很好,表面只露出温雅一笑,“别来无恙。”
坂本辰马仍旧记得几年前他在京都游荡时,在窗旁有惊鸿一现的身影。那人意气风发,在危难时刻不减一丝优雅,问他,“哪里才是手握希望之地!”坂本不假思索的回:自是江户!于是两人再没相遇过。后来听他人谈起,他才知道,原来那人姓久坂,大家通常叫他的字义卿,是长州人。长州……长州,那个富裕又坚韧不屈的长州!自那以后,坂本对长州人总带了一分浪漫的遐想。
久坂真瑞毫不客气的落座,顺手便吩咐秃儿给她加个酒杯。上茶时,娇羞的艺伎们都不免多看了她几眼。她便回以文雅又俊朗的笑。
“久坂阁下?”武市也想起她来,在江户时两人关系还不错,“您不是在军队中么?怎会出现在此?”
她抬眸,走到这来大约用了一周时日,她被抓时身上没带钱,一路放低身价讨钱才付得起车马,着实耽误不少时间。看来攘夷军那里压下了她失踪的消息,或者,知月有可能直接对他们说久坂已经死了。
想及至此,久坂饮酒,“想必武市殿也有消息吧,我军着了幕府的道,自那以后我便大病不起,后来又被天人捉了去。”
她说这话时神色自然,没有任何羞愧之色,坂本从她的脸上打量半天,发现她对自己此次的落魄,身着泥沼却气量不减,她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武市呵呵一笑,“原来如此,这倒是我不曾了解的。那么,久坂殿……”
“你来艺州的目的,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她冷冽的语气,突然将话语权强硬的夺了过来,“你在现场周围徘徊,为得不就是窥得如今局势?好盘算着是否该出手?不必处心积虑判断,我告诉你,天人和幕府联合,已经将长州军打为乱臣贼子,说实在,虽然志士们一腔热血,但我不认为如今能攻入京都,或是江户。”
武市沉默了,坂本却发问,“可是因为,枪炮,船只?”
久坂漫不经心的点头承认,顺手熟络的揽过一个姑娘,对方娇媚的身体蹭在她半个臂膀上,为她斟酒,她微微俯身,暧昧的将姑娘的鬓发拢至耳后,露出惊鸿一现的白皙脖颈。女人的柔软,女人的香气,独属于姑娘的香气,好久不曾这样惬意,久坂欢喜这个姑娘欢喜的紧,不由得走神。
偏偏这时武市不解风情的声音响起来了,“看来这并不值得我相助,更何况还是被幕府阴了一遭的久坂殿,也不值得我相信。这恐怕对我来说是无回报之事。”
她笑的眉眼弯弯,张口吞下姑娘送来的葡萄,“您自然只做有回报之事,暗杀了吉田南洋把土佐搞得鸡犬不宁的您,还是头一次这么冲动。”
这话说的火药味甚重,坂本只好出来打马虎眼,“久作殿长途奔波累了吧,我先让人上几个小菜——”
“鄙姓久坂。”
坂本辰马充耳不闻,继续道,“但是如今缺少兵器装备确实是一大难题,长州那边也没什么对策么?久作殿?”
“离长州有一段距离,恐怕供应不上。”久坂隐瞒了真相,自己早就掐断了与荻的联系,藩主软弱,如果北九州益田那里一旦战局不利,惊慌的荻城肯定会将他们召回用以守卫,这样离江户便会越来越远。
“是这样……所以……”坂本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抬头正见久坂也在打量他,那审视的目光灼灼,一时间看的他还不太好意思,“久作殿也有耳闻吧,我们土佐的朝中局势也实在摇摆不定……”
然后,久坂真瑞莞尔一笑,像是在昏暗的整个房间中发出的一点光。
“坂口殿还在意土佐?我可是听说,毅然决然脱藩的坂井辰马,这潇洒的模样,让我不太相信坂道殿是在意伦理纲常的人。”
武市那边喝酒呛了一下,咳嗽不止,一句话给这个爱叫错人名的人冠了三个不同的姓,这人还真是睚眦必报。缓了许久,武市道,“但是这真让我惊讶,都说久坂殿为人谨慎,十句话里有八句是需要自行斟酌真假的,如今为何向我们全然相托?”
