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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对于弟弟的说法邢霁是完全不同意的,他吃好喝好,工作都变多了,哪里需要安慰?邢柏好好好,是是是,一脸“你是我哥我顺着你”的表情,搞得邢霁只想抽他一顿。

      被弟弟送到家他仍然愤愤不平,蠢弟弟眼瘸又脑洞大,每天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和以前哪里有什么不同,不照样一觉八小时,一顿两碗饭,最近因为接工作还略略瘦了一点,正符合养生要求。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联系上郁令,打电话到小雲栖,顾谨中也是一遍遍告诉他,郁令还没有回来,归期不定。

      诺贝尔奖早就结束了,他究竟去哪儿了?还会再回来吗?

      也许他不会再回来了,就像在那年夏天突然进入他的生活,为什么就不会在今年秋天突然离开?生来不同,本来就没有什么牵扯。

      十二月五号这天,杭州城区下了初雪。

      先是雨,噼噼啪啪撞击着玻璃,不久就变成了簌簌的声音,一夜不止。第二天早上醒来简直要冻死,盖了冬被及毛毯依然冷得够呛,冷气逼人,隔着三层衣服依然有刺肤穿骨的效果。邢霁哆哆嗦嗦调高空调温度,又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才一跃而起,快速穿上衣服冲进浴室,洗漱动作一气呵成。其实在空调加载下,房间已经温暖如春,但不知为何仍然觉得有股冷气如影随形。站在厨房里煮面条时,隔着濛濛的水汽看见楼下树木已经脱尽了树叶,只剩下坚硬的树干如老将铁骨铮铮。

      这样的天气,邢霁是拒绝出去的,偏偏又有工作无法推脱。他痛苦地裹上外套,戴上镶绒的手套,又在兜里揣了两个暖宝宝才出了门。

      约定的地点在西湖边,雪已经停了,但天仍然是白昏昏的,西湖也是白昏昏的,山色比平时更朦胧沉郁,仿佛东山魁夷的画洗到褪色。满眼都是荒寒,萧条凄清,岸边柳树上零零落落缀着残叶,树梢高渺,千万枝条像细丝一般纵横交错。路上有不少被雪压断的枝条,有些高树被整棵压倒在地,园林环卫工人忙忙碌碌。这么严寒侵凌每一根筋骨的季节,仍然有人坚持在亭廊里练太极,在朦朦的雾气中仿佛剪影一样优美。湖上许多鸟儿翩翩飞过,倏忽远去,不知投入了哪处青山怀抱。

      邢霁一边走一边看,慢慢地全身都热了起来,等到约定地点时,已经热得吭哧吭哧喷着白气,把正哆嗦发抖的甲方吓了一跳。这么冷的天,还约在西湖边,简直是不可理喻。那人也无心多寒暄,迅速把要托付的事情交代清楚,裹上围巾就急急忙忙回去了。

      回去路上邢霁顺手又买了午饭,拿到家已经有些凉,他也懒得再加热,倒了滚水进去泡着,又切了一只腌蛋,拨了一碟瓜脯,才吃了两口又有电话来,不认识的号码,显示倒是杭州。也不知道是哪个快递到了,他漫不经心地接通“喂”了一声,对方静了静,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

      邢霁手里的筷子一下掉在了桌上,他顾不得捡,难以置信地瞪着手机,看了又看,确定那是手机来电,过了会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郁令?”

      隔着电波声音被渲染得有点失真,但那声线和语调依然充满熟悉感,他恍惚了一下,一瞬间有很多话涌上来,然而最后只是笑微微地说:“回来了。”

      郁令似乎有些不适应电话,邢霁听见顾谨中在边上说,点头看不见,要说话。他忍不住笑了,跟着就听见郁令问:“你过来?我过去?”

