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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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一场战争。战争会持续一段时间。
有什么东西从天空中坠落下来，在地面上撩起了一阵烟雾，然后就看不见那座有着红顶的小房子了。雪下得很大，能到镇上来的火车也越来越少，来了也不会停留。我在镇上认识了一些朋友，他们里面有能把烤番薯做得特别好吃的人，不过我没吃过他做的烤番薯，因为我们没有番薯。关于好吃的事情，都是他自己说的，就算是假的我们也没有办法拆穿他，如果我们能有一个番薯就好了。
以前的时候，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是涂满了沙拉酱的烤虾，这个吃法是在一个自助餐厅里学到的，那里的价格很贵，但是饭菜十分美味。我问那个会做烤番薯的家伙，能不能给我做一只烤虾，就是我想象中涂满了沙拉酱的那种。
“烤虾？如果你能给我做一只烤番薯的话，我就能给你做一只烤虾。”
“我没有番薯。”
“我也没有虾。”
“别哭，你不会做烤虾也没有什么丢脸的，我知道那是很贵的吃法。”我想了想，只能对他这么说。
那个不会做烤虾的家伙皱了皱眉头，说：“我说少爷，你的脑子是被炮轰过了吗？”
“我只是想吃点好东西，不过如果你能……”我想让他给我一个烤番薯。
“嘘！”
他抬手捂住了我的嘴巴，而我正在企图征服烤虾带来的寒冷和饥饿。镇上的人都很虚弱，我也很虚弱，他的手心里面有消毒水的味道，但是很柔软。会烤番薯的家伙一直是个很镇静的人，他是所有穿白色衣服的人里把刀子拿得最稳的人，我一开始十分欣赏他临危不乱的样子，直到他顶着漫天响彻的警报声，还坚持在我肚子上开了几道口子。
我挺想感谢他救了我一命，如果他能让我吃上烤番薯的话，我会更加感谢的。
“我说……”我拉开他盖在我嘴巴上的手指。
“你不知道我是在让你安静一点吗？”
“知道，可是我想说说话。”
“外面有人。”
“是你太敏感了，医生。”
“这是为了谁？难道不是你吗？”那个穿白衣服的家伙一点都没顾及我的自尊心。
“可是我都……”我摸了摸肚子上还没痊愈的伤疤，想要反驳他。
“闭嘴，你是我救回来的。”他显然是不喜欢听我接下来还没说出口的话。
虽然他脾气很坏，但我觉得我还可以忍耐一下，所以就没有接着说下去，而且他也很对，确实是他果断地给我来了几刀我才保住了一条小命。镇子上其实还活着不少人，但总是死气沉沉的，能在街上走来走去的都是些穿着制服的，不过他们的脸上的笑容也被风吹跑了。虽然我还很虚弱，不过我很好，因为医生他对我很好，即便没有了烤番薯和烤虾，他还是一个对我很好的人，而且他很坚强。
“医生，医生，医生……”
“又怎么了，你就这么想让外面那些家伙进来揍我们一顿吗？”虽然凶了一点，但他还是很温柔，至少他还在纵容我不合时宜的任性。
“那我们小声一点，然后接着说说话吧？”我询问着他的意思。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应该是在犹豫，但这个人没有拒绝我：“小声一点。”
“嗯。”真的要开始谈话了，反而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我只能拉拉医生的袖子问了个无聊的问题：“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就是为了问这个？”他又皱了皱眉：“我不知道。”
“那一定是很好的一天，今天是你的生日吗，医生？”我冲什么都不知道的医生笑了笑。
“不是。”
“可是今天也不是我的生日，那是情人节吗？”
“我不想和你一起过情人节。”
“好吧，那今天也不是情人节。”我耸了耸肩，继续说：“那今天可以是新年吗？”
“随你的便。”我想这么说的医生也许并不讨厌过年。
我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确认了没有一丝声音传来，才接着跟医生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话很多。”
听我这么说，医生反而扬起嘴角笑了：“你是很烦。”
“不，我只是话多。”
“笨蛋。”
一向嘴巴很坏的医生突然有些宠溺的骂了我一句，我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被揪紧了，肚子上医生碰过的刀疤也突然变得很疼。我很虚弱，而且可能有些不好。
“你就不能说点吉祥话吗？今天被骂成是笨蛋的话可能一整年都是个笨蛋了。”我偷偷攥紧了拳头来抵御疼痛，然后对着医生抱怨道。
“真当是过年吗，那不如你来说，我也许还能给你个红包。”医生真是个骗子，他明明连番薯都弄不到。
“我不想离开你。”我看着医生带着惊讶的眼睛，再一次说道：“我不想离开你。”
“你……也许该睡了……”
“不能睡。我现在身体里面很疼，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你不应该让我去睡，我会醒不过来的，你得给我找点药。”
“没有药。”
医生的回答是我意料之内，毕竟我们是连番薯和虾都弄不到的笨蛋啊。
“医生，我突然有点心疼你。毕竟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被病痛折磨死了。”装作叹气的样子，我硬着脊背把自己靠近医生的怀里：“抱抱我吧，不然一会儿身体就会变冷了。”
“留着点力气别胡说了。”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嘴巴里还说着逞强的话，仿佛跟我无关似的，仿佛在伤心着的就只有医生一个人一样。可能是因为我脸上无所谓的表情太讨人厌了，医生伸手把我紧紧按进他的怀里，用力抱着我让我动弹不得，还在我耳边威胁到：“你最好马上闭嘴。”他呼出的湿润的空气喷到了我的耳朵,很烫，很痒。
“好想吃碗饺子啊，吃完我就可以滚蛋了。”医生的怀里是暖暖的，可我有点冷。
“闭嘴。”
“你舍不得我了。”
“是啊，所以你别再说话了。”一向沉着的医生变得坦诚了，他在哭。
“嗯。”我笑了笑，偶尔也听话一次。
一安静下来，就只能听到医生哭泣的声音，他哭得太难过了，连我听到都只能跟着他的情绪一起悲伤。雪花飘到外面那些人的军帽上，他们在石板上踏着整齐的步子，也许就将要离开这个满目疮痍又不属于他们的地方。镇子上有很多悲伤的人，我和医生不过都是其中之一罢了。
“最后让我说一句吧，反正真的是最后一句了。”我从医生怀里抬起头来，慢慢擦干净他脸上的泪水，虽然很疼，但我还是撑起身体用嘴唇吻了吻他的额头。
“新年快乐，医生。”
希望不幸的日子快点过去，希望可怜又可爱的医生接下来的一年脾气好一些，希望他下一次是因为感到幸福才哭泣。
那么，只能留在这里的我，也一定会向他传达我的喜悦。
也许就是一阵吹散冰雪的春风吧。
现在是一场战争。为了那个哭泣的人，请快点结束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过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