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错生死劫》鲁熊猫

7、第二章 旧日情仇3

　　良久，白若冰忽然大笑，震得错情崖顶栖息在树上的鸟儿都飞走了，但是谁都可以感受到他笑声中的惨然和凄凉。他看了清儿好一会儿，然后，把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扔，看向众人，“你们可要说话算话啊！一命换一命，用我的命来换清儿的命，值得。我绝不会再出手了，你们动手吧……各位大侠！”在似火的晚霞中，他转过身去，放弃了任何抵抗。
　　清儿使劲地挣扎着，可是她仍然无法从无机老道的手里挣脱出去。“不要！不要！”她心里悲鸣着，似乎已经提前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错情崖上一片寂静，这些人自名侠义，都不愿意落下乘人之危的骂名，即使心里想出手，也丝毫不敢当众表露出来；而那些本来卑鄙的小人则更是躲得远远的，不是他们不愿意动手，而是他们不愿当着这些大侠面前自贬身份，被他们看不起，再说，他们仍然惧怕白若冰，害怕他说话不算数，毕竟为了一个女人而甘心牺牲自己的人并不多。无机老道看了看众人，似乎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他心中暗骂众人的无能，想着更为恶毒的计策。
　　“白若冰，我看你也是条汉子，这样吧，看在各位武林同道的面子上，给你个机会，你自己了断吧！我相信各位前辈是不会有异议的！”无机露出一副惋惜的嘴脸，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思量。因为他怕白若冰若是留一手，死不了岂不麻烦，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武林人士，再往他身上多刺几剑吧！
　　听了他的话，白若冰冷笑一声，转过身来，慢慢拾起地上的剑。崖上的风吹来，他白色的长衫随风摆动，有种秀逸的苍凉。
　　他握着剑，环视着众人，没有谁可以为他辩解，为他说话，即使是一声叹息，他也听不到。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路乘风的身上，他注视着这个威名远扬的侠客，眼神中却有着深深的幽怨与失望。而路乘风在那一刻却把脸扭到了一边，不知道为什么，连路乘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敢接上白若冰那清澈的目光。
　　白若冰凄然一笑，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他死后归于平静，他以为他的死就该是整个事件的结局了。他不再寄希望于任何人，他决心认命了。
　　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错情崖上的一幕会重演，而主角却是自己的儿子。但此时，他心中释然，因为他已经为儿子寻找了一条普通人的路，儿子将不会卷入这永无休止的追杀，他将有着普通人的生活，与世无争，快乐的生活。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等一等！”就在白若冰把剑横向脖子上的一刹那，无机老道却出声制止，他声色俱厉，“白若冰，你手上染的血腥还不够多吗？难道还想用你的血来玷污这错情崖？”
　　众人闻言均诧异，不由得看向无机老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样吧，这有我们长乐帮密制，专门用来清理门户用的长乐散。”无机老道一副假仁假意的嘴脸，“看在你年纪轻轻，误入邪道，唉，让你少受点痛苦吧！想必各位前辈和道友都不会反对吧！”说完，他也不管群雄的反应，给身边一个紫衣弟子使了个眼色，那个弟子立刻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青花小瓷瓶，扔给了白若冰，不用想，谁都知道那是种剧毒。
　　偌大的错情崖依然无声，只有冷风吹过……
　　白若冰伸手接住小瓷瓶，对无机笑了一下，任谁都可以看出那笑里的不屑与轻蔑。他怎会看不透无机老道的心思？他深情地望了一眼冷子清，然后，毫不犹豫地打开瓶塞，喝了下去。药一入喉咙，白若冰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青紫，嘴角流出暗黑色的血，身体抽搐，似乎很是痛苦，挣扎了几下，倒地不动了。但是直到倒地的一瞬间，他的眼光一直都望着清儿，嘴角上还带有一丝微笑。
　　一代魔头就这样死去了，幽冷的风拂在每个人的脸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堵在他们心里。
　　为什么？他的脸上还带着笑容？
　　或许，这会成为永久的谜团了。
　　玉笛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她跑到无机老道面前，拨开他的剑，解开女儿的穴道，将已经不知所措的冷子清抱在怀里，失声痛哭。清儿的两个哥哥也到了她们面前，路凌宇也想上前，但是他被他父亲紧紧拽住了手臂，清儿既然在成亲之日和人私奔，早已令他们彩云山庄丢尽了脸面。他知道他的父亲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丢脸的事情再发生。
