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巫族传人》陆荏

10、银魄镜反噬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诸葛府如今里外一遍寂静，长廊四周绑上了扎实的火把，到处都是通红通红的犹如白昼。诸葛少主，小游儿以及朗月三人来到了静心阁外只见里头是一遍漆黑幽深，阴风阵阵袭来让人不禁拉紧衣服，鸡皮疙瘩纷纷立起。
　　小游儿将银魄镜拿出来，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金光大盛，而是整个铜镜边缘被红光笼罩，没有金光就代表这里面不存在妖气，但是这红光到底是什么预兆？他们小心翼翼的走进去，穿过茂密的柳树林，来到昨夜的水潭边上，小游儿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那两排树荫，她皱眉深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游儿，你在看什么？”朗月察觉到她的异样随口问道。
　　“诸葛少主，你这里为什么会种那么多柳树啊？”她没有回答朗月的问题而是询问诸葛少鸿心中的疑惑。
　　“这柳树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到底是谁种的我也不清楚。”诸葛少主对于她的问题也没有办法给于答案，因为当初年幼时亦曾问过同样的问题，但都被娘亲一口回绝，并且严厉警告日后不许再问任何关于静心阁的事情，久而久之他便不再追问了。
　　“柳树属阴，一般人不会将它种在自己院子里的而且还数量不少，因为它能够辟邪挡煞所以很多法术中人都会随身携带柳枝。这里阴气很重，恐怕不好对付。”小游儿来到阁楼下，那满是灰尘的楼梯积下厚厚一层，木板才上去咿呀咿呀响仿佛再重手一点便会碎掉。三人小心翼翼的登上阁楼，小游儿看着那扇大门外被铁锁拴住，她无奈的看着少主和朗月。
　　朗月一看那铁锁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锈迹斑斑看样子已经氧化的差不多了，他一掌劈下去铁锁竟断成两截，整座阁楼晃了晃又恢复平衡，小游儿咽咽口水伸手推开那扇破烂木门，里头的一切摆设都跟一般客房没什么差别，圆木桌上有一根烧到一半的白蜡烛，屏风布满蜘蛛网一遇到火迅速噼里啪啦的响。
　　小游儿举着火把来到房间正中央的墙壁上仔细端倪着那幅侍女图，落款印章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但是那留下的笔迹还是隐约能看清楚几个字‘赠与灵芳’。
　　“少主，您认识这个人吗？灵芳应该就是画里人的名字吧。”小游儿话音刚落，门呯一下关上，他们纷纷吓了一大跳。
　　“不好，她要对付我们，跑。”小游儿大喊一声，朗月拎起一把椅子砸向门，原本不堪一击的烂木门竟然砸都砸不烂。
　　这时屏风后的床榻突然传来女子的歌声。
　　独自飘零苦，得宠一朝兴。
　　君恩赐朝露，妾当随君意。
　　鹣鲽情深浓，若得一怀子。
　　君欢喜无限，妾感盛宠狂。
　　妇为狼心蝎，夺我君王恩。
　　君在沙场中，妾在苦海里。
　　妇夺妾亲儿，葬妾寒潭下。
　　沉冤不昭雪，妾当复仇归。
　　歌词婉转哀怨，前面都是描绘生活的美好以及君王的宠爱，可是后来君王应战沙场，她被家中正室欺凌，当时正室夺走了这女子的娃儿甚至将她杀死于潭水之下。
　　小游儿总算是明白他们目前遇到的是什么妖魔了，这静心阁里锁着的就是那个女鬼的冤魂，她一直都想报仇，但魂魄却被硬生生阻挡在这里冲不破那个柳树阵，怪不得银魄镜一直闪耀着红色的光圈，它一直都在示警，这里面有鬼。
　　整整２５年了，这里终于有人进来了。
