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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神坠(十七) ...

  •   “娘娘死的时候,只有我和陛下在,杂人一律被赶到千丈外的宫墙另一侧,甚至那时年纪还很小的公主殿下,也只被允许远远看着。”神君长呼了一口气,“她身上的每一寸都在溢出血珠子,整个人疼得蜷缩起来,那远不是触目惊心可以形容的。而陛下,就是如今的天帝,你听着或许离奇,可是那时候陛下就像个疯子一样地嘶嚎,他不断地派人去找法子止疼,甚至活活剐出自己的脊髓想要以剧痛去分担娘娘的天罚,然后小孩子般跪在我面前,希望我能拿出什么方法来让他的妻子好受些。”
      “可我能做什么呢,我最多只是个辅佐了两朝的老臣而已。”
      “其实啊,”他的声音渐渐轻下去,“陛下仍然是个孩子,他还是会害怕,怕得要死,就像那年娘娘去世时一样。”
      “害怕着……殿下也会变成那样么?”
      “要不然呢?”

      帝女再次出现在天界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数不清的利器钉死在大理石地面的男孩,他浑身上下无不是浓稠的红色,甚至连脸都瞧不清,活像是刚被浸在血里后再捞上来。
      “滚开。”
      帝女向着那些还要对男孩下手的天兵们低声喝令。
      他们恭敬地看了看她,复又面面相觑。
      “我说,滚开。”
      她再次这么说道,边说边不管不顾地向着男孩和站在男孩身旁明黄长袍的男人走去。
      途中无一人敢阻拦。
      “你这是什么意思?”天帝的声音在发颤。
      “让他们散开吧,父亲,”女孩的手摁在自己天灵盖上,瞳眸空洞如同琉璃,她的脑袋随着她手腕的施力而向诡异的角度扭动着,颈骨发出喀喇喇的响声,“让他们散开吧,不要再动手了。”
      “你疯了!”
      “哪怕把心脏削下来,也是不难治愈的对不对?相比之下拧掉头就好了,而且只要在手上设下术法,即使濒临死去,手也不会停下,就这么一直拧下去,直到把颈都拧成麻花,对么,父亲?”
      天帝双眼发红,竟像是要哭出来一般,“散开!没听到么?都散开!!”

      “他是父亲啊,”老者低声道,“既然知道尽头是什么,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去送死呢?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深渊里,再跳下去?那是他仅剩的想要守护好的亲人了啊。”
      “没有父亲能做到的。”

      “父亲,够了吧,够了……就成全我这一次,不行么?”帝女几乎是在求饶,“之后会发生什么又怎么样呢?这都是我选择的,我已经这么大了,还不能选我自己的路么?”
      “可那是条死路!”天帝发狠地吼道。
      帝女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接着手上猛地加力,脑袋向诡异的角度扭得更过了些。
      “好好,是父亲说错了,不要动,你别动。”天帝被吓得手脚无措,试着挪着步子慢慢接近她,“你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小孩子都喜欢新鲜玩意的,你可以从神灵里选啊,你选谁父亲都不管,之后就和姑爷下人界游玩,想怎么样都行,听话,听话,乖……”
      “但怎么办呢,我就只想要那只妖物啊。”
      “那好,那好,父亲不动他,你冷静些,把手放下来……”
      男人一步步越靠越近,他还在不断地保证,像是恨不得把心肺都掏出来证明似的,可是就在他稳稳立在帝女身前时,一切都变了。
      天帝忽然捏住了帝女用来折腾她自己的手,接着又去捞另一只,直到把她的小臂都牢牢扣在掌中,他抬手就打在她脸颊上。
      明明气得胸膛都在发颤,可男人又舍不得用力,那一巴掌连掌印也没打出来。
      然后天帝拖着她猛地跃起,掠过宫墙落在了自己居住的内殿前,他抬手把帝女扔进殿里,自己也跨了进去,殿门落下,从里头牢牢锁死。
      这些行动迅如雷电,又流畅得像是事先就算好了似的,叫帝女防不胜防。
      在厚重的漆金的门砸落的前一刻,洪亮的声音从内殿向整个天界散开。
      “继续。”
      于是原本松动的天界兵将们再次向着趴在地面悄无声息的妖物围上去。
      可是强大的剑气忽然斩过,在男孩周围的地面划出极深的裂痕,护住了他。
      所有人向着冰冷可怖的神力散出的方向看去,那里站着白裙的女孩,手持长剑,裙角袖袍飞扬如花。
      仿佛是上古战神再临。

      “莫非殿下不懂她那么一意孤行的代价是什么么?”银杏树惴惴不安地问道。
      “怎么会不懂,她早不是个小孩子了,心理清楚着呢。”
      “那为什么还……?”
      “因为她愿意啊,愿意去争夺那三千四千年与爱人彼此相拥携手的日子,哪怕代价是痛楚的死去,那对她来说,比安稳地度过九万年没有那个妖物的一生要具有诱惑力得多。”老者轻声道,“有些生命和飞蛾是一样的,尝过温暖后宁愿被大火灼烧死去,也不愿离开那温暖,更何况要她眼睁睁地瞧着她的火苗被熄灭,所以在最后性命像烟花绽开时,她会觉得那么好,尽管接下去就是坠落和消失,但这才该是活着。”
      “可是这样……对陛下是不是太残忍了?”
      “或许吧,可是没有谁能指责她不是么?因为生也好死也好,她的路,到底都该是她自己抉择的,没有人可以硬生生地再把她掰回去,哪怕是父母。”

      “公主殿下……怎么可能……”有谁的质疑声犹豫着响起,“殿下不是跟陛下待在一起么?”
      天兵们都开始沸腾了,关于这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办,以及能不能迎击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悉悉索索。
      直到有一个天将站了出来,向着他认为无知的下属们轻蔑地咧了咧嘴,“呵,感觉不到么,这就是个傀儡罢了,真正的殿下在内殿呢。”
      “将军,那我们……”跟随在他身后的士卒问道。
      “不过殿下的傀儡术我们确实都不熟,要是致命伤会去到殿下真身上就麻烦了。”那将军沉吟片刻,最后用手刃抵着两边胳膊根划了划,“让公主殿下没法再战就是了,你们明白的。”
      事关重大,天兵们熙攘着还想问,剑气和女孩却像重锥一样直直锤来了,她的神色淡漠却紧绷,凉得像寒冰那样,和先前完全不同的形势让天兵们有些退缩,没有天帝在压阵,而帝女也不再是全副心思放在如何出逃上的被动模样,而是进行着她最擅长的剿灭,她甚至不需要顾忌什么该杀该伤的问题。
      第一个是方才说话的将军。
      长剑来势汹汹地劈下时,那将军只来得及慌忙横起武器抵挡,绝凶的剑气像风散开,直直割碎了那把相较之下就好比是纸糊的武器,接着长剑再次挥动,几乎撕裂了他的整个胸腔。
      可在猎物倒下后,她没有趁胜砍下他的头颅或是割碎他的咽喉,只向着下一个人去。
      剑气一层荡过一层,女孩绷着脸,一言不发,却疯了般地扫荡着男孩周围所有的一切,真的是疯了,即使身上不断添着新伤,有些甚至伤可见骨,女孩的脸色却连一丝变化也没有,动作也毫无停滞。
      很快就有人发觉了,恶战中一声爆吼传出。
      “她是想带走这只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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