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四三 ...
-
可惜他们运气不好,那个洞口距离这边并不远,所以大概一出来迎头就撞上了这么多大杀器。
阿云走了一圈看下来,发现空着的石台和他们遇到的那些数量对不上,就猜到胖子等人当时或许是兵分几路,有人走了回头路,有人像陈默几个一样藏起来后不知去了哪里,也有人继续深入了。
因为这周围的洞口并不少,虽然不知道都通往哪里去了,但总归是条路,而这其中,她自然也发现了那个尖刀一样的缺口,只看周围尸隗人俑刀枪不入的身上那条条白痕,阿云就知道是谁了――除了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再没别的武器能造成这样的痕迹了。
她顺着痕迹找到了他们进去的那个山洞,却并没有直接跟进去,而是在洞口留下个记号后,又返回了人俑堆里。
不是不着急见到小哥,只是阿云隐约觉得,这人俑方阵的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而以张起灵的能力,安全方面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因着那莫名的吸引力,阿云走进了栩栩如生的人俑群里,而随着她的深入,她渐渐的发现了,这些石碑里偶尔也有那么几个个稍微不同的。
比如此时她眼前的这个,除了与别个相同的内容之外,这一个的石碑上还多了三个大好几号的字,【探金使】。
其他的也有儒使、接引使、防卫使等等,只不过那些她都在留云山庄里听过,却唯独这个探金使燕家不曾耳闻,因此才会好奇的停下来查看。
而这一停下,却又叫她有了其他的发现。
那是在这个探金使身后两个位置的地方,她原本是蹲下在看眼前这个石碑,无意中一抬头扫过那个石碑,却被上面鲜红的三个大字给勾住了视线。
【张起灵】
那块石碑和她之前看到过的其他所有石碑都不一样,上面别的什么都没有,就只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张起灵!
阿云脑子空白了一瞬,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属于【张起灵】这一块石碑的主人,叫她松了口气的是,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与她所认识的张起灵没有任何一点儿相像的地方。
直到这时,阿云的脑子才又恢复了运转,接着她就想起来,楚枭是有说过,张家过去也是属于留云山庄的,和荆家共同担任起灵这一职位,直到某一任张起灵叛逃,整个张家才被驱逐出去。
据说张家也曾是个大家族,阿云站在原地往前面扫过,就这么一眼过去,便已经看到了好几个姓张的,而偏偏她先前经过的地方,有很多姓氏,却独独没有一个姓张,却是恰好印证了楚枭所说的话。
她也就是这么一想,大概把线索在脑子里理顺罢了,真正叫阿云在意的,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至于其他和他同名同姓的,就算是他的先祖,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她此时已经走进来很远,距离中心位置挺近的了,那种莫名的吸引力也越来越强,心里惦记的厉害,哪里还有功夫浪费时间在无所谓的东西上。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阿云觉得似乎从进来这里,她的腿恢复速度就好像快了许多,虽然还没有恢复如初,但正常行走已经影响不太大了。
她蹒跚着快步走过尸隗人俑群,已经能隐约看到中心位置上树立着一块等身高的黑色石碑,心里越发的迫不及待,因此虽然看到最靠近中心的两圈小石碑上光秃秃一片,并没有任何信息,哪怕明知事有反常即为妖,她也没有停下来查看,反而更加迅速的直奔大石碑。
阿云走进来的位置在大石碑的侧后方,她绕到前面去一看,这块黑色的石碑上也用鲜红的颜色写了三个斗大的字。
【灵英堂】
那字似流动的鲜血书就,血煞之气直冲入眼,只看着就能感受到阴森诡异,却又矛盾的没有一丝邪恶黑暗的感觉,反而倍感亲切安全,无端端让人心里想要接近。
但陵墓里的东西,哪里有这么简单,就像大自然的规则,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毒,阿云心里清楚,在这里也是一样,看着越安全的地方,实际上可能更加危险。
可偏偏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心里警报响个不停,却还是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想要靠近,眼看着自己的手就那么伸了出去,阿云急得冒火,瞬间眼泪都快下来了!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变得无比缓慢,而每一秒都成了漫长的折磨,却又好似很快,才眨眼的功夫,她的手指尖就已经触碰到了【灵英堂】的那个灵字。