　　冷子清不哭不笑，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这悲惨的一幕，突然间她挣脱了母亲的怀抱，扑到了已经死了的白若冰身上，失声痛哭。她的哭声是那么的凄惨，或许，多么铁石心肠的人听到了也怕会动容，她摇着、拍打着白若冰的尸体，似乎她这样一拍，倒在地上的爱人就会醒来。
　　“清妹，你不要难过……”路凌宇用力挣脱了他爹的手臂，疾步走到了冷子清的面前。他想安慰清儿，但是，却不知道用什么词合适。
　　“别说了，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们。是你们，是你们杀了他，我恨你们。”冷子清含泪冲着路凌宇怒吼。
　　“我……”还未等路凌宇说话，路乘风愤怒地走过来，“啪”的给了他一个耳光，“不争气的东西，我们路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路凌宇木然地站在那里，似乎刚才的一个巴掌不是打在他的脸上。
　　是啊！从白若冰出现的那一刻起，路家就没有一刻安宁过，不知为什么，白若冰似乎和路家有着极深的渊源，总是去彩云山庄捣乱，种种迹象表明他是有意在和他们路家过不去。不过，这只是众人无根据的推测罢了。
　　而路凌宇，无疑是路家最惨的一个，作为路家的长子，他善良随和，聪慧冷静，却不只一次被白若冰当众羞辱戏弄；他武功不弱，却总是无力赢过白若冰；他气宇不凡，英俊专情，却被白若冰抢走了心爱的女人。甚至，他已经成为江湖人的笑柄，是彩云山庄的耻辱。
　　这一切，他不怨别人，只怨自己没本事。
　　在这之前，他曾经恨过白若冰，因为他以为白若冰根本不爱清儿，夺走清儿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女人，而他却无法抢回自己的女人。而现在，他看到了，他错了，他发现了这样的事实：白若冰爱清儿，绝不亚于自己，是可以为她付出生命的。所以，他对白若冰的仇恨已经转为哀伤与内疚。因为夺妻之恨泯灭了他的良心，他一直就知道白若冰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更何况，他爱清儿，就应该为清儿着想，可是他却放不开。
　　其实，放眼世间芸芸众生，真正放得开的又有几人呢？
　　所以，面对路乘风的巴掌，他没有躲，也躲不开，这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儿子的自甘堕落惹怒了路乘风，他接连几个耳光试图打醒儿子，已经忘记了这是什么场合。“孽障，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竟然如此执迷不悟！”情急之下，他的话竟然脱口而出，完全没有顾及到天元山庄与清儿的脸面。
　　周围的人都不做声，天元山庄的人的脸色也甚是难看。
　　“不，爹，我求你收回刚才的话。我求你！”路凌宇心疼清儿，第一次大声地冲着他爹吼着，声音是那么的绝望。
　　“你这个畜生……”路乘风气得脸通红，他没想到儿子会这么不争气。
　　“够了！”冷子清突然抬起头来，看向远方，眼神中是那么的孤独与无助，她打断了这对怒目而视的父子，“我是不知廉耻的女人！”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可突然，她抬高声音：“路叔叔，请你告诉我，如果白若冰也是你的儿子，你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你面前吗？”
　　“我儿子？”路乘风没想到清儿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想也没想，“我才不会有这样的儿子！如果是我儿子，我会亲手杀了他，为江湖除害！”他的话音一落下，竟然还有人为他欢呼。
　　果真是当之无愧的豪侠！
　　“是吗？不愧是路老英雄！”冷子清的嘴角浮动着让人难以琢磨的笑意。“你们也是一样了？”她看向那些所谓的武林侠义人士，那些人没有说话，等于是默认了。
　　“你听到了吗？你赢了！”冷子清俯身对着白若冰的尸体说道，似乎白若冰仍然可以听到她的话。“你说对了，你不会活着离开错情崖，不会活着离开。也好，你该高兴了，你终于解脱了，谁也不再欠谁了！”她的话充满了玄机，谁也猜不透话里的含义。
　　“孩子，”玉笛夫人抱着清儿，“别难过了，跟我回家吧！”
　　“家？我的家在哪里？”冷子清眼中的泪一滴滴地滚落，掉在白若冰惨白的脸上，她凄然地说，“他死了，我怎么还会有家？”
　　“清侄女……”无机老道知道刚才自己的行为已经惹恼了天元山庄所有的人，所以他想挽回一下目前的局面，讨好一下冷氏父子，毕竟天元山庄在武林中也是不好惹的。
　　“住口!你别叫我的名字！”冷子清抬起头来，“你满嘴的仁义道德，却尽使些卑劣的手段！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忘记仇恨？为什么总不放过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两个相爱的人做错了什么？我恨你们！”她用仇恨的目光瞪着无机老道，但她的话却深深地印在每一个人的心里，“终有一天，你们会得到报应的！”
　　“若冰，九泉之下你会寂寞的，等着我，我来陪你！”冷子清亲了亲爱人的脸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突然，她捡起地上的长剑，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就刺向了自己的胸膛，伏在了白若冰的尸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