      邢霁笑着拾起筷子,又用纸巾擦了擦桌面,愉悦地说:“你过来吧。”电话挂断的下一秒,郁令,足足消失了两个月的郁令,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沙发上。

      仿佛许多气泡从心底不断升起,很快充满了心脏,说不出地轻快,说不出地高兴,连整个世界都鲜亮起来。邢霁手里还拿着筷子,但他一点都没注意到,眼睛明亮,眼神柔和,全部都是郁令。信徒怎么会求肯神灵更多眷属,仅仅是看到他就满心欢喜。

      郁令把一摞书放在桌上:“你的书。”又把一盒烟放在书堆上,想了想:“礼物。”

      邢霁惊得都忘记了笑,能够想象吗,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有一天突然走进商店为他买了一盒烟,简直惊心动魄。他的脸一下子变得火热,血液全部涌到了头部,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在这一瞬间脑溢血死去。慢动作似的把烟拿起来看,瑞典的snuz,口含类烟。他以前尝过,感觉方式挺奇怪的,就没再买过。但这是郁令给他的,这就足够了。

      他低着头终于把所有情绪都收拾好,抬起头笑着问:“那是老顾的手机?”郁令不在这两个月,他已经顾谨中建立了深厚的战友友谊,不过拨小雲栖的固定电话习惯了,竟然没想起要互相添加联系方式。

      郁令靠在沙发背上,他很少露出这么懒散的姿态,这会儿甚至连目光都是微微眯着,像困顿的猫儿一样露出慵懒的神态。邢霁奇怪,坐在另一边单人椅里,“你这是怎么了?”

      “累。”郁令只回了一个字,但已经足够邢霁觉得天崩地裂。他过了一会才把这个字消化了,又担心又好奇:“为什么啊?”

      郁令看着他,大概真的是累,连声音都软了,“有变化,这个身体负担有点大。”

      邢霁一下子紧张起来,“那怎么办?”

      郁令歪着头看他,“这几天想换个姿态,但会吓到顾谨中。”连平常消散用的小世界都已经被他关闭了,这会儿该去山里住一阵才对。但他就是有点不想去,冬天的山里实在是太/安静了,而他已经有点喜欢上了人间的烟火。

      邢霁心在怦怦跳,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声调越来越柔和,“那就在我这儿呗,我不会被吓到。”

      “骗人,你们有人被吓死过了。”郁令忽然睁大眼睛。

      “谁?”邢霁担忧起来。

      “许仙。”这个梗太老,邢霁想了一会才想起这是谁,他囧囧看着郁令,才两个月,他就已经开始涉猎上个世纪的老片子。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他要提许仙被吓死了。他有点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另一个姿态...是蛇?”巨大的,足够将人轻松吞没的蛇——所以才会吓死许仙,“这是你的本体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郁令以看蠢货的目光瞥了他一眼:“这样负担会稍微小一点,就像你选择睡在床上或者树上。”

      邢霁立刻就放心了,“你就放心换吧,这个冬天都睡在这儿也没关系。”说到最后他简直有点雀跃了。

      郁令看着他,他期待地看着郁令,两个人这么面对面看了好一会,郁令终于点点头。一条玄青色的尾巴突然从沙发上垂落,像水流长长地蔓延了一地,将沙发与茶几之间的空间完全覆盖。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么突兀地目睹,基因中对于爬行类冷血动物的恐惧仍然让邢霁起了一身战栗,心如擂鼓,跳个不停。他坐在原地不动,谨慎地观察着那条蛇尾——谢天谢地,上半身并没有变化——大概有三米多长,腰部往下,从胯开始,身体表面逐渐被玄青色的鳞片覆盖,尾尖和尾部都有鳍,下腹部和腰侧也有鳍,略略张开,显出水墨晕开一样的颜色。与其说像蛇,不如更像另一种人们臆想中的生物。邢霁起身去拿平板,找到了递给郁令看,“这是鲛人。”

      因为扭身的动作,长尾从地板上无声地滑过,在身边蜷曲起来,仿佛是人旁边盘踞了一条蟒蛇,视觉效果很惊悚。但看得久了,反而有种诱人的美,他站在沙发背后,这么近距离,更看得清腹部的鳞片比背部更加柔软细致,深青,又带着一种异样的清澈,仿佛打磨得很薄的宝石,映衬得属于人类肌肤的那部分更加白皙得近乎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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