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爱，下落不明》十黎

18、旧人，旧事

　　“喂，你好，哪位？”
　　许以陌拿着装满水的杯子，红唇因为刚刚喝了水的缘故还有一些红润。
　　陌生的号码，听着对方的沉默，拉开手机与耳朵的距离，再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确信不是上次西横杂志社的电话。
　　她试探性地再次问道：“听得见吗？”
　　“是我。”清凉柔美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许以陌在记忆之中搜索了一会儿，脑袋里闪过那个名字之后，手微微一震。
　　“你好，诺一。”
　　“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谈，我们见一面吧。”
　　许以陌转头看了一眼依旧凌乱的桌面，还有打开着的笔记本电脑，眼眸无意地扫过白色的天花板，再看向墙上的时钟。
　　继而沉声道：“在什么地方？”
　　挂上了电话之后，拿过自己的大衣和包包，换了一双鞋子出门。
　　司机载着她来到了一个小巷子，因为刚刚才下过雨还有一些湿滑，青石板上积着薄薄的水，有些水乡的烟雨迷离之意。
　　付了钱，下了车。
　　一条静静流水的小湖，穿过了这个小小的巷子，碧绿色的湖水装点着这个城市另一份别样的静美，巷子的各家各户的墙上，灯笼一盏盏的挂着，湖水上有一座小小的凉亭，连接着一方小桥，登上桥顶，可以远眺这个小镇的所有景色，一草一木，充斥着这里，这是一片远离尘世，远离喧嚣的地方。
　　踩着蔓蔓的青石小路，有些年头已经泛黄的墙壁，都彰显着这里的静好。
　　河道停泊着一艘艘扁舟，即便迎着风雨也依旧是漂泊。
　　许以陌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站在湖边，撑着白色的伞，身着一身红色旗袍的杨诺一。
　　天空在她坐上车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墨黑，如今，下了车，更是飘起了细雨，她庆幸自己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每逢出门，就带伞。
　　慢慢地走近：“诺一。”
　　“你来了。”杨诺一依旧看着因为下雨，而泛起一点点波纹的湖水水面，并没有转头看她。
　　“风这么大，你怎么穿那么少？况且为什么约在这里？”
　　沉静片刻，只听她道：“这里，是我的故乡。”
　　“这里？”许以陌左右看看，再看着眼前的人。
　　“没错，是这里，我在这里长大，在这里上学，在这里奔跑，在这里抓过鱼虾，这里的一切，我都是熟悉到骨子里的。”
　　“这里很美，在这里长大的小孩，一定很幸福？”许以陌回道。
　　“幸福？”杨诺一的唇角勾出一抹冷嘲，回眸看她，直视的眼睛里无波无澜。
　　“许以陌，那么请问你，如果是你，你从小生活在这儿，你会觉得幸福吗？”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不是我，你又怎么能够了解，如果我告诉你，我十岁那一年，父母就离了婚，把我丢弃给了六旬的奶奶抚养，然后他们不知所踪，奶奶在我十七岁的那一年生病去世了，我又被寄养在了姑姑家，颠沛流离，生活得很像一只寄生虫。我的亲生父母知道了如今的我过得好之后，竟然还伸手来找我要钱，这样的话，你还会觉得我很幸福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
　　“许以陌，那你知道吗，被寄养在姑姑家的我，那时候唯一的信仰，就是顾之恒，他就是我想要达到，却难以达到的目标，即使我知道，那个时候他的眼睛里全是你，我可以为了他，拼命地练琴，练到两指出血，我可以为了他，做出所有事情，可是不管我怎么做，他还是看不到。”
　　“不管怎么样，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不是吗？那些过往都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对，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所以，许以陌，你输了。记得以前在学校，你总是那么好，钢琴，绘画，甚至连啦啦操都是个中高手，而我呢，我只是一个你华丽灯光下，一只不起眼的虫子，而你光环之下，却还是拉着我，告诉他，告诉所有人，我是你的朋友。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恨你，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我......”
　　“你还记得吗？高二那一年迎接新生的，你们的四手联弹的表演会上，在你检查钢琴音质的时候，你的手，不小心被划伤了，然后音乐老师从钢琴的夹缝里，找出了一片锋利的刀片，你也因此错失了上台演奏的机会，而我，满心期待的就是终于，可以和他一起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可是最后，没想到，他居然为了你，放弃了演奏的机会。”
　　许以陌现在细细想来，当时自己并不是很在意，可是顾之恒却很执着地想要找出幕后的人，后来，自己没再追问，他也没再提，所以这件事，自己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如今看来，难道说？
　　“是我，是我亲手放的刀片，我那样天真地以为，能够瞒过所有人的。可是，后来，他还是知道了，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天好像就那么塌了，他让我离你远一点，让我别白费心机，甚至到了后来，我就要放弃了，可是他却突然找到了我，说，做我的女朋友吧，我至今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没有任何一丝的欣喜，所以，许以陌，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要回来？你嫌你伤他伤得还不够吗？”
　　“诺一，过去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他。”
　　杨诺一吸了吸鼻子，踱步到她面前，斜斜而下的细雨，打落在地上。
　　“那你是为了谁，为了《星海》，为了工作？许以陌，你的一部《星海》里面，写的故事有那样是真的？”
　　杨诺一直直地瞪着她，眼眶微红，眼眸微湿。
　　“诺一，故事就只是故事，就那么简单，那些陈年旧事，我都已经不再计较了。”
　　“是吗？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如果这件事放在从前，你一定会把我骂得体无完肤，如今怎么那么大度，是你写小说写到了人格分裂，还是，过了这么久，你脑子不灵光了？”
　　“诺一，我觉得你现在完全需要时间冷静，我都说了，我不是为了谁而回来的，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
　　“我现在很冷静，我只是在跟你冷静地叙旧而已，是你自己不冷静吧。”
　　许以陌欲言又止，她实在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去说，总觉得不管自己说什么，在此时此刻，说出了以后，总是会乱上加乱。
　　“呼，诺一，我希望，你可以理智地看待这一个问题，已经过去了十二年，我们都不再是那个十七岁的懵懂少年了，很多事情，不明白，不知道，不了解，反而会更好，你现在只需要知道的是，你过得很好了，不是吗？”
　　“对，我过得很好了，因为我的身边有一个顾之恒？因为我现在完全不用为了钱而发愁？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许以陌再次语塞。
　　“许以陌，当初的你，一走了之之后，我曾经，很难过，难过，之恒要怎么过？难过，你要怎么过？没了你，他要怎么活，我甚至在心中设想过无数可能发生的结果，可是最后，他活得好好的，但是，却变成了我完全不认识的他，他那么开朗的一个人，居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现在想想，我都心痛，所以。”杨诺一转身，“如果，你没有万全的心理准备，那么就请你，放过他，同时也放过我。”
　　“伤口结痂之后，就请你，别再去撕开它。”
　　雨水，愈下愈大，青石小巷里，瞬间阴气沉沉，带着雨水淋湿地面散发的热气，湖水，显得烟雨迷蒙。

---

作者有话要说：　　杨诺一以后的出场会好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