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西瓜爱夏天

2、晚宴

　　最后一次见不独孤朔还是在他西征的路上，在沂水河边。算算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那时的我还是青涩而羞赧的，只敢在远处遥遥抚琴相送。
　　听说，太子就是在那一日注意到我。
　　再见他时，他的眉宇间已多了几分风霜，想来边境苦寒，那几月一定受了不少苦。他本是在和太子闲聊，见我来起身恭敬道：“汐妃晚好。”
　　我身子一僵，不意他会如此拘谨而客套，心中酸涩，百感交集，亦道：“将军晚好。”说完坐在了太子身旁。
　　夜色低垂。太子屏退了众人，独留我们三人在厢房。须臾，太子举杯道：“朔，你自归来亦有月余，咱俩都还没好好聚聚，今日孤自罚三杯，恭喜将军凯旋回朝。”他称他朔，我微微讶异，不想他们的关系如此亲厚。
　　既然如此，又何必……我无声叹息。
　　独孤朔的眉宇间划过一丝惬意，随即冷寂下来，只不痛不痒的回道：“多谢殿下。”我想用眼神示意独孤朔不要拂了太子的意，但他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席间，他们时而聊起西北的战事，时而笑语儿时的游戏。举杯觥筹间，尽是男儿雄韬伟略。我一直沉默着，沉默的看着他们分析战局，沉默的看着他们谈论天下。于沉默中渐渐生出不安来。
　　他们就像两个在雪山之上指点天下世外之人，而我只是雪山脚下痴痴朝拜而永远看不见他们真容的匹夫。那里隔着白茫茫的积雪，与世俗的压迫。
　　我用喝茶来缓解自己的局促。看来太子做的不错，共同的话题和儿时的情趣正是敲破心理防线的利器，但愿此后他们之间能消除彼此的隔膜。
　　如此的融洽直到有人敲门进来才结束。进来的那个侍卫在太子耳边低语两句后，太子与独孤朔招呼一声便离开了。
　　偌大个厢房只剩下我与独孤朔两人。
　　我有些不自在，绞着手绢低头不语，独孤朔倒是随意，“太子府邸生活可好？”然而却不等我回答自己说道：“他是个好相处的人，除了有点清冷外，想必对你还是不错的。”
　　我心中微凉，他竟然如此的不介意，面上却还是保持得体的笑容，“太子待我的确很好。他经常出去打猎，打到了好东西经常分我一些。”
　　闻得打猎，独孤朔眉头一挑，神情有些自得，“不错，他很喜欢打猎，他会打猎还是我教的。”独孤朔向来沉稳，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孩子气的样子。心下一动，便趁机道：“既然你与太子感情如此深厚，不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二皇子离沛虽然有底气与太子相争，用太子的话说，到底他才是钦定的国本，离沛还不至于真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独孤朔深深看了我一眼，眸色间是我不理解的味道，“你喜欢上他了？”
　　我一愣，脸上泛起潮红，有些羞愤，但到底没说什么。然而羞愤之外，竟意外的有了点小惊喜，难道他……？
　　然而他后面的话却将我的心自云端拉向了深渊，太震惊，以至于有下人进来换茶都不曾注意到。
　　他说，太子乃是一国之本，的确需要女人在身边。
　　他说，太子外表风光，但却是孤苦无依。
　　他说，事已至此，希望我能帮太子分忧解劳。
　　他还说，我毕竟是大家子出来的，能由我陪在太子身边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他说得恳切，由不得我不信。然而心却碾碎成粉末，苦涩且麻木。和着泪水将盏里的水一饮而尽，喉咙处像烈酒般灼烧。
　　他竟从不问我是否甘愿嫁给太子，他竟绝口不问我是否甘愿待在太子身边。既然如此，他何必在我大婚之日抛下下属千里迢迢的赶过来，他又何必为了我与太子反目，又何必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
　　泪水模糊间，仿佛初遇当年，一切如梨花盛开般清澈而美好。
　　那一日疾行的马车在大街上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他如天神般从天而降一把抱起吓呆的不知所措的我。那一刻他的身上独有的气息紧紧包裹着，从此在我心里蛀下了一个只容得下他的洞。
　　是时候收起梦了，然而独孤朔的气息仍然排山倒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