指腹的触感清晰的传递着它的真实感受,告诉她,她最初以为的错觉其实是真的,她真的摸到一手粘稠的鲜血,而且那血液竟像是活物一样,居然缓缓的顺着她的手指缠绕而上。
那种被软体动物附身的触感让阿云瞬间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拼命的想甩开手,可已经晚了,那整只手都像是被强力胶固定在石碑上一般,无论怎样都甩不掉。
阿云喉咙一阵发紧,嗓子眼里翻滚着酸水,她忙偏头用另一只手捂着嘴,吃下去的东西早就已经消化掉了,这会儿干呕也呕不出什么东西来,反倒还比真正吐出来更难受一些。
眨了眨眼,眼中因生理性不适而冒出的泪水被挤出眼眶,阿云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忽然莫名其妙的勾出个浅淡的笑意。
因为她忽然想起之前吴邪挂着眼泪的样子,明明也是和她现在一样,结果却被他们――她和张起灵――故意欺负,非得说人家哭了,要不人家说【不是不报,时候不到】呢,这不,现世报就来了。
阿云眉目舒展了一瞬,但也仅仅就一瞬,因为她突然感觉到手指上恶心的触感似乎正在消退,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惊讶的抬头看去,却见那恶心玩意儿真的退下去了。
不止退了,而且还越来越少,颜色越来越浅,直到剩下最后的一点儿,阿云才发现,那玩意儿竟是渗透到墙里去了,原本字上鲜红的颜色消失的干干净净,干净的仿佛那才是她的错觉。
就在这时,她耳朵一动,忽然听到脚下机括启动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但她已经来不及躲开。
第三颗蜃珠里保存的影像,是她手把手教他写字的样子,第四颗是她陪他扎马步,第五颗……
无声的默片随着时间慢慢开始消散,张起灵一言不发的走过去把珠子收起来,毫不停留的走进刚刚出现的洞口,甚至连最初警惕的试探都没有再做。
吴邪紧跟上,侧头看着张起灵,有点儿担忧的问他:“小哥,你还好吗?”
“当然!”张起灵淡淡的反问:“我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好?
自然是哪儿哪儿都不好,尤其是问出这句话的张起灵更加让人觉得不好,虽然这句话很正常,但正常人说出来的话叫他一说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吴邪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不出,他已经听出来张起灵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或许不愿意承认自己此时心里的脆弱,但这样的他却叫吴邪更加担心。
他不知道这小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沉默起来,整个人的色调好像都一下变成了灰色,好好儿的一个高冷男神,他稍微一个没留神就变成了阴郁男孩。
精分都没这么突然的吧,这说变就变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害的他都没及时反应过来!
或许是吴邪注视的目光太诡异、太刺眼,也或许他心里根本就不愿意对这个人有任何隐瞒,张起灵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还是准备松口。
而不知吴邪是不是感觉到了他的态度开始松动,恰好也在这时又追问了一句:“小哥?你到底怎么了?”
张起灵抿唇深深的看着吴邪:“当年……我把你忘了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难过吗?”这件事他当时没觉得如何,可如今回想起来,竟是如此的憋闷、难过和难以启齿。
“……?”吴邪茫然了有那么一瞬,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会说起这么个话题,脑子里还在飞快的转,嘴里下意识的回答道:“唔,还是有点儿难过的吧。”
吴邪说完这一句才忽然回过神来,看了眼神色更加低落的张起灵,默默咽下了剩下的已经到嘴边的话――不过也没有你恢复记忆但还是坚持要走的时候难过。
其实说真的,被遗忘虽然痛苦,但却远远不及他记起了一切而自己却仍旧被放弃的痛,前者你还可以有理由安慰自己,后者却让你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张起灵不知道吴邪的未尽之言,但就算吴邪说的那么云淡风轻,他的眼中仍旧充满了隐忍的愧疚自责,语气也是难得一见的软弱。“你怪我吗?”
