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收之桑榆

5、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晚上四个人并没有回家吃饭，而是随便找了一家Boston Pizza。
　　点完餐后，程潜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大家，“要不，这顿就我来请大家吧？”
　　原来，到了网球馆，程潜不是接不到球就是被球打。Chris和P.J这才想起程潜是有哮喘的，从小家里人就不让他做剧烈的运动，他哪里会打什么网球。
　　他们只好放弃双打改成了单打，眼见程潜都不打球的Morris，说什么也不愿意打了。她本来以为这是一个两人独处的好机会，结果一个小时不到，Chris和P.J两兄弟就觉得无聊也把球拍给退了。
　　“你不要觉得是你扫了大家的兴嘛，该玩的，喏，他们两个都玩了嘛。没有考虑到你，是我这个提出建议的人有错，害的你无聊了一个下午。当然，P.J的责任最大。他完全都没有想起你不能打网球，就一口答应了，搞得你不好意思拒绝，怎么当人家弟弟的呀！”Morris见程潜一脸歉意，本来就有些慌神，侧过头看见坐在对面一副事不关己的P.J，心下不满，冷哼一声。
　　P.J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他打完球看见两人聊得挺开心的，怎么这会儿就变成无聊了一下午，还变成了他的责任，又指着自己的鼻子确认了一遍，“我的责任？”
　　得到了Morris肯定的点点头，他有些不高兴，“怎么就是我的问题了，那我哥也忘记程潜哥不能打球了呀，你怎么不说是他的责任啊。”
　　“谁让你答应的最快，还跳到桌子上去了。你就是觉得自己练了几天可以打赢我嘚瑟了吧，根本不考虑别人。”
　　“你说什么！谁不考虑别人了！你个搓衣板。”
　　“小屁孩儿，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试试。”
　　程潜看着身边争论不休的两人，生怕他们再继续下去会打起来，清了清嗓子，赶紧打断了对话，看着Morris，“其实我觉得今天过得很开心呀。虽然我没能一起打球，但你跟我讲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不是吗？”
　　Morris感觉到程潜正在看着自己，羞红了脸，为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这样的一面有些难为情。好在很快，他们点的菜就一道接着一道上来了，让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见大家都不语，Chris赶忙把自己点的菜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我最喜欢吃它家的chicken figure了，可惜今天没有了，不过poutine也很棒啊。P.J，你不是最爱poutine了吗，赶紧吃呀。”
　　程潜也很配合的用叉子叉了一根薯条，好奇道，“这个poutine不就是薯条吗，上面的这个是什么啊？”
　　“这是加拿大人的一种吃法哦。是在炸好的薯条上面撒上奶酪，最后再浇上肉汁哦。”
　　听见程潜一开口，本来在低头吃自己spaghetti的Morris赶紧抢着回答，笑意满满满脸期待的盯着程潜，就像一个希望得到老师表扬的学生。
　　“是啊，这边的人很喜欢这个的，基本上每家餐厅都有呢。”Chris附和着Morris的话，虽是说给程潜听的，深邃的目光却一直盯着Morris，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脸上闪过一丝苦涩。

　　吃完饭后，本来大家就应该回家休息的。走着走着，Chris忽然提议在地下室为程潜开一个简单的欢迎party。Morris当然不会拒绝可以和程潜相处的机会，P.J正愁回家找不到事情，一听也果断答应了。
　　回到家里，程潜先上二楼跟姨妈，母亲知会了一声，又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等他到地下室，就看见P.J和Morris在咯咯地笑，不明所以。
　　“我和Morris打赌，看你需要多久才能从楼上下来。”
　　“结果我们都输了，你比我们预料的要快很多呢。”Morris边说着，边示意程潜坐到自己旁边，眼波婉转似琉璃，一瞬令他晃了神。
　　晚饭时他本想和P.J同坐一排的，不料她抢先坐在了他旁边，令他尴尬不已。现在无论如何也不好继续坐在她旁边，又不能直接坐在P.J旁边驳了女生的面子。想等Chris过来直接坐在她旁边，自己就好顺理坐在P.J旁边了。
　　哪知道他左顾右盼也不见Chris，屋里也没有其他动静，心下暗生疑惑。P.J见状，告诉他Chris出去买酒了，他只好先坐在Morris身旁，待Chris回来之后再找个机会把位子让给他。
　　“你知道我哥为什么出去买酒吗？有一回我和我哥在楼下招待朋友，偷懒没去买酒，从那里开了我爸一瓶酒，被知道以后扣了我俩一个月的零用钱。” P.J愤愤的指着吧台后面的酒柜，像个得不到糖发脾气的小孩，逗得两人乐不可支。
　　Chris还没下楼，就听见大家哄堂大笑，正准备开口问原由，看见Morris和程潜坐在一起，眼神顿时黯了。程潜赶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回身将酒放在了吧台上，顺势坐在了P.J旁边。
　　这晚，程潜第一次喝了酒，尽管大家思及他有哮喘，只是用Nestea兑了三分之一瓶盖的酒，他也早早感到了微醺，躺到了一旁的沙发上睡了去。
　　而满腹心事一心求醉的Chris拉着弟弟一杯又一杯的喝着，P.J不知所以还以为Chris是想要和他拼酒，不服输的性子让他硬着头皮比平时多喝了不少。喝到最后两人端着酒瓶子跑到了厕所里，喝了就抱着马桶吐，吐光了又喝。Morris怎么拦都拦不住，只好任他们去了。
　　等到她把吧台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后，已经到了后半夜。她长吁了一口气，坐到了程潜面前的地毯上，将右手胳膊搭在的沙发的扶手上，左手搭在自己的右臂上，头枕上左手的手背，静静地看着程潜。
　　她的世界里，以前从没有过信仰，她觉得自己过去的十六年就像是迷失在雨夜大海的一艘小船，漫无目的，毫无动力。可他的出现，就像是可以指引她走出困境的一盏罗盘，她想，如果不紧紧抓住他，她的一辈子，可能就再也不会有任何期望了。
　　她想起很早以前看过林燕妮的《一见杨过误终身》，不能体会出误一字的精髓，只道是金庸笔下的缥缈虚无，哪里会有一见钟情的爱？仅仅见了一眼的人，怎会知是可相许一辈子的郎君呢？小说毕竟只是人对美好事物的寄托，当不得真。直到看见他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一见钟情是一种偏爱；是一种执念；是喜欢上一个人时，毋论好坏；是哪怕他是坏人，受尽他人唾弃，也要爱。
　　她感觉自己有些倦了，附起身凑到了他面前。那么近的距离，和第一次见他时一样，“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她用很小的声音，缓缓说出了自己心底的告白。见他并未被吵到，她忍不住，又偷偷亲了一下他温温热的唇，笑逐颜开。
　　感觉到她已经走远，程潜才睁开了双眼。他睡得一向很轻，加之喝了酒嗓子有些干涩，很早便醒了，只是知道Morris在一旁，不得已一直在装睡。白天时，他还有些讶异，明明她心思如明镜一般，何以Chris说看不懂她。可刚刚她的那句告白，让他若有所悟。她心思若尘，一切在她眼里都不重要，没有所以才看不透。她喜欢上了他，是那么的直接，这个大概就是最真实的她吧。他的心里明明也有悸动，却在想起Chris看她时宠溺的神情，想起他早晚要回国两人不可能有的以后，不得不强压忽略。未来不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