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私人的事》深海哑风

3、第2章

　　唐心被临时的工作绊住，要比平时晚一点回来。

　　时可期提前去到一家校园附近颇具人气的烤鱼店里，占了个座，等唐心下班回来。

　　正式的offer虽然还没下来，但唐心任职于萧氏总部人力资源部门，发来的消息语气十分肯定，想来不会有差。

　　时可期陷在狂喜之中。

　　萧氏集团是历史悠久的本地企业，很早前就已上市，规模很大，业务范围广泛。今年萧氏集团的校园招聘，并没有放出针对英文专业应届生的职位。

　　唐心找了关系，已经去萧氏上了两个月的班。她还没有正式毕业，只能算是实习，而且还是非技术岗位，但领到的薪水已算不菲。正式入职后，薪水只会更高。

　　还没有找到合适工作的时可期听唐心讲起这些，不免暗自羡慕。

　　没想到这一次阴差阳错，竟让她也进入了萧氏。

　　她心里高兴，下意识想要找人分享。

　　时可期打开微信，找到父亲的头像。

　　不知为什么，她虽然满心欢喜想要倾吐，拿着手机却犹豫了半天，才狠狠心，按下了视频通话按钮。

　　过了许久，时可期以为对方不会接的时候，手机上忽然出现了画面。

　　父亲时杰的脸孔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他身后，是弟弟时天的房间。

　　继母徐娇和时天坐在书桌前，一大一小两个背影一齐进入了视频通话的画面。

　　时可期冲着对方笑了笑，喊道：“爸爸。”

　　时杰年届五十，鬓发有霜，但脸上皱纹不算多，算得上一枚大龄美男子。

　　时可期看着他的眉眼，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萧珏的眼睛来。

　　时杰也有一双桃花眼，而且睫毛也很长。

　　时可期的生母蒋远容喜欢写点文章。

　　她曾经在写一个男人的桃花眼时，如是写道：“长睫毛在眼下覆上一层薄薄阴影，似藏着未曾付诸言语的绵绵情意。双眼皮和眼角层叠的纹理中，仿若夹杂着许多待人细细寻觅的万千思绪。那是会传情达意的眼睛。”

　　一瞬间里，时可期心里竟莫名转过很多个念头，但面上，她只声色不动地微笑着。

　　时杰也以笑容回应她。

　　他习惯性地笑得很温和，语气亦俏皮，道：“可期，好久没打电话回来了。你看着心情不错呀。有什么好事吗？”

　　时可期下意识便顺着他的话点了头，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絮絮地讲给时杰听：“爸爸，我今天去萧氏集团总部面试。我有同学在那里上班，她有内部消息，我已经被录用了，很快就会发正式通知给我。萧氏集团是很大的上市公司，很出名的。我这个职位是翻译兼文秘，专业也对口，可以发挥我的长处。”

　　时杰频频点头：“那可太好了。你的英文一直很棒，这次可算有机会发挥了。”

　　时可期有点兴奋：“是，学以致用，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爸爸！这道题我不会呀，你快来教我！”

　　弟弟时天娇憨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他拿着铅笔，在座位上扭过脑袋，看向时杰的方向，也正面对向了手机。

　　时可期想也没想，冲着时天微笑。

　　继母徐娇也转过了脸，轻拍了一下时天的背：“爸爸在跟姐姐说话呢，打什么岔。”

　　时杰走到时天身侧，把手机对正时天的脸，说：“喊姐姐。”

　　时天呆愣愣地看着屏幕，似乎有些不情愿似地，闷闷喊了声：“姐姐！”

　　时可期说：“天天，学习好认真呀。”

　　徐娇接一句：“能赶上姐姐一半就不错，哎。”

　　时可期笑笑：“天天还小，以后肯定比我厉害。爸爸，先不说了，你赶紧辅导天天学习吧。”

　　时杰将手机对准自己的脸，含笑说：“好。你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时可期笑着点点头：“挂了。”

　　视讯断了很久，时可期还握着手机发呆。

　　好像也没别的人可以报喜了。还是等唐心下班回来，一起好好地搓一顿吧。

　　时可期把手机上安装的一个英语学习应用程序打开来，阅读起推送的英语文章。

　　一篇文章看完，唐心来了。

　　“可期！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时可期抬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对着唐心笑了笑，说：“你可算回来了。”

　　唐心穿着米色短袖雪纺衬衣和黑色西装短裤，脚踩一双黑色漆皮高跟鞋，朝时可期坐着的卡座走过来。

　　她在时可期对面的卡座上一屁股重重坐下，顺手把肩头挂着的米色单肩包扔到卡座里侧，开口便道：“哇，地铁上没有座位，穿着这么高跟的鞋，我这个脚丫子哎！”

　　唐心娇气，臭美的毛病是上班后才染上，骨子里仍未涤清糙汉气息。谁能想到，眼前这个一副白骨精打扮的小娇娘，去年同样的季节里，还跟时可期穿着同款T恤和短裤，踏着平底凉拖将食堂、操场、图书馆、教室走遍。

　　时可期望着她，忍俊不禁。

　　她说：“你要非穿高跟鞋上班的话，完全可以放一双鞋在办公室里。早上穿个平底鞋去，到了再换呗。”