怪吗?那自然是怪过的!可他认识的张起灵,本来就不是个为了小情小爱而放弃责任的人,从吴邪认识他的第一天,他就是那样的,所以即便后来他做了自己不愿意的选择,吴邪也无法阻止他。
就算怪他,这种情绪也没有办法坚持太久,可他也知道,如果说不怪,小哥心里会更自责,他还是舍不得小哥露出更加难过的表情,所以他说:
“嗯,怪的!怪你当初为什么什么也不说,也怪我自己没本事陪着你。”
吴邪眼前一花,竟恍惚看见小哥眼中似有水光划过,但那却似乎只是他的错觉,等他再要细看,张起灵已经闭上了眼睛,遮去眼里所有翻涌不休的情绪。
吴邪几乎以为张起灵是不打算再说什么了,但没多久,张起灵却终于说出了压在心底的话。
他说:“那你说,她会怪我吗?”
谁?吴邪脑子里刚转过这个念头,就立刻想到了他说的是谁,是了!他终于想到了他不对劲的地方!
一开始看到被自己遗忘的过去,张起灵大概是震惊的,是惊奇的,但越到后来他好像是麻木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就算遇到危险也无所谓了――他连最初警惕的试探都不愿意再做了!
可吴邪知道他不是的,他每看到一副影像,都会很认真的注视,直到它彻底消散;他每次把蜃珠收起来,都会捏在手里很久,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但直到目前也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还每一次都会挡在自己前面。
吴邪许久不答,张起灵又问了一次,“她会怪我吗?”他这么多年没有去看她,甚至还把她忘记了……
“不会!”在张起灵看过来的时候,吴邪脸上露出了十分坚定的表情,“我老妈说过,每一个母亲都不会舍得去苛责自己的孩子。”
张起灵的眼中还有些茫然,他喃喃道:“是吗?”那语气里很是不确定。
“当然是了!小哥,其实你自己是能感觉到的吧,就算只看那些影像,也能看出她很爱你!”吴邪说这话的时候不仅是坚定不移,甚至都带了些蛊惑的味道,没办法,既然知道了小哥的心结在哪里,当然得尽快解决掉才是啊!
吴邪知道小哥此时纠结的是什么,他纠结的是拥有记忆的云娘不肯认他,所以才会觉得她是在怪他了。
但因为还不能确切的知道蜃珠影像里的女人到底是谁,怕说起来反而会起到反效果,所以吴邪就没有在这个时候提到阿云,反正他只需要给小哥一个确定的答案,让他自己心里坚定起来就行了,至于真相如何,他相信,总有一天当事人会自己出来说清楚的。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从一开始,见到他们碰到第一颗蜃珠的时候,张起灵的情绪就不对,他当时大概就已经认定那个人的身份了,只是当时他因为看到蜃珠太过惊奇,竟然都没有发现。
当然了,吴邪觉得更大的可能应该是,当时小哥自己也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后来,看到越来越多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他心里的震动才越来越大,以至于控制不住情绪而被吴邪发现了。
毕竟,依着这人的道行,他要是有什么事儿真想瞒着人的,别人说不好,吴邪自己反正是不大可能会发现的――嗯,这说的是十年前的他、还有陷入【恋爱降智商】这个怪圈的现在的他。
就在这个时候,第六副影像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个小孩子欢快的声音。
头晕脑胀的翻滚终于停下来,阿云被狠狠的抛在地上的时候,都没机会搞清楚周围是个什么状况,就先吐了个天昏地暗。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躲过了大伙儿在骊山地宫的翻滚play,也避开了水银河与兽同游的美好体验,还忍住了刚才血液缠手时胃里的造反大业,最终却栽在了一个已经听到动静但还是没逃掉的简单机关里,并且还吐的这么狼狈。
耳朵里听到机关启动的声音时,她才发现她的手指也已经被松开了,虽然当时手上也没什么力气了,可说实话,她还真的恨不得没松开的好。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的!
阿云恨恨的想,如果她的耳朵还好使,如果她的腿没有冻僵,如果她的手没有麻痹!
