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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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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精辟,太精辟了!照此条说来,今后下界再不会因神仙一己私怒而遭天灾旱涝,牵累无辜了。”金霞洞中,玉鼎正和杨戬一起整理新天条。
“单凭这一条,下界也可免去许多灾祸。”杨戬点点头。
“哎呀,徒儿,你看这条,若是仙家灵兽下界为猖,必定重则,其主同纠。”玉鼎指着那条律法道。
“也当如此,你看那齐天大圣西行取经之时,老君的青牛,地藏菩萨的谛听下界作恶,不过是草草了事,并不曾有多大苛责,可那些零碎妖精,小杂碎,本没做多大恶事却多死于非命,譬如狐妹。”杨戬将手中书卷一放,“师父可知此次梅山兄弟并未受到任何封赏。”
“这是为何?”玉鼎也觉得疑惑,把朱笔插在发间。
“只因他们在追缉沉香之时曾伤及无辜,虽然那是妖,却也是生灵。”杨戬说着又拿起另一部天条,“功过相抵,陛下也没有追责。”
“原来如此,梅山兄弟也不是沽名钓誉之徒。”玉鼎真人郑重其事的说,“只是,徒儿你可千万要看好你那只狗儿!别让他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师父多虑了。”杨戬笑着摇摇头,哮天犬的忠厚杨戬心中有数。
“为师是好意提醒!”玉鼎晃了晃蒲扇。
“徒儿知晓师门的苦心,多谢师父。”杨戬自知昆仑师门将他“请”回昆仑山,可是用心良苦,一来此时作为促成新天条的自己炙手可热,正是多事之时,回昆仑正好韬光养晦;再者,此番阳奉阴违,必定会使玉帝王母心有芥蒂,行事反而会束手束脚;最重要的如今新天条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需得一个清静之所,修注天条,也更好造福三界。
“只是,徒儿,我的笔呢?”玉鼎翻着案头的卷札问道。
“头上。”杨戬头也不抬的说,自己这师父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是未改。
却说此时,与梅山兄弟一同缉拿十万恶鬼的哮天犬狠狠打了个喷嚏,不知又是谁在说道自己。想想与主人分离,哮天犬就满腹委屈,这么些年来自己一直跟随主人左右,主人却让它来助梅山兄弟捉妖,说它已经是三界犬王,也当学会心怀三界。
只是哮天犬心中才装不下三界,只有主人而已,主人让他来捉妖,虽有不甘,但还是尽忠尽责,连六兄弟中的老大都说他比往日更加可靠了。
一行人驱鬼捉妖,为民除害,虽有些辛苦,但比那屈居王母之下的日子痛快了不少,只是众兄弟还是担心杨戬,不知他伤势如何,奈何职责在身,只待此番平定妖邪才可前往昆仑探望。
月上昆仑,朗朗清辉洒向群山巍峨,玉泉叮咛,万籁有声。杨戬向来最爱月夜,无论是圆是缺,上弦或是下弦。
有月的日子,杨戬常在月下打坐,调息练功,又或者是沏茶自饮,相邀明月,不知月上那人可知自己相邀,杨戬也只能对影独酌,玉鼎见徒儿如此,自己又插不上话。只能一面怨嫦娥不识金镶玉,一面骂自己徒儿行事不利落,一面叹杨戬这千年来学会的隐忍和压抑。玉鼎好生怀念那个出师未久,血气方刚的徒儿。如不是杨戬顾忌着嫦娥的心意,怕是抢也会抢来,可见杨戬那反下天去竖旗为妖,也不是平白说出来的。
无奈玉鼎一心向道,这男女之事还当真不知该如何开解,只能在一旁着急,扑腾自己的蒲扇,原本破旧的蒲扇都快被扇得散架。
寒暑更替,秋叶霜红,转眼已经入冬,茫茫昆仑附上了白雪,金霞洞外的那株红梅还未开,没有生气的白只让人觉得肃杀和寂寞。华山的雪没有昆仑那么厚重,却也寒意深重。
