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月圆化身为狼

4、第四章

　　廖珩一直期盼的下课铃声如期而至，班里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磨磨唧唧地挪到讲台前。这门选修课是专为外院，经管院和文法院的文科生们开设的，诣在推动他们的“全面发展”，但事实往往是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个学分就到手了，组长什么的还是第一次。这次老师临时换上了宁泊远，她的分数还是“生死未卜”，想到这，她就更郁闷了。
　　“王旭东，张航，廖珩，你们三个是我的组长。”他把表推到几个学生面前，“写上你们的电话号码，要保证能随时接通。”
　　他报出一串数字，让他们记下，又看似“漫不经心”地补充一句：“我的电话号码，不要外传。”
　　廖珩死死盯着那本名册，都快要盯出一个窟窿来，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好的……宁老师。”终于说出了口，廖珩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好在他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看他们都存好了电话，就点点头：“好的，那你们快去吃饭吧。”
　　她就像听到特赦令一般，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宁泊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倒是没有感到多少失落，毕竟这个小姑娘的脾气他早就摸透了，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真遇到大事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能躲就躲。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至少在她眼里，他算一件“大事”？
　　廖珩刚走出三教，手机就嗡嗡地响起来，看到联系人是宁自成，她很爽快地接起电话：“喂，大侄子啊。”
　　“我说了多少遍你再这样叫就和你翻脸。”电话那头的年轻男孩有些无奈，多少年了还时不时地调戏他一把。
　　“好吧，什么事？”她慢慢走到三教门前的停车场，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那个清隽的身影，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还有熟悉的白衬衫……
　　本以为廖珩早就逃得不知所踪，刚走出教学楼的宁泊远却看到了不远处自己的车前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近发现她正在通话。
　　“你还没吃饭吧？”宁自成和朋友们摆摆手提前离开了篮球场，去路边取车。
　　“没吃，”廖珩乐了，“怎么，你想请我吃饭啊？”
　　“你们学校后门开了家新火锅店，约不？”他知道廖珩是个重口味，最喜欢吃这些。
　　“约！那你现在过来？”想到吃火锅，她简直幸福得要冒泡。
　　“那你先过去，我骑车十分钟就到。”
　　宁自成正要挂断电话，那头的姑娘却急了：“你先别挂，”末了，换上撒娇的口吻对他说，“宁自成，大帅哥，你来的时候能给我带包你们学校门口卖的爆米花么，我室友想吃。”
　　……什么室友想吃，明明就是你想吃好吗？宁自成嘴角有些迷之抽搐，还是答应下来：“好，你快去占个座吧。”
　　廖珩兴冲冲地往后门的方向走，还不忘给室友付佳佳发微信，告诉她下午回寝室有好吃的爆米花。
　　宁泊远看她已经走得有些距离，走上前开锁取车，刚刚扣上安全带准备发动，想了一会儿，还是掏出手机，拨出电话——
　　“喂，小叔。”宁自成接到他的电话挺高兴的，前两天刚从父母那里听说他回来了，还没见过呢。
　　“嗯，自成，你在哪呢？”他透过车窗往外看去，早已没了廖珩的踪影。
　　“我在我们学校门口，C大。”他正在给做爆米花的老板娘递钱，“要一袋大份的。”
　　“正巧，我在H大，一起吃个便饭？”
　　虽然是问句，但是小叔都开口了，这个便饭肯定是要吃的。不过廖珩以前也和小叔那么亲，一起吃饭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高兴地开口道：“小叔，我先前约了廖珩在H大后街新开的火锅店吃饭，她这会可能已经过去了，”他挠了挠头发，“你要是不介意，能和我们一块儿吗？廖珩，你还记得吧？”
　　记得，”甚至两分钟前才她才从他的课堂上离开，他顿了顿，“我不介意，你把详细地址发给我。”
　　“好嘞。”这边宁自成刚刚接过爆米花系在车把上，头和肩夹着手机和他通话，“小珩也会很高兴的。
　　“好的，等会见。”宁自成挂断了电话，向后街开去。
　　廖珩坐在火锅店里，朝着刚刚推门而入的宁自成挥手：“这边这边！”
　　宁自成长得很高，非常显眼。这个年轻男孩顶着一头刚随意冲洗过还带着水珠的碎发，一双眉眼英气十足，穿着宽松的篮球衣露出精壮结实的手臂，小麦色的肌肤让他看起来更加阳光健康。
　　他大步走过去，塞给廖珩一大包爆米花，满脸嫌弃地说：“给你给你。”
　　廖珩接过爆米花，笑得得意，刚捻起一颗放到嘴边，就看到十分钟前刚刚见到的那个人推开了门，然后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宁自成看到来人，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虽然没有同廖珩一样是十年来的第一次见面，但也有些年头了，上次见到小叔还是读高中的时候，圣诞节他们全家去海滩度假，小叔也来了几天。后来不是小叔有项目经常到处飞来飞去地做研究，要么就是他待的时间短，两人基本没机会见面。