但问题是,她就是这么的倒霉,这一切偏偏就是发生了,她也终于当了一回滚地葫芦,所以说,一切的偶然,最终都会成为一个绝对的必然。
这也算是教她个乖,让她记住,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要心存侥幸。
阿云狼狈的爬起来坐在地上,抽着冷气揉了揉刺痛的肩膀和膝盖,她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些地方肯定是青了。
虽然她掉下来这么好一会儿,周围除了风声暂时都没有其他动静,不过吃一堑长一智的阿云妹子这一次终于谨慎了一点儿,先就着坐起来的功夫,不动声色的将四周观察了一圈。
眼珠子滴溜溜那么一转,阿云就发现,周围浓重的黑暗里,实际上是一个空旷的洞穴,听着清晰的气流声,似乎这原本还是个密闭的地方,但或许因她无意中启动了机关,也因此打开了与之相对的另一个出口,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风其实是个很有力的帮手,阿云身上没带手电筒之类照明用的东西,在这浓重的黑暗里视力受阻,一时半会儿的本来是无法明确查探出周围的环境。
但周围安静的只有风声,而强烈的风吹过障碍物后,会发出不同的声音,高明的人还能通过声音,判断出风所经过的是什么东西,没错,阿云说的就是她自己――过去耳朵灵敏的她。
这声音一般人或许听不出什么,此时的阿云也听不到太细致,可阿云虽然暂时耳朵不好使了,但她过去听到过的声音却还在脑子里,只需与此时的声音一对比,便轻易得知,此时山洞里除了她自己以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阿云长长的吁了口气,知道周围暂时还算安全,她立刻就放松下来,一下子瘫软在地……虽然有金缕玉衣护着,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可这么一通翻滚撞击下来,她浑身真是没有一处不痛的。
风声渐渐停止,空旷的洞穴中一时间只能听见阿云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阿云知道不宜在原地久待,因此只稍微缓解了一下疼痛,待恢复了些许力气,就一边痛的吸气一边挣扎着爬起来,往风吹来的那个出口挪过去,她得想办法出去找到小哥他们。
此时的阿云并不知道,就在她侧面的石壁后,直线距离不到50米的地方,被她惦记的张起灵和吴邪刚刚找到了第六颗蜃珠,蜃珠后的通道刚好与她行进的方向相反。
如果她的耳朵没事,自然能轻易的发现他们,但此刻,他们只能毫无所觉的背道而行。
“阿娘!阿娘!你看我找到了什么!阿娘……”
稚嫩的童音欢快的响起的一瞬间,他们眼前忽然便跳出一个十分眼熟的小男孩,还是在那副飘渺如烟的影像里,小男孩蹦蹦跳跳的扑进女子怀里,献宝一般将手中的东西捧到女子眼前。
“蜃珠也能存留声音?”
张起灵和吴邪对视一眼,立刻悄悄的小心戒备,这是他们第一次遇到【有声动态图】,也不知是否会有什么变故,但他们的视线还是落在那边的两人身上。
虽然那女子似隐在雾中,看不清容貌,但他们却清楚的“看”到,女子眉目含笑,动作温柔的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顶,而后听到她说:
“哦?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叫你连练功都不认真了?”
这话分明是斥责孩子不努力用功,却被她说的似娇似嗔,那声音温柔似水,仿佛三月里的茸茸春雨落在草地,又飘飘荡荡好似从天际悠然降落的云,缠绕在耳边低声呢喃,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却偏偏又知道她在说什么。
张起灵闻言瞬间全身僵硬的愣在原地,这是、这就是他娘……的声音?
先前听到那小孩的声音时,虽然震惊,但他也已经预料到,既然能存声,那么女子说话的声音必定也会保存下来,他原想着通过声音来确定她的身份,但不曾想,这影像里她的样子和声音却都是早已经过处理的,竟是分毫听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惊喜固然有,可失望亦不少了,所以一时间心绪震动,便像是做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的没个定数。
这时又听得那孩童清亮的嗓音毫不发怵的嬉笑:“自然是好东西!阿娘你看,我在课室里找到了这个!”
