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陈晓沫

1、梦里

　　顾启的一生不可谓跌宕起伏，十五岁父母给他定了个娃娃亲，女方是另一家的童养媳，却是因为那家的儿子不喜欢，就卖给了顾家当三儿媳。顾启儿时叛逆不讨父母欢心，早早地定了媳妇，就被赶去跟着师傅去学厨师了。就是那种走场子的厨师，婚丧嫁娶师傅都收，他也跟着混日子。

　　原本以为这样劳累会瘦下来，结果他回来时更胖了，原因无他，就是筵席剩下的菜肴养人得很。这一年顾启二十岁，也算是学成归来，可以另起炉灶了。他欢天喜地地跑回家告诉他娘，自己是个有出息的人。

　　然而，他娘只是冷冷地丢给他一把钥匙，告诉他既然立了业，也该成家了，就这么分家吧！

　　于是，没有婚礼，没有喜烛唯独一根顾启回来时，在小贩手里买来的银制发卡，他便把传说中的妻子接了回来。

　　第一次见面，顾启才知道，原来他传说中的妻子这么美。娘亲的冷漠，兄弟姐妹的取笑，在这娇羞浅笑的妻子面前，似乎烟消云散了。

　　这样的娇娘子，就应该捧在手里好好地疼爱，顾启这样告诉自己，当然他也做到了。刚刚成婚的一年，顾启心疼妻子跟着他住那样的破房子里，他很努力的接场子，跑场子，原以为攒了一年的钱，足够修房子了。

　　可是，他一年没见的母亲来了，一句话：“地和房你住了这么久，该给我些租子了。”

　　顾启面露难色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女人，第一次，他怀疑自己不是她亲生的了，他虎起了脸，就要跟他娘理论。

　　一旁怀孕四个月大的妻子拽住了他，笑着看着婆婆：“娘您说要多少，启这一年赚的也不多，您看着我们能不能少给点？”

　　顾启娘冷冷地哼了一声，斜了一眼自家媳妇：“我顾家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做主了？”

　　顾启的妻子愣了愣，随即红了眼低低地垂下头转身离去。

　　看了一眼自己妻子落寞的背影，顾启伸手一把抓过桌子上，自己一年下攒出来的钱，统统地塞给了他娘。

　　“给，都给你，按行情，这可是够买这地了？”

　　他的语气十分不善，大有要和自己母亲闹翻的意思。

　　“你这白眼狼，拉扯你这般大，临了翅膀硬了，倒是忤逆起你老娘来了。”顾母嘴里气哼哼地骂骂咧咧，可是眼睛盯着钱，笑弯了。

　　这么些钱，够给老大娶个好的媳妇，不像老三媳妇那样病怏怏地娇小姐样。

　　“你滚……”顾启烦躁地怒吼道。

　　这样的亲人还不如没有！

　　达到了目的，顾母也懒得跟他计较，乐呵呵地就往大儿子家去。而顾启便回了里屋，见自己家妻子正躺在床上哭泣，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是我没用，护不了你。”

　　“睡吧！明个儿就是大年三十了，年后你在好好努力罢。”妻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往里挪了挪。

　　心中有事，加上怀孕了，妻子几乎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好几个小时，直到妻子闻到了一股子异样的味道，惊叫了起来：“启，着火了，快！”

　　顾启还在睡梦中，被妻子一叫，瞬间醒了，可是，睁开眼，眼前哪里还是自己家里的那个土屋，自己分明在白花花的医院里。

　　而如今自己早已七十岁妻子离去二十年有余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前那个口袋，哪里有妻子的照片，嘴角扯了一个苦笑，又做梦了。

　　此时，门外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是大儿媳，和三儿媳的声音。尖细的抱怨声，闹得他头疼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