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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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一人的时候，哪怕只是独自在洗手间，想的事情有的没的都是些恶狠狠的、黑灰色的，然而从洗手间一出来，看见夏雪宜倚靠在床头上，穿着酒店的睡衣，戴着眼镜，紧锁着眉头在平板电脑上写写画画的样子——心是沉沉地一顿，忽然就空了。
连那些黑灰色的、不知道是爱是恨的怨念也一起空了。
夏雪宜抬头看见杨过，却只是飞快地一瞥，就把目光收回到平板电脑上，嘴里说着：“怎么才洗完？过来。”一边说，一边掀开床另一侧的被子，另一只手依然放在平板上。
杨过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露出急色甚至有点下流的嘴脸，没有想到他是这幅样子，一时间连手心里捏着的那几枚避孕套都有点沉重。夏雪宜又抬眼看看他，笑：“怎么了？过来啊！”
慢腾腾地走过去，脱了身上披着的睡衣，光溜溜地上床，依偎到自己的Alpha身边。
平板电脑上是软件放的模拟图，好大一个园林，雕梁画栋，奇花异石。夏雪宜在把每一样建筑的位置做细微的调试，好像一直都不满意。
杨过轻声说：“我还以为你都做完了。”
“是差不多做完了，只是空间安排还是有问题，甲方总是变来变去，现在外围区域缩小了，切出去一大块地方要做房地产开发。”夏雪宜说着有点烦躁，把手抓了抓潮湿的头发。
杨过小声问：“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
夏雪宜看看他，忽然低头，亲了亲他的额角，之后苦笑：“最后这点活儿，你了解不够全面，做不了。你好好的、乖乖的，让我不用天天想着你集中不了注意力，就比什么都强。”
杨过闷闷不乐：“哦，你做不好原来是我分散了你的注意力。”
“是啊，”他理直气壮地承认，伸手搂着他又亲了一下，“只要你每天都乖乖的守在我身边，让我少担惊受怕就行了。”
杨过不知道他这一次说的“每天”到底会延续多久。
可是现在想不了太多。刚才情绪激荡得那么厉害，一安静下来满脑袋昏昏沉沉，眼里看着他在软件上摆积木似的摆弄那些图片。手心被紧握着的避孕□□得汗津津的。不由自主地就只想切切地往他身上贴。
夏雪宜搂住他，低了头，轻声问：“想要了？嗯？”
杨过抬脸看他，面无表情，把手心里握着的避孕套往他睡衣胸口的襟里一片一片塞进去。
夏雪宜愣一下，然后开始大笑。他把平板电脑放回床头柜，再把睡衣的带子一抽，整个人翻身压上来。
晚上天黑以后，夏雪宜叫了个外卖，服务员送到门口，他自己端进房间。杨过迷迷瞪瞪地被他叫起来，半睡半醒地咽了两只龙城有名的脆皮鸭卷，喝了点水，一个字都没说，就躺回去继续睡了。
夏雪宜到半夜才睡，一直靠着床头用平板电脑工作，床又软，之前又把腰当电动马达一样用了好半天，躺下去只觉得腰痛得都要麻了。他侧躺着，反手到背后去捶腰。
夜深人静，拳头隔着被子，扑扑地闷响。杨过翻了个身，竟然醒了，含糊问：“你怎么了？”
腰痛这种事跟谁说都不能跟自己的Omega说。夏雪宜愣一下，说：“没事。”又轻声安慰：“乖，睡吧。”
杨过没吭声，却没有听话躺下，反倒坐起身。
窗户上那遮光帘质量很好，几乎一丝光都透不进来，房间里的黑暗凝重滞涩，夏雪宜眼里看着的杨过只是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怎么了？”他有点困了，伸手去摸着杨过光润的身体，含糊地问。
“我做了个梦，”杨过低声说，“在梦里你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全身盖着白色的床单，只露着脸，你恶狠狠的瞪着我，可是什么都做不了，你不能动，一动都动不了，而我在照顾你。不，我不是在照顾你，我在羞辱你，伤害你，我以为我在报复你。”
“可是我并不快乐。”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我想着要报复你，要害死你，可我一点都不快乐。我好难过。”
夏雪宜沉默一阵，坐起身，环抱着他，下巴在他肩窝里蹭了下，又亲了亲。
“我爱你，”杨过小声说，“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试一试，像我爱你一样好好地爱我？”
夏雪宜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好，杨过转回上身回抱他，黑暗浓重得什么都看不见，可是清楚知道他目光里全是渴盼。
他柔声说：“我已经求婚了不是吗？”
杨过立刻摇头：“求婚可以改变主意，戒指可以收回，或者不收回也没什么，你又不会在乎小小一个戒指。就算结了婚又怎样？结婚一样可以离婚。你等于什么都没有许我，我也不会答应。”