其实单只看这么一句话的表现,就能知道这孩子绝对是被人宠大的,他骄傲自信又肆意灵动,就算被斥责也没有半分怯懦,分明是拿准了女子不会真的对他生气而有恃无恐。
而女子果然也并未生气,反倒是将那孩子抱起来转身往回走,一边拿过那东西查看,同时嘴里还柔声说:“好,阿娘看看。”
盯着那背影彻底消失,张起灵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如果是他,绝不会对女子这般无礼,如果是他,一定认真完成课业不让那人失望,如果是他……
可那分明就是他!是在他记忆中从来不曾存在过的,幼年时的……叫他自己如今都觉得嫉妒的他!
吴邪心底里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手稍作安慰,说真的,他虽然能理解小哥此时的不开心,可却无法真正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他复杂的心情,这种事情,没亲身经历过的人都不能说出“我懂你”这种话来。
幸好张起灵也就是纠结了那么一小会儿,他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转而又烦恼起另一件事。
“面容和声音都用来无法辨认人!”
吴邪听得出他语气里的郁结和急躁,可这谁能提前想的到呢,只能安慰到:“留下这蜃珠的人,想必自有她的用意。”
总归这东西是他们自家人留下的,而且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像是特意留在这里给小哥引路之用,给自家人留用的东西,又专门做了处理,那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就在这上面浪费功夫。
张起灵转过来定定的看了吴邪一眼,在吴邪张口询问之前,又淡淡的回过头,走上前去把蜃珠收起来。
吴邪皱眉看着他沉静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隐隐升起一些不安,张起灵虽然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刚才看他的那眼神里,却似乎隐含着什么深意。
因着这么多年的经验,吴邪对自己的直觉还是挺相信的,虽然这一段路走的平平稳稳,可他还是觉得或许会发生点儿什么,眼看着张起灵已经要走进新出现的洞口,他忙快步追上去,两人并肩而行。
张起灵看着伸到眼前的手,茫然回视:“……?”
吴邪嘴角抽了抽,只觉得内心的小人儿瞬间一脸血,面上还故作平静的道:“把刚才那颗蜃珠给我看看。”
先前他只查看了第一、二颗,但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并没有找到任何有差异的地方,所以后来的也没有再看,不过这一颗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有声影像,吴邪就开始好奇,也不知这个会不会和之前的有什么不同?
张起灵顿时了然,那珠子是有些不同,所以他才会分开收起来,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蜃珠拿出来放在吴邪手心,看着那珠子在他手心里滚了滚,眼前一花,竟有片刻恍惚。
吴邪倒没发现他的异常,只盯着那珠子看了好一会儿,可也没看出什么让它能被小哥区别对待的不同来,他看了看张起灵,见他没有要提醒自己的意思,想了想之后,又再次伸出手。
“那些也拿来看看!”
张起灵被他这一声喊的回过神,明明是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偏面上半分不显,只看吴邪那动作,便猜到了自己没听清的话,继续做面无表情状,将装珠子的小袋子递给他。
吴邪将所有的蜃珠全都倒出来,再拿最后一颗一对比,终于发现了那细微的差别,之前的五颗全是淡淡的粉白色,第六颗却是粉紫色,不论是粉白还是粉紫,那颜色都是极淡的,再加上蒙蒙珠光氤氲,单个哪一个拿出来,几乎都一样,没有对比的时候,还真是看都看不出来。
可放在一起这么一对比,倒是一眼就看得清楚了,而且五颗粉珠放在一起毫无反应,但刚一将紫珠放进去,六颗珠子的表面却都同时浮现出一些细细的线条――还是是残缺的。
两人对视一眼,吴邪忽然就笑了,“看来小哥你说对了,人家嬴政财大气粗,于咱们而言千年难得一见的宝物,他这儿倒是数量不少。”
可不是,听说当年建造陵墓时,可是倾尽九州之宝,仅供一墓所需,寻常的珠宝首饰他们没见着,但这无价之宝却是随地乱丢啊,也不知后头还会遇上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哪个墓里都不少,不过就看有没有本事拿,拿了又有没有命花。”张起灵冷冷的说。
“怎么?”吴邪将蜃珠重新装回袋子里,饶有趣味的上下抛了两下,颇有些漫不经心的问到:“你觉得会出事?”