‘啪哒’一声,扰乱了气氛。
是旁边一个青涩的艺伎拨乱了弦,她手足无措的想要补救,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已经转向她,她面目赤红,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好羞愧的低下头,在弹起曲时,倒是沉稳了许多,她已不敢再乱了心神,犯同样的错误。
“我本不想说,但是现在那个姑娘倒是替我说了答案,”配上其余两人了然的眼神,久坂饮下最后一口酒,笑道,“我来这里之前,只听闻武市先生在此,”这话说的不假,她刚醒来时看的信件,可没说坂本辰马也在这里。“我也不曾听闻武市与坂本殿的关系深厚。不过在这里见到坂本老兄,着实让我开心。”
坂本辰马似是还在在意那个出错的艺伎,恍然出神,被她这样一点名,这才傻笑一声,“啊哈哈哈……我这不也是无处可去嘛。”
久坂意味深长的用深潭一般的眸子对上坂本的眼睛,“两位都是聪明人,也同样有报国之志,我今日来访的原因想必两位也早已心知肚明。”
这两人都是土佐势力可以排的上名号的人物,一个是领导者,另外一个则有精湛的武艺傍身。久坂本身心想,她将不久于人世,于是想埋下几个可以帮助银时他们的火种。小百合是一个,她身负整个城的权力,自然粮草不愁,或许……或许山陶也算一个,如果他还活着,他那观天象之能则是如虎添翼。如果,能够再得到土佐人的帮助……武市有参谋之能,坂本出身富商,都是她想要得到的力量。
但是可惜武市太过慎重,好像也不精通武艺,倒是坂本辰马成了她的意外之喜,她没想到能够在这里见到这位刀法响彻的人物。他们来此,估计就是在盘算着,是否要加入正面抵抗幕府的力量,如今的倒幕军,值不值得他们拜服。
此时此刻,坂本说话了,“久作要在这小城歇息多久?你跑了出来,自然是要回前线的吧。”久坂听的心下琢磨,恐怕他是旁敲侧击的询问给他们决定的时间。
“我打算明日就走。”久坂道。
“这样,”坂本露出开朗的笑容,“我记得久作不善于武力的吧,上次在京都没有帮上你的忙,我一直很惭愧,那这次,我护送你回前线吧。”
最先表示惊诧的是武市,“坂本殿!”
久坂皱了眉头,搞不懂他的目的,“这太耽误坂本老兄……”但抬眼正对上对方诚挚的目光,心想有人保护也不错,于是点头应下。
她一向习惯用最坏的猜测来定义他人,这是个不好的习惯,显得她冷漠无情。但是对于坂本辰马是个例外。他的名声很好,风流事也不少,能让女人倾心喜欢的,必定有魅力之处。再其次,益田对他赞不绝口,佩服他的武艺,而然后,与他短短接触后,久坂发现他实在是个爽意之人,虽然有些商人世家传承下来的精打细算,但他的性格不得不让人拜服,脸上总噙着开朗的笑,土佐的口音让他自带了平易近人的气质。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土佐人都人高马大的,这让女子体型的久坂在他身旁显得过于柔弱。
次日,坂本辰马果然履行诺言,挎着刀,草草收拾了行李与她一同上路。
“呃,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路上,坂本辰马踌躇着道。
久坂回以明媚的笑,“当然可以。”
“你为什么大太阳天的打伞啊?”路上的所有人都在看他们!坂本觉得以这种方式受到姑娘们注意可一点都不好!
“我觉得快要下雨了。”
“下雨时再打不成吗?”坂本觉得无法和她沟通了。
“那不是更麻烦了吗,一开一合,浪费伞的骨节不说,我的关节也要痛了。”她认真的辩解,然后伞依旧□□不倒。
脸上带着得意,久坂慢悠悠的同他一道启程。
“辰马啊,”路上实在无聊,又干瘪。久坂决定找些话,“我听艺伎姑娘们说,你身上的秘辛可真是不少呢。”
“啊?”
“不光头上的毛是卷的,就连背部的也是,侧面来看,真的像一匹马。”
“哈?她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啊啊啊啊?”
