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修真）春时令》云卿

2、第二章

　　那天晚上回去后邢霁一夜没睡，丧尸、僵尸、妖怪、鬼魂、异能、神使、修真...各种念头轮番在脑子里上演，近三十年的唯物主义观一朝颠覆，第二天他挂着黑眼圈给前同事打电话，偷偷查了杭州的身份记录——一无所获。

　　从户籍到居住证到医保卡到电话号码到银行卡到电子帐户，什么都没有。一棵树都会有痕迹，但关于郁令却什么都没有，他似乎不需要购物不需要吃饭不需要住所不需要就医，就像天边飞来的鸟，只是在这里歇一歇。

　　他又查了顾谨中和小雲栖，记录完整清白，顾家根脚不在杭州，却也不是什么能让人小觑的小门小户。顾谨中和郁令究竟是什么关系？郁令究竟是什么？

　　邢霁正百思不得其解，那边邢柏又火急火燎地打电话过来，才接起来就听见那边一声大吼：“你是不是又招惹人家小鲜肉了！？”

　　还小鲜肉，说不得是个老妖怪。邢霁心里吐槽，就听邢柏痛心疾首地说：“你的承诺呢？才过几个月就忘记了，亏你还是人民的守护神，平安的执行人，对未成年出手你心不虚啊！”

　　邢霁被迫听他唠叨了半个多小时，心思还在怎么查郁令上，一路用“嗯”回应。等挂了电话刷开微博，才知道邢柏为什么会知道——有人把比赛现场的照片po了上来，郁令生得好，又冷静，在一群迷弟迷妹里特别引人注目。他就坐在郁令旁边，也被收了半张脸在镜头里。旁人还算了，邢柏怎么会看不出来。

　　邢霁想了一会决定照旧冷处理，在查出线索前他不准备再去找郁令，等时间一久邢柏自然就消停了。但这次邢柏真是铁了心要阻止哥哥危害社会，邢霁下午溜达回来，就发现自家弟弟已经带着行李登堂入室，准备和他来一场持久战。

　　邢霁觉得心里苦，邢柏觉得更苦。打电话也是很花精力的一件事，好容易消停了两个月，以为已经成功阻止了一场罪恶，转头自家兄长就带着小服务生去看电竞比赛，票还是他给的！看见照片的瞬间邢柏简直要凌空一口血，心里恨恨，简直一刻都不能放松。

　　面对三观的颠覆和社会安全的威胁，现在还要加上弟弟的无理取闹，邢霁抹了把脸，耐心向邢柏解释：郁令很有问题，穿的衣服没有缝、没有呼吸、不出汗，从来没有见过吃东西，我怀疑他可能不是人。

　　邢柏一脸“你为何还要狡辩”的表情：我首先怀疑你是个变态。

　　两人都摔桌表示谈话无法继续，有这么个愚蠢的弟弟/变态的哥哥简直是人生大悲。

　　邢霁这边焦头烂额，那边顾谨中也心惊胆战。三年前山中遇仙，好容易恢复了心情，隔一年仙人甩手就是一个大雷，把郁令托付给他，还送了珍珠宝石酬谢。纸币时代，这两样不好脱手，又天然大美，让他实在舍不得让出去，只好一直存着。

　　郁令虽然不是凡人，却也牢记着叶孤鸿的嘱咐，这世界不是他从前所在，他也不是以前浑浑噩噩的样子，要懂人情/事理，便要先融入其中，因此对顾谨中的安排都一一听从，只是在顾谨中琢磨着通过关系给他安排个身份时拒绝了。

　　郁令是这么说的，你们独自一人活不下去，才要聚集起来，为了便于教管，才安排出这些东西。我不必从你们这里取一草一纸，并不用这些麻烦东西。

　　顾谨中想想认同了，当务之急是先把这身青绫衣换掉，头发倒无所谓，这年头只要长得好，就是梳个高髻出门都没问题，大家都只顾着看脸，谁管那么多。还有就是说话的方式，不能这么一口半白不白的，听起来奇怪。至于口音，顾谨中不知道郁令和叶孤鸿是从哪儿学的，听着和杭州口音差不多，也就不着急了。