　　突然歌声停了，墙上那幅画飘在空中，画中的女子似乎在说话。
　　“你是谁？你的死与我们无关，你去找那个杀死你的人啊。”小游儿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都得死。
　　惨了，族长从来没有教过她捉鬼的法术，小游儿抱着银魄镜一时间没了主意，这时飞来几束白绫分别缠上了他们的脖子，高高挂在悬梁上。小游儿没有办法了，她只能动用三味真火将白绫烧断，重重摔倒在地上，她指间火一升救下了朗月，但奇怪的是白绫并没有攻击诸葛少主。
　　“少主，快去开门。”小游儿灵光一闪，喊道。诸葛少鸿听闻虽觉得有不妥，但没有推拒果断拉开大门，奇怪的是他竟然轻轻松松的就打开了那扇朗月凳子都砸不烂的破门。
　　“快走。”小游儿拉起朗月随着诸葛少鸿的步伐逃离阁楼，她直接将两人带到潭水边上。
　　“朗月大哥，那女鬼的尸体就在水潭里，快些找出来。我去对付那个女鬼。”说完小游儿便折下一根柳枝看着铜镜的红点方向猛地一挥。
　　啊……
　　那女鬼不得不现了原型，只见她披头散发穿着当日死去的白素衣看着小游儿怒目圆睁。
　　小游儿认得她，就是昨夜在潭水里洗澡的女子。
　　“你已经不属于人间了，为何不去投胎？”
　　投胎？我憋着一口怨气无法不除。我死的如此冤枉，你们这些道士不为冤魂平凡反而要收我？难道是鬼就一定要被镇压吗？我本留你一条性命，但是你竟然如此爱管闲事，那便是你咎由自取。
　　“你的冤屈上天自然会清算，但你强行留在人间逆转轮回，这样真的无所谓吗？”
　　清算？我自问一心向善，从未曾有害人之心，但是那个女人竟然如此残忍的对我，这又如何清算？她凭什么还能活到现在？她凭什么吃斋念佛？如今坐在佛堂里满嘴仁义道德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当我亲生儿子被夺走，尸体浸泡在潭水下的时候谁来替我申冤？那个时候天在哪里？理又在哪里？
　　女鬼整个头发飞了起来，密集的就朝小游儿进攻。
　　“可是至少你的儿子活下来了啊。”小游儿不敢用银魄镜对付她，只能整个人蹲在地上大喊。
　　那女鬼停顿了一下竟没有真的攻击下去。
　　“杀害你的人就算是有千错万错，但至少她没有伤害你的孩子啊！难道你真的要在他的面前大开杀戒吗？善恶有报，如今她在佛堂里终日惶恐不安，这种生活整整过了２５年，难道这不是生不如死吗？你的仇早在你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报了啊。”
　　这时狂风停了，攻击也停了，女鬼清丽的脸庞上挂着两行清泪，她多年的心结终于缓缓解开了。
　　“你说什么？”诸葛少鸿听的真切，他此刻的表情早已经没有了当日的儒雅斯文而是惊恐，他一步步的走近小游儿身边“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那女鬼无比眷恋的看了诸葛少鸿最后一眼，她主动投进了银魄镜的环抱无颜再与儿子相见。
　　“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佛堂里的那位娘亲充其量只是你的养母。”小游儿简而言之的概括“我想她也是怕吓着你吧，方才我们在阁楼的时候她一直都没有对你下手，你也不用太过惊讶，毕竟这都是上一辈子的恩怨了，以后你这静心阁就真的可以永远静心了。”
　　“小游儿，我找到尸骨了。”一直在潭水里找寻尸骨的朗月大喊。诸葛少鸿一听连忙跑过去。
　　“你别动，我要亲手将娘救起来。”他卷起衣袖丝毫不管潭水的冰冷，将那具因泡在潭水二十五年的尸骨小心翼翼又恭恭敬敬的抱起来，两人合作在一旁的草地上挖了一个深坑。
　　“娘，现在的你终于可以入土为安了，孩儿不孝，让娘受苦了。”诸葛少鸿跪在木碑前重叩三个响头，小游儿可以感觉到银魄镜微微颤抖，似乎是那个女鬼在响应。