张起灵没看他,只是边走边打量周围,用更加随意的语气反问:“你觉得会这么简单让我们把东西带走?”
“这倒是。”不过再大的困难,总归两个人呆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阿云身边没什么危险,只要这闷油瓶子别动不动就失踪不见,吴邪觉得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两个人心里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想法,此时他们都还不知道,阿云就在他们隔壁,张起灵心里甚至想的是,阿云还呆在安全的地方,他们俩就没有后顾之忧。
吴邪还长眉一挑,笑得不怀好意,“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在张起灵询问的眼神看过来时,他故意挤了下眼睛,做暗送秋波状,“不说这里了,就单是上九层,那里面的东西也足够让人豁出命了。”
上九层虽然只是个李鬼,可人家也是按照真正的墓穴规制来建的,作为一个真·土豪皇帝,所有墓穴里应该有的人家都有,还比大部分都贵而精,别人没有的人家也照样有。就算不及下九层这么世所未闻的程度,但至少陪葬品那是不会少的。
张起灵知道吴邪的意思,单是露出水面的这一部分,千百年来,就不知吸引了多少盗墓者前仆后继,死的照死,来的照来,若是下九层一曝光,后果可真是难以想象。
“现在想这些为时过早,等找到出路了再说吧。”张起灵把装蜃珠的袋子挂在腰带上,拍了拍吴邪的肩膀,“此时多思无益。”
吴邪耸肩,像个树袋熊似的,搭着张起灵的肩膀跟着走,张起灵也随他去,就算看起来没个正形,但作为此道的行家里手,其实他们俩谁也没放松过警惕,单就等着哪里露出破绽好来个雷霆一击。
甚至于,他们还希望真出点儿什么事,好发现更多线索,像现在这么风平浪静,还真挺不习惯的,有种黎明前的黑暗、暴风雨前的平静地压迫感。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身后的洞口已经成为一个小小的光点,眼看着就即将消失,张起灵忽然停下脚步,下意识的猛地往身后看了一眼,可后面除了空荡荡的山洞之外,什么都没有。
吴邪被惊了一下,一瞬间浑身紧绷,警惕性提到了最高,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像一只猛一下遇到天敌的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脊背拱起、利爪弹出做出攻击的姿态。
然而动作摆了好半天他才发现,张起灵的状态根本不像是有状况的人,他心里立刻知道是自己搞了个乌龙,顿时讪讪的放松下来,悄悄瞥了小哥一眼,见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偷偷的松了口气,跟着他也故作淡定的回头看了一眼,疑惑道:“怎么了?”
“……”张起灵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走吧!”
