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收之桑榆

2、你好

　　那是Morris第一次遇见他，在一个与平时无异的早晨。
　　每日早上起来去Tim Hortons买一杯Triple Triple的Steeped Tea是她这么多年来的习惯。
　　她换好鞋之后就听见Lisa正问Tina要不要吃煎鸡蛋，一向爱吃煎蛋的她自是不愿意错过。怕在厨房的Lisa听不见，便边开门边扯着嗓子往屋里喊“也帮我煎个鸡蛋啊”，身子也在往外冲。结果咚的撞在了一个人的胸膛上，着实吓了她一大跳，嘴里的口香糖也因这撞击被吞进了肚子里。
　　她有些不高兴，头一抬眼一横正准备发难，却对上了一对笑意盈盈的眸子，兀的没了脾气。她撞上的是一名男生，身材瘦削，皮肤光滑白皙，额骨神气，颧骨饱满，双眉清丽高扬，眼睛明亮清辉透出纯净，鼻梁高而挺直，棱角分明，神貌清朗。
　　“看来我又走错门了呀，非常抱歉呢。你没事儿吧？” 他的声音清亮温润，直击她心底的那块静谧，让她觉得永远也不会为男生起的波澜如海水般沓浪奔注。
　　这一带的中国人很多，可她平时能接触到的就只有隔壁家的Chris和P.J，两个从小和西方人接触的大男生。两兄弟都生的人高马大，阔面重颐，剑眉星目高鼻梁。像这样让人觉得文质彬彬的还从未出现过，竟让她头一遭红了脸。
　　感觉到他们之前的距离太近，连他呼吸时起伏的胸膛都能被清楚地捕捉到，她更是感到手足无措了，只好向后退了半步，稳了稳自己的犹如小鹿乱撞的心，再一次对上他如秋水般澄清的双眼，缓缓摇了摇头打趣道，“除了被你吓的吞下了口香糖，其他都还好。”
　　闻言对面的男生嗤嗤的笑了起来，“是我唐突了。我叫程潜，昨天刚刚到这儿，记不得门牌号才只好上门来一个个打扰了呢。”
　　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钢琴键，敲进她的心底，奏成了一曲乐，沁人心脾。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面前的这个男生心底涌出了于其他人从不会有的悸动。心跳的频率和自己已经被放空的大脑，无不在向她传递出一个让她震惊的信息：自己原来是喜欢男生的，而且喜欢的就是面前的这个男生。
　　她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见了站在路边Chris冲她招了招手，又唤出了程潜的名字，小跑了过来。
　　“我妈早上醒来见你房门开着，找不见你，说你是出来散步了。我怕你迷路，就出来看看。你果然是走错门了吧？”Chris拍了拍程潜的肩，眼睛里露出一抹狡黠，然后又看向了Morris，“Morris，这是我弟程潜。他和他妈昨天刚从中国飞来的，过几天出门他们也将和我们一起呢。”
　　Chris所说的出门，指的是两家人早就定好的今年冬假的出游计划。听见这句话，她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激起了涟漪，但又怕被看出端倪，只好不漏声色的应了一声，“哦。”
　　程潜看着面前垂下了眼帘却依旧掩不住脸上笑意的姑娘，觉得她有些可爱。又看了看旁边目不转睛盯着她还带着腼腆笑容的Chris，只当她是因为要和Chris一起出行而害羞，“到时候还得请你们多多关照了。”
　　“那就这么说定啦。我现在要去买咖啡，你们要一起吗？”Morris未察觉到程潜的误会，眨了眨眼，将一旁的头发撩到了耳后，莞尔一笑。

　　一路上Chris显得有些兴奋，不停地在为程潜介绍周围的情况，程潜则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仔细聆听，不时地也问几个问题。
　　Morris几乎不语，但其实她也没怎么听清Chris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对几天后的旅行突然充满了憧憬，尽管她本来并不打算去的。她又望了一眼程潜，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温文儒雅的他心里究竟喜欢着怎么样的女生呢？转念她又忽的担心起他会不会已经有了女朋友呢。她打定主意待到有机会的时候，偷偷的到P.J那里打听一下程潜的情况。想到这里，她皱着的眉一下舒展开来，脸上又重新挂上了明媚的笑颜。
　　这个细节却被一旁地程潜察觉到，很好奇她的脑袋里在思考着些什么，情绪的变化如此之快。正如刚刚在门口被撞到时，她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正是要发难的样子，偏又在下一秒变得娇羞，而后说话时又有着一丝爽朗。女生还真是复杂让人不解呢，程潜诚如是的想着，并未察觉自己对一个女生竟然起了关注。
　　等程潜和Chris好不容易排完队买来早餐，吃惊的发现Morris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纤长卷翘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嘴角上扬，大概是做了什么美梦。两人有些无奈的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没有叫醒她。过了十多分钟后，Morris才醒过来，睡眼朦胧的看着程潜，神情有些呆滞，吸了吸鼻子。
　　“暖气开的太舒服，我就睡着了呢。”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刚睡醒时的慵懒，话音还没落，她就用手背遮住了嘴巴，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
　　Chris将Steaped Tea递给她，抬手正准备给她捋顺被睡乱的碎发，却被她不耐烦的用手挡开了，“女生的头发不要乱碰啊。”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Chris不自然的收回了手，表情有些失落，拿起一个muffin兀自吃了起来。程潜看着面前的情景，也不多言，递了一个hashbrown给她，“吃点东西吧。”
　　眼见她欢欢喜接过并吃掉了，Chris先是一愣，随后神情变得古怪阴沉。
　　他想起，初见Morris的时候，她是一个180多磅的女生，原因大概和Lisa的美食密不可分。有一次，她和P.J打赌，比谁站在家门口一天可以卖出更多homemade的柠檬汁。P.J那里小女生络绎不绝，下午三四点就sold out了。而她从中午站到了晚上，只卖出去了寥寥几杯。她将原因归结为外貌后，用了半年的时间，生生将自己饿瘦了七十多磅。
　　知道自己减肥不易，她自那年以后，再也没有碰过任何油炸和热量高的食物，除了每天一杯雷打不动的Steaped T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