　　但是事实却并不如此。
　　啊……小游儿整个人被弹飞开来撞到假山上再落在地面，她按着胸口一股热血就这么喷洒出来，银魄镜脱离了她的禁锢飘在半空之中，金光大盛，糟了，银魄镜吸收了太多的东西太过兴奋，恐怕不好对付了。
　　“小游儿，为什么会这样？”朗月护在她身前“这铜镜是怎么了？难道说这附近又有妖怪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诸葛少鸿也赶了过来。
　　“诸葛少主，我可否求你一件事？”小游儿突然抓住他的衣袖说道。
　　“你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让你失望。”他握住小游儿的手真挚的回应道。
　　“我和朗月大哥此番前来其实是为了你的青龙筋而来，我的朋友腿断了需得靠青龙筋才能续上，你可不可以……”
　　“我早就想到你们这番行动另有所求，青龙筋虽然说是我家祖传之物但却一直高挂在家中毫无用处，你若要，我给你便是。”
　　闻言，小游儿大喜，她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元气，便站了起来看着还在半空中抖动的银魄镜双手合十比划着当年族长传授的御魔术。
　　“回来。”她长臂一伸才刚碰到银魄镜便又被那金光反弹整个人再度撞向假山石，这次她再也没有力气与它对抗了，而银魄镜整个立起金光将她牢牢笼罩。
　　啊……
　　银魄镜野性大发，竟然噬主了。
　　小游儿发出一声惨叫，毫无反抗之力，金光之外的他们连靠近都没有办法。
　　“银魄镜，你忠心护住数百年，难道今日就要反噬主人吗？”
　　这时天边划过一道殇月高高立在空中，怒喝道。
　　金光骤灭，银魄镜咚一声掉落在地上再无声息。
　　居然听话了？小游儿气若游丝的看着天上那个人。
　　那人挥挥袖子，银魄镜便落在他手里。
　　“这银魄镜本被封印了数百年，如今强行解封又吸入了太多妖魂导致现在已经有了野性，你修为不够定力不足难以驾驭，极容易被银魄镜反噬。况且吸纳的冤魂需得及时超度否则他们只会被永远封印在镜中永世不得超生，这银魄镜我暂且保管，日后自当奉还。”
　　“等一下……仙人。”小游儿根本站不起来，她只是伸出手嘶喊道。
　　那道殇月停住不动，静待她开口。
　　“求仙人收弟子为徒，这银魄镜是我族唯一留下的法器，镜在我在，镜亡人亡，仙人如果真的要把银魄镜带走那就连我一同带去吧。”
　　殇月沉思了片刻终于点头说道“也罢，念在你身为罗仙族仅存的后人，我破例收你为徒，但你需得跟我学艺十年，你可有意见？”
　　小游儿听闻，她看着朗月咬咬牙坚定说道“朗月大哥，请你务必将青龙筋交到老爷爷手里，告诉雷鸣十年后再见。”
　　她话音刚落，那道殇月便连她也一并带走了。朗月看着空荡荡的地方他不敢置信这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当雷鸣终于得知这个消息后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悲伤，因为他知道救走小游儿的人一定是法力高深的仙人，小游儿身为族人唯一的首领，他该为她感到骄傲，但是同样的不可否认以后这漫长的十年生涯他都要靠着那缕青丝发结相思度日了。
　　小游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她深呼吸一口气觉得通体顺畅，这只是一间非常简陋的草房，四周除了一张窗外没有任何东西，她走出屋外感觉云雾缭绕，这里难道会是仙境不成？绕了一圈发现还是在原地打转，附近就只有她一间草屋吗？
　　“师傅……”不得已小游儿只好放声大喊“师傅……”
　　小小的仙境里竟然还会有回音，这里到底有多空旷啊。