他也不知是怎么了,忽然就想回头看看,或许是觉着那个人会突然在身后出现吧。
但怎么可能呢,张起灵心里其实无比的清楚,那个人现在在安全的地方,她答应过会好好的呆在那里等待救援,除非必要,否则她不会轻易违背他们的约定,而且她行动不便,就算追上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追到他们。
可偏偏阿云就是遇到了状况,而且追着他们而来。
她是腿不方便,本应落后他们许多,但给别人造成巨大阻碍的尸隗人俑,对她却视而不见,而她偏又碰上了机关,一路乘坐【滑滑梯】,飞速直降到底,居然与他们差不多同时到了同一个地方,只不过一墙之隔,谁都没发现谁,居然就这么擦肩而过,走向了不同的路,生生给错过了。
而在张起灵回头的瞬间,对面已经走到另一个通道口的阿云,也似乎心有所感,下意识的也回头看了一眼,但同样的,她也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洞穴。
“嗨,我这怎么疑神疑鬼的!”阿云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她说完不自觉的又打量了洞穴一眼,眼里带着些自己都没发现的期待,然而终究是失望,便叹了口气转身走进面前的黑暗。
这一段不知道是为什么,要比别的地方更黑的多,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都不夸张,幸好阿云走之前把那些月光石给抠下来了,否则她身上连个手电筒都没有,就得摸着走了。
然而这地方有些诡异,那黑暗似乎还能吸光,就算是有月光石,却也远不及之前照的亮照的远,只堪堪能看见脚下一小片地方,根本就别想还观察周围环境地形了。
甚至,就连那一小片光,都还在渐渐缩小范围。
阿云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异常,她想了想,又拿出一块月光石,光照的范围瞬间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大小,但是再加,却没有其他的变化了。
就好像是攻城战,月光石作为防守的一方,数量再怎么增加,它的有效射程只有那么远,可以加强密度,却不能扩大范围,而且数量有限,终究会被消耗完,而攻击方的黑暗,或是黑暗中隐藏的别的什么,就只要简单粗暴的、不停的推进就行了。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但不请自来的入侵者,没有权利提条件要求公平,比如光和暗――比如他们和这个陵墓。
阿云笑了一下,也不知是笑这地方,还是笑她自己或是别的什么,但她笑得很欢,边笑边把装月光石的荷包拿出来,打开后整个儿就那么托在掌心。
“我倒要看看,是你先困死我,还是我先走出去!”
阿云这话说得听起来信心满满,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不过到底她运气好一点,终究是被她先走了出来,因为这条黑暗之路,实际上并不远,可能造成心里压力的作用更多些。
偏偏它这次遇上的姑娘,是个心大得能跑飞机的停机坪。
黑暗之路外面不说灯火通明吧,至少反正是能看的清清楚楚了,或许是吸光的缘故,这点儿光一点都没照到黑暗里去,还是阿云一头扎了出来,仿佛冲破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冷不丁的一下撞进光明里。
忍过双眼突如其来的刺痛之后,阿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座古朴神秘的祭坛,那祭坛高约八尺,虽不知其大,但站在下面却根本看不到上面的情景――只因这处洞穴虽大,但只祭坛便占了三分之二,距离太近,阿云站在原地抬头看去,也只能看到祭坛的边沿罢了。
刚看到这祭坛,阿云心里就是一跳,心中隐隐约约的有个念头,只是闪过太快,看不真切,一时抓不准具体因由,只得暂时先放过一边,先不去管它。
阿云一时半刻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也没人等着要听个缘由,便直接顺着心意往祭坛下走去,虽说这等地方往往危险,但她直觉无碍,竟毫无警戒的就走过去。
到得跟前,只见祭坛下围着一圈共九个石柱,那石柱顶端直没洞顶黑暗中,每个皆有二人合抱之粗,其上分别雕刻着形态各异,却都威风凛凛的骊龙。
那些骊龙皆以红玉做眼,白玉为牙,墨玉嵌鳞,在不知何处而来的光芒映衬下,个个栩栩如生,直似扑击而下,欲要择人而噬。
有了这般耀目的骊龙吸引视线,石柱周围被骊龙抓在爪下的人就没那么显眼了,一眼看过去,大部分人大概都会以为,那仅仅只是雕刻的一部分。
没有谁会把这样一个一动不动的装饰当回事儿,然而阿云看的一清二楚,骊龙确实只是个华美的装饰,真正的杀招却正是那些轻易会被忽略过去的“人”――那分明就是外面那些数都数不清的【尸隗人俑】!
只看这些尸隗人俑身上的铠甲大刀,分明是些历经千年都不腐不坏的精良装备,便不难猜测,或许这些还要更高级也不一定。
其他人或许会忽略这些家伙,阿云却不会,只不过她仗着自己不会被攻击,便也不将这些危险放在心上,只四下里查看了一翻,便直接步上祭坛的台阶。
阿云原本以为,这台阶上或许会有些机关陷阱,然而她都稳稳的踏上祭坛顶端了,却也什么都没发生,这么一来,她的心反倒更加提了起来,只觉得周围平静的有些诡异。
而这种诡异的感觉,在看到祭坛中心那东西时越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