“楼里很无聊,姑娘们就喜欢聚在一起嘀咕,”她敞开扇子扇风,鬓发被掀起一角,露出白皙的脖颈,“通常一件事让一个姑娘知道了,基本上整个坊就全知道了。你知道的,姑娘们对喜欢的人总是不设防。”
“哎呀,真是……”他头痛的挠了挠卷毛。不过他对于自己经常成为姑娘们的话题感到一丝小开心。
久坂好整以暇的看他,坂本辰马不是个能把心情藏在心底的人,这样直接简单的男人,是谁都会欢喜与他交往。但是商贾出身的人,他身上也有不能小看的地方,她对他还是有所防备。
想着,她脚步一顿。
“怎么了?”辰马问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前方。
出城的大门竟然已经走了守卫在盘查,短短一夜之间,街上也多了不少奉行。许是在搜索什么人,每一个出入城的人,不管男女,都会被仔细的巡查一番。尤其是,长得标志清秀的。看得出来查的十分严谨,就好像在防备有人变装一样,男扮女装的,女扮男装的,想要抓的人没抓到,倒是抓出不少变态和通缉犯。
看着守卫把一个个长得略微为人称道的男子或者女子拦住,久坂皱了眉头,橘玄津的手脚也太快了吧?手段又严厉的紧。不少人都以为这是在抓捕供应给权贵的玩奴,所以盛行扮丑之风,可惜守卫们有一套标准的模式,那些故意往脸上贴膏药的女人们都会被查出来,更别说故意画些痣或者脓疮这样的小把戏了。
久坂见此,不假思索的往回走。
“喂喂,”坂本跟上来,“这样子看来你很危险啊!”坂本自然是承认她的倾城之色。
“你也很危险啊,脱藩的志士,卷毛的人可不多,顺带把你抓了的话,那些守卫一定很乐意。”
“真是的,现在都流行玩弄平民女子了吗?那么多女人还没够,竟然把手伸向了小城……啊,我知道了,肯定是天人要求,然后幕府的官员又不舍得把自己家的美人或者女儿送出去,就只好祸害平民女子!”
这边坂本的怒气刚刚翻卷,久坂带着他拐进一个小巷。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她把伞交给坂本,然后出了巷子。
坂本自然不会乖乖在这里等待,他也怕久坂会有什么乱子,于是跟了上去。就看到她来到了一个小摊旁,是买炸糕的。她想吃独食啊?坂本刚要吐槽,就见久坂从旺火升腾的炉子里,用长长的筷子夹起一块燃木。
“喂……”坂本刚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就见久坂扔给小贩几枚钱,夹着燃木回到了巷子。
木头还散着噼啪的声音,橘色的火焰像是怪物一样张牙舞爪。
下一步,久坂面无表情的用那燃木灼伤了自己的脸。坂本刚从大惊中拿回理智,可是于事无补,她那让众多女人都念念不忘的好皮相已经红了半片,嘶嘶作响,让坂本揪心生疼。
“喂,你做什么!”他把燃木打掉。
久坂微皱眉头,其实还是疼的。
“别这么对自己!明明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他纯粹是心疼这样一块美玉就这样自甘破碎,她那皮相世间不可多得,但是为时已晚,她的左脸被那样灼伤,坂本都已经预知到玉的瑕疵会是怎样,血泡?脓疮?或者,蔓延的疤痕?不管怎样,都是可以摧毁她这皓月之姿的坏东西。
她忍着痛,扯出笑,她竟然还在笑!
“辰马能够视自己安危不顾来护送我,我怎能因怜惜我的外表扯了老兄的后腿?”她诚挚的抓住坂本的手,就好像倾吐自己志向一样的凛然,“更何况,这一路,恐怕我的皮相会增添不少额外的麻烦,这个城勉强逃过,下一个呢?在车马上被抓住呢?逃无可逃,退无可退,不过是身外之物,我断然不会吝啬这些。”
她说完,辰马露出愧疚的神色。
“你若不是为了来寻我们,或者我若不是执着来送你……都是我的错。”
他真是个好人,久坂心想,他倒是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了。这让本身就动机不纯的久坂也有些内疚。她或许不该在坂本辰马这样的人面前玩些处心积虑的算计。她确实是有心想拉拢这桂滨之龙,所以用区区一个容貌来换他的掏心掏肺是笔好买卖,但她忘了一点,这让坂本辰马感到了难受,而且还可能持续很久。这一下子,她有意拉近的关系,就这样硬生生横隔了几分恩怨。
她还在苦恼走错一步路时,坂本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沉稳的捏住她的肩膀(虽然感觉肩膀瘦弱的不像个男人)。
“放心吧,久作兄,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把你送回军队,拼上我的武艺!”