　　“我在这里。”一道殇月自她身后出现，小游儿瞪大双眼，那个地方她方才明明就走过了啊。
　　“既然你醒了就随我来吧。”
　　“师傅……”小游儿急忙叫住那道殇月，却被那绝世倾城的回眸惊到，老实说见过诸葛少主那样的俊容之外应该不会太惊讶了，哪里料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师傅这副模样若在江湖上行走不知道又要迷死多少云英未嫁的姑娘。
　　“还不过来。”
　　“到。”小游儿急忙跑到师傅身后，“师傅，这里没路啊。”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师傅一把拉进了云雾里，原来云雾的后面竟然是一个宽敞的密室，中间有一个大大的香炉四周是高高的暗格，但暗格里什么都没有。柔软的铺垫摆放在密室的最上方，银魄镜就放在中间正沐浴着日月精华。小游儿的目光却直接越过银魄镜看着那把散发着银光的佩剑，只因那把剑就那样伫立在铜镜旁边，就好像是在守护着它一般，她凑近一看剑身上一笔一划的刻画着‘无尘’二字。
　　无尘？无尘？难道……小游儿猛地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师傅“师傅你……你是无尘上仙？你就是……就是活在传说里的人？”
　　“坐。”无尘盘腿坐卧在铺垫之上，小游儿乖乖听话。
　　“银魄镜中收纳的妖魂为师已经将它们超度了，我暂时将它封印，等到合适的时机就会归还于你，如今我既已收你为徒，便会竭力教会你想要的。”
　　小游儿就静静的听他训话，不敢打断。
　　“你之所以会被银魄镜反噬除了修为不足外，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你不了解银魄镜。”
　　“师傅……族长她没有教过我。”小游儿有些羞愧的低头。
　　“银魄镜乃是上古神器，它既能预知过去未来，亦能降妖伏魔。当年亦曾助你的祖上赢得无限风光，只是后来你的祖上因为屡次泄露上天机密，激怒了上天因此收回了罗仙族的法力，你的祖上再也无法驾驭银魄镜只能用尽最后一丝法力将它封印，而如今又强硬借用外力将银魄镜解封，一下子吸收了太多的妖魂激起了它的野性，这才会发生噬主的事情。”
　　“今日你且好好休息，明日就要开始正式的训练。”
　　小游儿听得迷迷糊糊的，一听见今日就要结束了，她忙打了一个激灵“师傅，您这就要休息啦？不需要吃点什么东西吗？”
　　“在这云巅之上只有天水池里会有你想要的东西，去吧。”
　　小游儿听从师傅的指示跑到天水池边看着云雾缠绕的水里果然有许多肥美的雪鱼，不知道这天池之水会流向何方，水流都往一处流去，她蛮好奇那云雾的另一边到底会是什么。想归想，小游儿为了填饱肚子可算是把以前学过的打猎技巧都用上了，磨尖木棍挽起裤脚站在池里竟看那些不怕人的雪鱼在她脚下游来游去，小游儿眼明手快的一插一收，一条肥美的雪鱼就到手了，她架起火把开始烤两条大鱼。
　　“这里怎么会有鱼呢？难不成师傅平日里也会抓鱼烤来吃？”她边烤边想完全不能想象师傅烤鱼的模样。但不管怎么说从这条雪鱼开始她的生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好期待好期待，这次一定会是很好很好的回忆。酒足饭饱后小游儿翘起二郎腿，看着一望无垠的天空，她突然间发现原来原本以为无法放下的东西，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以为心里会放不下对雷鸣的感情，但现在她想起雷鸣的时候却感觉再无什么了，也许来到了云巅之上后将一切都放下了吧。她曾经想要寻找的永恒，早已消失在时间的尽头，小游儿看着天空，她看着看着困意渐渐袭来，竟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