　　唐心摇头：“你不懂。我在路上坐地铁有时候都会碰见同事，更何况就算地铁上碰不到同事，也可能碰见帅哥呀。下了地铁，进了公司要穿过大堂，要坐电梯，要穿过别人的办公区，中间又得见多少人哪！脚丫子累点没事，人不可以不美。”

　　时可期不敢苟同：“我觉得脚丫子比较重要。”

　　唐心露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来：“我的可期大美妞！你以前在学校里，英语系妹子多，见不着男人，不是你的错。可你现在单身，不代表以后单身啊！好不容易上班了，外头有大把汉子可撩，你还不赶紧施展你的魅力，更待何时！脚丫子重要还是未来的老公重要？孰轻孰重，你难道不明白？”

　　她一番高谈阔论，时可期还没接腔，唐心自己却想起了重要的事来，话锋一转，继续滔滔不绝：“更何况，你这次应聘的可是董秘的职位！董秘啊，姐妹！你看电视上那些女秘书，哪个不是妆容精致、穿搭有道，那可是天天为董事长服务的人，你好意思灰头土脸地搁人面前晃悠？”

　　时可期仍然不敢苟同，但却被唐心提醒了，微微蹙起眉头来。

　　她问：“萧珏他今年多大年纪？有没有女朋友或者老婆？”

　　唐心听了这话，微微一愣，看向时可期的目光陡然变得十分微妙：“你问这个干什么？看上他了？”

　　唐心直言直语，弄得时可期哭笑不得：“你想哪去了。我是在想，如果他有女朋友或者老婆的话，我应该考虑穿朴素点去上班。”

　　唐心向来话多，却好像被时可期这轻飘飘的一句给哽住了，半天没吱声。

　　还是时可期叹了口气，自己接上自己的话茬：“萧珏那样的人，女朋友肯定是有的了。老板长得帅，麻烦少不了。”

　　唐心终于回过了神，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人家不嫌弃你是个没工作经验的新人，你嫌弃人家长得帅？”

　　时可期愣了愣。

　　她否认道：“怎么可能呢，我这是为老板考虑，努力当一个尽职尽责的秘书。”

　　唐心说：“你的思想很奇怪，可期。老板他不管多大，至少看着还算年轻是吧？英俊吧？有钱吧？你就没点想法？”

　　这话叫人怎么答。

　　她时可期又不是尼姑。

　　时可期不免又叹了口气，只避重就轻地说：“帅不帅都与我无关，现在我的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工作。”

　　她说完，不等唐心接话，便把菜单推到对方面前，结束这个话题：“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今天我请客，你随便点。”

　　唐心见她实在不肯接茬，也只能作罢。

　　她把菜单翻开来看，口里说：“我那只是帮你内推了一下而已，面试都是凭你自己的本事。你的发音纯正地道，每次听你开腔就跟听原版录音似的。”

　　晚餐吃到一半，时可期的手机显示，她收到了一封新的邮件。

　　她低下头，习惯性地微微蹙眉，查看邮件。

　　唐心吃得一嘴油，却见时可期抬起头来，表情惊喜中又透出些许茫然：“萧氏集团给我发正式的offer了。这么快，让我周一就去上班。”

　　她没有说的是，offer里还提及了具体的薪水。

　　她这份董秘兼翻译的工作，薪水是唐心这人力资源助理的两倍有余。

　　这份工作来之不易，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奇。

　　时可期隐隐感到不安。

　　——分割线——

　　“你的导师是哪个？燚城大学的硕士毕业生，就这个水准？”

　　时可期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的文档。那是她负责的一个翻译文件。文档被仔细地审阅过，有多处修订，指出了翻译中的问题。

　　她抬头看一眼面前疾言厉色的戴娅，忍耐地咬了咬唇，道：“对不起，我再核对一遍。”

　　戴娅冷笑一声：“哈。急着用的东西，本来你交来的时间就迟了，还再等你再核对一遍，黄花菜都要凉了！”

　　时可期看着她，眨了一下眼，又说一遍：“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戴娅说话难听，时可期照章全收。

　　上班不过半个月，她脸皮还没有磨得很厚，被骂了仍会无法控制地露出难堪神情，但已学会缄口噤声，不辩解什么。

　　戴娅见她老实应对，火气也消了，语气略微回转：“算了，你把我回发给你的文档再仔细看看，下次别再犯同样的错。”

　　时可期点点头。

　　戴娅走后，时可期去茶水间里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

　　咖啡很苦，加再多糖还是苦。时可期并不太喜欢那味道，但却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提神。她最近一段时间很缺觉，人一旦困得狠了，做什么都出错。

　　回到电脑前，时可期并没有时间去看戴娅刚刚传回的那份修正后的译稿。

　　她忙得不可开交，手头还有好几件要处理的事情。

　　戴娅是翻译团队的负责人，脾气火爆，说话难听，但时可期更怕另一个人。

　　时可期虽然是萧珏的秘书，但萧珏跟她直接接洽的次数很少。她的大部分工作，都由萧珏的特别助理朱咨安安排。

　　这个朱咨安，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