夏雪宜苦笑起来：“你为什么这么聪明？很多事也许糊涂一点会更开心。”他只能给他糊涂的开心吗？强烈的愧疚涌上心头，低低地说：“是我对不起你。”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因为你以为我应该糊涂吗？我试着糊涂过，可是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越糊涂，就会越痛苦。我骗不了自己。”他稍微放开一点，把脸拉开一点距离，黑暗里看着完全看不清楚的对方的脸。
“我了解你，我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你。我知道我能给你的东西，别人都能给。我向你索取的东西，却是我活了这么大，将近二十年，除了我妈妈没有一个人愿意给我的。从前我什么都不敢要，因为总觉得，迟早要失去。可是这一次，这一次我知道，如果我还不敢要，我就真的得不到了。连得到都还没得到，还说什么失去？”
“你已经得到了，我可以发誓。”
“好，那你发誓，发誓一辈子都会跟我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你好贪心。”他并没有当真，只笑了一下，轻轻地说。
“可能我是贪心。”杨过慢慢的说着，心已经在沉沉地沉下去，他可能已经失败了，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他必须要说出来，趁着天黑，趁着谁都看不见谁，就当自己是在梦呓也要说出来，“所以我不用你说什么对不起。我爱你，可能不但贪心，还很活该。”
“你怎么不明白呢，”夏雪宜沉默了一阵，轻声说，“我承认我自私，我不愿意给你任何承诺，可能在你看来是很不负责任的。可是很多事，你还太年轻，你想不到。我比你大十五岁，过几年你大学毕业初入社会的时候，你二十五岁，我却已经四十岁。当你三十五岁，年富力强，创造力洞察力都在最顶峰的时候，我却已经五十而知天命了。到那个时候，你面对的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我，可能我保养得还不错，看上去还不会太丑，可是我的皮肤在松弛，我的眼睛越来越浑浊，在床上也会越来越力不从心。等到你四十五岁的时候，我六十岁，你五十五岁，我七十岁，你还有活力，我却有可能已经躺在床上寸步难行，连吃饭都需要你照顾。到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就不再是爱或被爱，而是拖累和被拖累。也许你会说你不在乎被拖累，那是因为你的年纪让你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而且，你以为我会容忍自己，用那个样子，用那种方式，和你相处吗？”
杨过怔怔地看着他，黑暗中有一点点闪光的是他的眼睛。
“……所以，”他苦笑着继续说，“我们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你会考虑到一辈子，你太年轻，一辈子那么长，大学校园里的恋爱连三年两年都维系不下去，这些就在你身边，我本来以为你明白。我愿意一直陪着你，将来只要还在学校里，读研究生或者读博士，或者哪怕进了研究所，哪怕我们分手了，只要我还能看见你，我就会一直好好地照顾你。这是我可以承诺的，我一定做到。”
杨过慢慢地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
他的皮肤紧绷绷的，经常锻炼的身体脂肪很少，额头能够感受到看上去清瘦的身躯当中蕴含着的肌肉和力量。他现在还很年轻，还很健康充满活力，但也许确实如他所说，有一天他会老去，有一天病魔会把他击垮。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过去是怎样的，”杨过小声说，“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病倒了，她躺在床上，很快地消瘦下去。她离开的时候瘦得我能把她抱起来，那时候我十二岁。”
“你爸爸呢？”夏雪宜柔声问。
“我不知道，我妈妈从来没有提起过他。从来没有人跟我讲一讲我爸爸。”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两个人静静地拥抱着，过了一阵，夏雪宜说：“我困了，我们睡吧，好吗？”
他躺下，伸开手，杨过依偎在他怀里。
他忽然低声说：“那时候我妈妈躺在床上，不能动，我每天放学回来给她煮粥，粥里放一点菜，一点点肉，一勺一勺喂她喝下去，然后再写作业做家务。就算这样我还是很开心，比现在开心得多，因为妈妈还在。”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什么苦都吃过，什么都不怕。”
他阖上眼睛，好像很快呼吸就匀净了。
“我是爱你的，”夏雪宜轻声说，“从来都没有不爱你。”
杨过没吭声，只是他面孔紧紧贴着他的胸口皮肤，忽然变得湿热。夏雪宜伸手从床头抽了纸巾，擦了擦。
之后就睡了。一夜无梦，黑甜无比。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