　　“你又长高了，”宁自成在宁泊远身旁落座，伸手锤他：“你都成了这么结实的小伙子，是我老了。”
　　“小叔，你少来。”宁自成一路骑车过来难免有些燥热，端起茶杯灌下一大口水，抬起手臂来勾上宁泊远的肩膀：“男人三十一枝花，现在多少小姑娘都好你这一口，这叫有男人味。”
　　果不其然，宁泊远赏了他一个爆栗子：“长这么大，还是这么多瞎话。”
　　宁自成立刻双手捂住额头，嗷嗷直叫：“小叔要谋杀我——”
　　廖珩倒是绷不住地先笑了，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叔，你好久没看到廖珩了吧？”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让她有点不自在，低头看向菜单。他要是否认了，她要怎么告诉宁自成他们刚才见过，甚至前两天还坐过他的车？
　　宁自成倒是没发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起来：“小叔你真不知道，你当年走的时候，这丫头哭的呀……”
　　宁泊远挑眉，知道他要走之后，她明明一个星期都没有见他。
　　宁自成看小叔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更是说得高兴：“她那会好几天都不愿意吃饭，你说她当时得多喜欢你啊……”
　　眼看宁自成还要继续说下去，廖珩赶紧把桌上的菜单往对面推：“你们想吃什么快点，我的已经点好了。”眼神却有些情不自禁地飘向宁泊远，他哪里老了，只是头发比之前短了许多，眼眶也深邃了些，五官更加硬朗，宽阔的肩膀撑起衬衫显得高大结实。
　　“廖珩，我知道小叔越来越帅，可你确定盯着他看就能吃饱了？”
　　像是和宁自成的话配合好似的，一道戏谑的目光追向她，廖珩极不自然地喝了口水：“哪这么多废话，快点菜！”
　　——
　　十岁的廖珩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最近尤其过得有滋有味。难得周末奶奶在家做饭给她吃，她只吃了半碗饭就放下筷子。爷爷问她想吃什么，她认真地回答说想吃小叔做的鸡翅。
　　奶奶被她气笑了，对爷爷说：“这孩子，都要被隔壁家的小宁惯坏了。”
　　宁自成倒是不觉得和廖珩一起分享小叔有什么不好，似乎有她在的时候，争着吃饭菜味道更香一些。不过她今天倒是反常，最爱吃的红烧鸡翅就动了一块。
　　宁泊远也发现了她的异常，难道他今天盐放多了？夹起一块尝了一口，明明还是保持了他一贯的水准啊。正要问她，这孩子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放下了筷子，把碗拿去厨房了。也没留在他家和宁自成一起看会电视，就开门回自己家了。
　　他洗完碗，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看宁自成已经进房间里写作业了，便换鞋去对面看看她。他耐心地在门口等了半天，小姑娘才磨磨蹭蹭地过来给他开门。
　　宁泊远跟在廖珩身后进了她的房间。房间里贴满了乱七八糟的明星画报，几个年轻男（女？）人头发染着奇奇怪怪的颜色，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什么奇怪的审美……他还以为小女孩的房间都是像他表妹那样粉粉嫩嫩的公主房。不过，这倒不是重点——廖珩趴在书桌上，闷不作声。
　　他拉过椅子，坐在她身边，也没出声，只是看着她。
　　廖珩终究还是绷不住，从桌上一咕噜爬起来，可怜兮兮地看向他：“老师说，明天要开家长会。”
　　宁泊远轻轻地笑了，他坐起身来，抬眸看着她：“考得不好？”
　　“不是，”这会她倒是来劲了，得意洋洋地说：“我这次可是考了全班前十。”
　　“那是因为？”其实这会，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但还是想听她说出来。
　　“每次老师都说，让父母来开家长会。”她的声音有些哀怨，“可每次，都是奶奶去开。”她越说越伤心，嘟着嘴：“妈妈上个月给我打电话，说回来看我。我拼命地考好，就是想让他们看看……”
　　他听到她的声音开始轻微颤抖，伴随着明显的抽气声：“可是，他们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廖珩还不是没忍住，小声的呜咽着，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想哭就哭吧，”宁泊远半蹲到她面前，张开怀抱，“没关系，我在这。”
　　这个温润的声音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她依偎进这个有些瘦削，却格外温暖的怀抱里，放声大哭。
　　他摸着她的头发，缓缓地说：“我的父母也很忙，小时候只有大哥管我，”就是这样，他才学会了做饭，学会修理电器，学会洗衣服……
　　“但是，我从不怨他们。”他轻柔地握住女孩的双肩，直视她的双眼：“因为我知道，不论在哪，他们都是爱我的。”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干眼泪，“所以，我要成为一个更坚强独立的人，让爱我的人放心。”
　　“可是这次连爷爷奶奶都没空……”小姑娘还是不高兴呐。
　　宁泊远揉了揉她的头顶，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