上次众仙子在苏州百花园相聚,嫦娥曾答允三圣母送她些桂花茶,今日下华山正是来送茶的,她并未穿着厚重的朝服,那样的素衣在纷纷的雪花中显得她更加飘逸出尘。未至圣母宫,嫦娥就见有人在华山之巅的峻石上打坐,飞得近了,方才看清那人就是沉香。
“沉香,你可是在练功?”嫦娥落在沉香身旁,赞许的看着他。
“嫦娥姨母来找我娘吗?”沉香起身相迎,脸上虽笑,可目光有郁郁。
“沉香你可是有心事?”沉香终究还是小孩子心性,藏不住事,嫦娥一眼便看出端倪。
“我刚从舅舅那里过来。”沉香握拳的手紧了紧。
杨戬虽退居昆仑,可每至春分,夏至,惊蛰,大小暑等节气,天庭便会着人将新天条实施的近况上报给他,今日大寒,此次恰是沉香前往昆仑,原本甥舅相见,沉香也将自己对新天条的见解与杨戬探讨,相谈甚欢,奈何在作别时自家舅舅托付自己送到地府的东西却让自己心头仿佛压了千斤巨石。
“怎么了,可是你二人有了争执?”嫦娥心上紧了紧,不知沉香是否能不计前事。
“不是,”沉香犹豫的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簿,“舅舅要我将这个送到地府。”
“这是?”既然提到地府,又见沉香如此,嫦娥大概猜出了一二,也不敢肯定。
“这是刘家村的生死簿,舅舅说念及刘家村村民在促成天条一事也有些功劳,每人已多加了二十年阳寿。”沉香看着手中的簿子,眉头拧出了疙瘩。
“沉香,二十年阳寿已经是很大的嘉奖了,”嫦娥开解道,“生老病死,代谢更替本是万物的定律。”
“我知道,可是,可是我爹···”沉香眼中挂着的一滴泪,不愿掉下。这些道理在那三千本书中早已讲的透彻,可是有的道理,虽然明了于心,躬身笃行却是极难的,更何况又牵涉到自己的骨肉至亲。
“沉香,你舅舅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老不死固然是好,但万物皆如此,却也不能因你之故开了特例.”嫦娥说到,“你可知瑶姬?”
“我曾听娘讲过,她是我外祖母。”沉香答道。
“虽然如今天条已改,万物更新,许多弊端都已革除,但是纵然你舅舅有逆天的能耐,却也不能使他的母亲复活,陛下手握重权,也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再世。天条只是为了让三界万物更好的生存,却不能改变一些已经发生和必然要发生的事,天规改得,但这世间的定律是万万改不得的。”
嫦娥拍了拍沉香的肩膀以示安慰,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再者说,若是有奸邪之辈欲借尸还魂,假借刘家村村民的身形作恶,那不死的妖邪必然是三界的大害。”
“沉香知道。”沉香也明白其中道理,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告诉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听嫦娥说来,豁然了许多,那日听到母亲与父亲谈及嫦娥姨母,母亲说嫦娥姨母是一个聪慧的女子,此话果然不假,难怪自己的舅舅时时将她放在心头。
“此事可需要我告知你娘。”嫦娥索性帮他到底,她深知此事沉香必定很难向三圣母和刘彦昌开口。
“谢谢姨母,我也该赶去地府了。”沉香将生死簿塞入怀中。
“等等,沉香!”嫦娥忽然叫住沉香,“这生死簿你可看过?”
“沉香从未翻阅,”沉香释然的笑笑,腾云而去,“舅舅的心意必定和姨母的心意是一样的。”
沉香说者无心,可嫦娥听者有意,那“心意一样”说得她脸上作烧,嫦娥只是将自己放在那个人的位置略作思量,如果是他说来,这道理应该会更加通透,自己怕是班门弄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