　　他原本想带郁令去刷几身衣服，郁令却说穿不了，当着他的面唤出两个女仙，一个织娘一个绣女。顾谨中之前见叶孤鸿和贺璞时已经有了经验，这时倒不怎么慌张。郁令把话说了，又让顾谨中找了些图，两个女仙看完点点头，当天下午就送了三套上下内外都有的衣服来。

　　顾谨中小心看了看，样式都符合当下，料子和裁剪比见过的定制还要好。等郁令换了衣服，又拆了发髻，在颈后束好，看着已经和现代人差不多。但顾谨中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上上下下仔细看了几遍，才发觉衣服上竟然没有缝。

　　郁令才觉得奇怪，衣服上怎么可能有缝？

　　顾谨中万万没想到仙凡文化差异第一次发生竟然是对衣服的认识，他把郁令放到电脑屏幕前，从古代衣裳到现代服饰都看了一圈，郁令才了解凡间的衣服，原来如此粗疏，还需要将布料拼起来。只好又唤绣女来，在应该有衣缝的地方细细绣了一条，不仔细也看不出和普通衣物有什么不同。

　　对衣服形式的认知达成一致后，顾谨中倒好奇他们这样的仙人穿凡人的衣服是什么感受，郁令想了想，“又沉又重，还粗，举手投足哪里都都不合适。”顾谨中自我带入了一下，大概和他去穿古代的粗麻衣服感受差不多。

　　着装解决后，顾谨中教了郁令几天现代人的说话方式，就把他带到了小雲栖。他之前故意向员工透露自己有个亲戚家的孩子，因为心理疾病要来这里散散心，言行举止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就当作没看见。

　　这时代抑郁症什么的大家都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心里先有了准备，等见到郁令时，先是一惊，继而心生怜惜：这样的美少年，得了这样的病实在太可怜了。

　　有这样先入为主的想法，郁令即使后来不小心冒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言行举止，大家也都只当作没看见。顾谨中暗暗为自己点了个赞，觉得自己真是深谋远虑。虽然郁令用不着，他还是把阁楼上另一间房收拾出来，铺上床，安排了桌椅衣柜，还放了台电脑进去。做戏就做全套，万一谁不小心见到，也不会起疑。

　　那房间郁令住了一天就耐不住，太小。又不能住进山里，索性新开辟一片空间，照着古人笔记里的情形布置出一片园子。顾谨中跟着进去看过，从入口进去就是一片树林，有一条小径穿行其间，林中有松有杉，又有梅杏梨栗。等到林尽径穷，就是一片水，水边有许多木芙蓉、梅、玉兰、垂丝海棠、绯白桃等等花木，又有柳树高大，丝绦下垂与荷叶相接，青瓦白墙簇着一扇门，上面嵌着“淡烟疏雨”的石刻。

　　进门后是曲廊，连着三室三庭，郁令说是读书处。房里书架磊得满满，隔了厅窗下摆着张琴，窗外则是芭蕉三四本，又有一株莎罗树，地上全用仄砖和碎石铺成，苔痕青青，台阶上不常走的地方也是绿的，仿佛一副青绿小卷。

　　看顾谨中喜欢，郁令还布置了一间院子给他，青螺砖白粉墙，屋子半悬在水上，是三间浮阁。水边以石做岩，垂下许多青嫩枝条，岩下种着牡丹、垂丝海棠、玉兰、黄白大红宝珠山茶、磬口腊梅、千叶榴、青白紫薇等等，一年四季都有颜色可看。

　　顾谨中住了两天还是搬回餐厅阁楼，在他看来过什么日子就住什么山，虽然有山水之心，但说到底还是在红尘里打滚。那院子可以不时去住两天，长久却跟自己的气不合。郁令没想到他能看得明白，倒是高看了他几分，以后也更听话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