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梦》闲苔

2、梦境

　　夜，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她照常早早地上床睡了，却辗转反侧睡不着，一闭眼，满脑子全是那女子的身影，她那么柔弱，却要做这么沉重的事物，她的家人怎么忍心？天气尚凉，她的衣物那么单薄，下雨了，她可有御寒之物？

　　她摩挲着温暖的衾被，恨不得此时将她那单薄瘦弱的身子一起拥进来。

　　想来自己拿疤痕密布的脸吓着她了吧，吟儿这丫头太没规矩，为什么要告诉她我的婚讯，她若不知道，或许她会还想再见我的。

　　想着想着，脑子就乱了，自打失忆后，她就很少去想事情，更多的是回味梦境，今日是怎么了。

　　想累了就睡着了。

　　梦中人如约来了，轻叹道：“你真的忘了自己是谁？”

　　她依旧看不清来人的面目，亦轻叹一声：“你一直都没告诉过我，你是谁？”

　　梦中人沉默了片刻，清晰又干脆地回答道：“城南赵氏女，赵映晚。”

　　她蓦然醒来，映晚，映晚…….

　　“姑娘醒了？”吟儿早已候在床边：“夫人挑了许多绸缎来，让姑娘选选花样子，好赶制嫁衣。”

　　她以为自己已经放弃了莫名其妙的倔强，可现下一听到婚嫁之事便心中烦乱不已，不答言也不起身，呆坐在床上。吟儿素来知道她醒来之际会性格怪异，也不敢打扰。

　　夫人等得久了，索性径自来到了她的房间，和声道：“我的儿，时候不早了，也该起来了。”

　　赵如烟揉了揉微微有些凌乱的长发，忽然问道：“映晚是谁？”
　　“姑娘你…….”夫人的贴身丫头突然面露喜色，夫人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丫头识趣地闭口退下了。

　　“孩子，是谁跟你提起映晚的？”夫人的脸色郑重得有些吓着了她，这三年，夫人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而今一见这神色，放佛又觉得什么时候夫人也曾这般严厉过，遂词钝意虚地说道：“没…不曾有人提起过，是我自己一时想起的。”

　　“那你还想起了什么不曾？”夫人的表情很复杂，不知的期待还是惶恐。

　　“没有……”赵三姑娘看着母亲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慌乱，明明没有撒谎却倒像是隐瞒了什么秘密一般。

　　夫人的脸上稍稍缓和了下来，笑得：“没事就别瞎想了，跟娘去选选布料，出阁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马虎不得。”

　　只见那厅堂上罗列着大红大紫大绿的的布料，大朵的牡丹绣花，大朵的芙蓉印花，很喜庆，也很俗气。与赵家的门楣倒也十分映衬,却与赵三姑娘残存的意识大相径庭。

　　在赵三姑娘的梦中，她一直就是一个生于诗礼之家的娇花软玉，写得一手娟秀的字，脑中有三千诗书，抚得一手好琴，巧笑嫣然。

　　可醒来之后看到的却是开着镖局的赵家，彪悍强壮的父亲，贤惠却不通文墨的母亲，回来省亲的姐妹们也是个个泼辣利爽，来来往往的人并非夫子鸿儒，倒多是莽夫镖师。

　　而梦中的琴棋书画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很长时间她才接受那真的只是一个梦，这样的家如何养的出这般才情的闺女。可就算是梦，却也叫人万分流连，若梦中的人真的是自己该多好，就算没了容貌也值得。

　　她失笑得看着眼前的花花绿绿，突然好想再做一场梦，梦中一定有别出心裁的布料，和想象不到的花样子，对了，梦中的自己也是能做得一手好女红的，娇嫩欲滴的莲花，呼之欲出的蝴蝶。

　　“三丫头，你倒看看喜欢哪块布料，傻笑个什么？”夫人推着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