他说的义正辞严,一诺千金。
她便笑着微拂去他脸庞沾染的尘土,“我自然是信的。”感受到坂本因为这过于亲密的动作产生的局促,久坂意味深长的眯眼,“只是今夜要委屈老兄露宿了,城门如此,我想客栈也不安全。”
“我知道这附近的林子里有个废弃的寺庙,今夜我们投宿在那里吧。”
“甚好。”
刚到目的地,已是夜晚,坂本熟络的搭起了树枝生火,久坂便出门去找水,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月色下波光粼粼,映着树与月,星与鸟。她伸手一撩流动的水,清爽柔软,流动的镜子照射出她的容颜,比夜色还深沉的眸子,长发倾泻,只是右脸上多了大片残忍的红,露出肌理,显然是被烧烫的褪皮,有些惨不忍睹。
为了回程的安全,自毁容貌是她一开始就打算的,就算坂本在不在也会如此,但是如今坂本对她只剩愧疚,不利于交心。她是该好好想想该如何套牢这个男人……他是个男人,正值风华正茂的好年纪,比银时他们虚长几岁,应当有过女人。她能机敏的感受到坂本辰马从京都时就对她的兴趣——作为同僚的好奇,以及接触长州人的期待,还有对容颜的欣赏。他是个老好人,很容易被看破。
水声潺潺,坂本在一旁赤着上身下水了。他作势要抓鱼。
“啊哈哈哈,这地方真是爽快,炎热的夏季里有这样凉爽的地方再好不过。有兴趣尝尝我们土佐人的秘制烤鱼吗?”
她在湖边露出文雅的笑,“荣幸之至。”
被她这样的面容所惊艳,仿佛她脸上的伤痕也成了如花影的装饰一样,坂本随即苦恼的挠了挠脑袋,撇过头不去看她。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久坂笑笑,低头又去看自己的倒影。
一条鱼噼啪噼啪甩着尾巴落到她面前,抬头便看精壮的坂本蹚着水准备上岸。久坂下意识的伸手拉他,坂本顺势而上,两人交握的手紧紧贴合,有人的手是炽热柔软的,另外一个则冰凉瘦削。只是上岸时,坂本多了些审视的目光。
吃饭时两人都不语,为了缓和气氛,坂本只好找了个干瘪的话题,“这地方可真凉快,刚来艺州是还不是这样的天气,艺州都这样天气无常吗?”
“恰恰相反,艺州季节不怎么分明,气候稳定。之所以凉快是因为我们在南部,南北温差大,而且多有树林。”她咬了一口鱼,说实在她也尝不出来味道,“山林多,是件好事。”
“啊哈哈哈,你对艺州真的很了解啊。”
久坂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坂本自觉尴尬,对哦,他都忘了面前这个好看的男人其实是攘夷军的参谋,在艺州驻扎很久了。
“那你来艺州觉得如何?风土人情都已经看够了吧,”久坂问。
“南部的安艺有很好的港口,”坂本语意模糊,“离土佐也很近。”
她便大笑,“原来你早就有打算。”她自然听的明白,坂本要回土佐招军,然后从安艺的港口登陆到本土,原来是海军。这是他早就决定好的事情。亏她还有招揽坂本之意,更是多此一举,他的志向比她要早得多。其实他来护送她,并非抱着什么摸索她是何人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想要提前相处未来的同志罢了。
坦诚,又有赤子之心。桂滨之龙名副其实,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她抬眼看他,“艺州确实很好,也因为杀人,可以不用见血。血进了泥土,就不用打扫收拾。”
坂本渐渐收起了笑容,“认真的?”
“你以为我在艺州是在干嘛?集体吃拉面吗?”
“如若是一般的比试,我饶有兴趣。但是杀人,不管是天人还是同胞,总归和道场上是不一样的。”
“刀一落,那个人就无法再说话了,是么?”
坂本皱起眉头,他有很好的刀法,传承到了很好的流派,但很可惜,他不喜欢杀人。为了报国之志也好,守护他人也好,如果非要用杀人来解决的话,他宁愿做梦去寻求两全其美的方法。他知道这样的思想与许多志士相悖,于是不曾言说。
他想起武市曾对他言,“久坂义卿这个人,虽然颖悟绝伦,但狼子野心。”
不知为何,坂本突然想笑,狼子野心,面前的这个文弱的男人么?他莫名其妙的一笑,没有吓到久坂,倒是让鱼刺卡了喉咙。
“咔!咳啊啊啊!”他咳的撕心裂肺。
久坂伸手拍他后背,“别咽下去,咳出来。”
他咳的更厉害,掐着自己的脖子,两只眼瞪的大大的。
她皱起眉头,问他,“你见过的最漂亮的人是谁?”坂本一怔,咳嗽停顿下来,下一秒就被久坂拍了个半死,背部剧痛,不过鱼刺已经被误打误撞的打出来了。
“下手真狠!”坂本趴在地上。
久坂捂着自己被反作用力打痛的手臂,她力气小,已经是拼了所有的力,懒得和他拌嘴。
坂本突然就把视线定在了她白皙的手臂上,月光下连细密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可是总有些违和感,究竟是哪里不对呢……?久坂的手臂有沉积很久的伤口,这倒也是,哪个志士的身体不都是伤痕累累,但就是这样平常的胳膊,哪里都有奇怪的地方。
他懒得去想,怀疑朋友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