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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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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万般尽被鬼神戏,看取人间傀儡棚。烦恼自无安脚处,从他鼓笛弄浮生。”
魏生手里拿着一根在树上随便折来的树枝,伸在前面拨开杂乱的枝叶。山里实在太安静,连鸟都不稀罕浪费口水叫上一叫。魏生忽然诗兴大发,然而自己除了师父教过的戏文就没有更多的文学素质,只好念了一首前人的诗。念完了又怅然若失,因为恰好说中了他的伤心事。眼前的青山绿树也不好看了,前面胡乱拿树枝打着开道,后边衣裳又给勾住了,手忙脚乱好一通弄得整个人披头散发灰溜溜的,真想就地一坐再也不走了。
我图什么呢?魏生想,我为什么要跑到这山里来吃这样的苦?我真是受够了。就是。。。。。。就是师兄赶我走,我也应该留在开封的。他又没本事把我一直赶出开封府去,我怕他干什么呢?然而已经走出了这么远,魏生虽然这么想一想,他是不会回转的。傀儡师虽然是下九流的行当,但是人活一口气,现在回去了算什么呢,还是没出师就被逐出师门的魏生?他丢不起那个人。
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魏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这山,看看眼前的破庙,还是准备进去歇一晚。
山里边干燥的柴火要多少有多少,何况天气也并不冷。戏文里常讲深山破庙必有妖,魏生却并不怎么害怕,他倒是很怕有狼把他扯去吃掉——都怪师父和师兄,从小就拿狼吓他。把火升得够大,魏生舒舒服服的窝在神像旁边他扫出的一小块空地里,把芍药捧出来。魏生白天的时候,轻易地把那些偶人送走,一是再也用不到背着也是累赘,二是制作的时候花的心思并不多——比起芍药来。
魏生是师父在开封府外头捡到的,捡到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大,师父看着他约莫两三岁的样子,就做了他的小徒弟——大徒弟是师父的儿子,那个把魏生赶出门的师兄。跟着师父长到二十岁上,也就把师父的本领学了个七七八八。他师父是开封府最有名的傀儡艺人,据说师承宋时候的御前艺人卢逢春。元人不怎么喜欢这些奇诡的玩意儿,打完了仗就会喝酒跳舞,这一支在宫廷就渐渐没落下去了,在民间倒是一直红红火火。魏生的师父不甘心,然而无可奈何。所以对两个徒弟的教导就格外的认真,希图有一天汉人再揭竿而起反了这元朝廷——在预言方面,魏生的师父倒是相当的有远见。然后把傀儡戏再带到御前去。
开始打仗的时候,魏生的师父干脆关上大门,叫两个徒弟把出师的人偶准备准备,再各自编一出傀儡戏,就算是出师了。师兄的人偶早早就做好了,单等着出师,没想到还有一出傀儡戏。埋头在自己房间苦熬了几夜,终于编出来,自己觉得可以演一演了。开了房门一看登时傻眼了,魏生擎着一个着红裳的女郎正在给师父看,师父脸上说不上是什么表情,反正不单单是高兴。师兄看着魏生手里的女郎,也说不上自己是羡慕还是嫉妒,他甚至有一瞬间想去夺了他手里的东西。从那一刻起,师父和师兄对待魏生就不单单是从前的感情了。俗话到同行是冤家,师父尚未洗手,师兄也刚刚自己挑起一杆旗,魏生在他们生活中,一直都是三尺红台上抱着来报子的那个人啊!傀儡人偶最讲究一个“形”字,也即形象仿佛,以假乱真。魏生做出的人偶芍药,在形象上已臻化境,只差一双巧手叫她舞动起来——上台已经七八年的魏生恰好正是个中好手。
师父定了定神,问魏生可把傀儡戏本子写出来了。魏生脸一红,说没有。师父松口气,叫他先把人偶收起来,写好了戏文再拿出来,空有人偶没有好故事可没有什么用。魏生脸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