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客栈》覃束

13、物是人非事事休

　　“小猫咪，乖！我带你去吃些东西！”一个温婉的女声从房门外传来，她穿着一件艾青色的衣裳，轻纱蒙面，怀中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猫。

　　越过屏风，看见子玉趴在床边，她转身放下猫咪对它说道：“去玩儿吧！”

　　然后倒了一杯水走过去递给子玉，说道：“你醒了！”

　　“多谢！”子玉接过水喝了一口，环顾四周后又看着她问道：“我怎么还在这里！”

　　“是……”

　　青禾话还未说，竹息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大声喊道：“子玉！”

　　谁知一进门便看见青禾坐在子玉一旁，竹息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额，你们慢慢聊！慢慢聊！”

　　又火速的退了出去！突然又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对子玉一脸坏笑道：“子玉受伤真是好福气！”

　　青禾一听，脸颊绯红，“竹息，你胡说什么呢！”

　　“看看看，你对我从来都是吼的！”

　　“你，你，我要告诉姐姐！”说完起身便向门外急步走开！

　　“青禾姑娘，我只是开玩笑的！”竹息一脸不知所措，急忙解释道！无奈青禾走得太快，根本不听他的解释！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完！得罪了这姑奶奶，比得罪般若还可怕！

　　“还在外面站着呢！我渴了！”子玉对竹息说道。

　　竹息一脸不情愿的走了进来小声嘟囔道：“使唤起我来，倒是心安理得的！”

　　“你说什么？”子玉饮过水后将杯子递与竹息，抬眼看着竹息说道！

　　“没什么！没什么！”竹息一脸堆笑！

　　“王爷呢？”

　　“我怎么知道，王爷的腿又没有长在我身上！”

　　“……”子玉不说话一直盯着竹息。

　　竹息被盯得毛骨悚然的，摆手说道：“怕了你了，王爷今日进宫了，半个月后便是太后生辰，静安王和静安王太妃也会来京。”

　　“世子也会来吗？质子吗？”子玉喃喃说道。

　　“子玉，不合规矩！”

　　……

　　“怎么了，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跑到我这里来！”般若倚身栏杆上，手里拿着一束荷花，仔细的打量着青禾。

　　“没事！”青禾坐在石凳上没好气的说道！

　　“这也叫没事？”般若看着青禾的样子哭笑不得！周围的几个丫鬟也捂嘴偷笑起来！

　　“青禾是没事儿呀，只是这脸呀，透过面纱都看见她——红透了！”一个小丫头看着青禾打趣道。

　　“姐姐呀！”青禾跺了跺脚向般若娇嗔道！

　　“怎么了！谁惹你了！”般若笑着询问道。

　　“我知道！”露凝端了三碟糕点放在石桌上！“我看着姑娘从潇湘阁跑出来的！”

　　“跑出来？”般若装作惊奇的样子对丫鬟们说道：“哎呀！我们青儿可不是这急性子的人啊！”

　　大家听后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不许笑，不许笑！你们都不许笑，姐姐你揶揄我！”青禾坐在石凳上急得直跺脚说道。

　　“二姑娘怎么就不让我们笑了呢？况且姑娘也没说什么，怎么到是揶揄起你来了呢？”露凝调皮的说道，一说完众人又笑了起来！

　　青禾抓了一把瓜子便冲露凝扔了过去：“就你嘴碎！看赶明儿我不许你出去！就老槐树家那个书生怎么样！”

　　青禾说得露凝的脸顿时就红了，对着般若娇嗔道：“二姑娘真是的！说什么呢！”

　　说罢众人又哈哈大笑！

　　“看来真是应该早做打算了，你们这几个丫头是该准备准备了！”般若戏说道。

　　青禾笑着坐到般若身边撒娇说道：“姐姐说什么呢！我才不要，我就在姐姐身边就好了！”

　　般若轻轻刮过青禾的鼻尖：“你这丫头！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今年可有什么心愿？”

　　青禾听后站起来想了想笑着对般若说道：“我啊！就想着姐姐赶紧嫁人好了，王爷可是只等姐姐开口了！”

　　这下换般若恼了，绕着石桌用手中荷花追打着青禾：“好你个丫头！现在你反来揶揄起我来了！”

　　露凝在一边也帮衬道：“是啊！姑娘，你若嫁进九王爷的清河王府，也别忘了我们呀！”

　　“是啊！是啊！”其余丫头也异口同声的笑着附和道。

　　“你们这群丫头，反了你们了！”

　　凉亭中，你追我，我追你，嬉笑声不曾中断过！

　　“哎哟！这群丫头，般……”

　　“不必了！”细君打断了花姨，看了看远处亭中的人影说道：“若是打搅了般若姑娘的兴致，恐怕王爷是饶不了我的！”

　　花姨听后勾嘴一笑道：“哪儿能呀！瞧您说的！王爷平时是对般若宠爱些，也不能碍着你们办事儿呀！”

　　细君没有回花姨的话，自己转身离开了。

　　……

　　“恭叔，你说这小姑娘什么时候会醒来呀！”当年的细君一身红衣，腰间一条皮鞭，头发虽像男子一般束起，却显得明艳俏皮！

　　“不会有大碍吧！哎哟，少当家的，我又不是大夫，你这么问我我哪儿知道！”

　　就在恭叔与细君说话间，秦蓁咳嗽了几声！

　　“她醒了！”细君乐开了怀跑了过去！

　　几日后

　　“细君姐姐，你说我会不会瞎呀！”秦蓁坐在床边，细君吹着药，一勺一勺的喂她！

　　“大夫说了，你滚下山伤了眼睛，不过不碍事的！乖，喝药！”细君笑着安慰她说道！

　　“是吗！”秦蓁叹了一口气：“他大概回去了吧！我还没跟他道歉呢！”

　　“谁？”

　　“一个朋友，出事儿之前向他发了脾气！我记不清怎么滚下山的了！”秦蓁抬头笑道。

　　“这段日子一直都是阴雨绵绵，大概你踩滑了吧！庆幸的是被树拦着没真滚下山！”

　　“恩！”

　　……

　　“姐姐是，山贼？”

　　“如果我说是，那么你……”

　　“是又如何了！”秦蓁打断细君的话说道：“就因为姐姐你们是山贼！我就会害怕你，看不起你吗？我现在虽然看不见，可是姐姐待我的心，我是知道的！恭叔也说过你们是身不由己，只是想活下去，这一点没有错啊！况且你们又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小丫头，对不起！我本是想告诉你的，可是你后来说你记起来是山贼将你逼下山的，我怕你，我怕你……知道我也是山贼后，你就不像一开始那样温和待我了！”

　　……

　　大火，整个山寨变成了火海！

　　“姐姐，细君姐姐！”蓁儿，一身红色嫁衣乱糟糟的，她跑过来，想抓却抓不住！“姐姐！”

　　……

　　“啊！”细君翻身坐了起来，背后一身冷汗，又梦见坠崖的事儿了！

　　听闻鸡鸣声，看窗外天空已露鱼肚白，细君起床稍稍梳洗便出了门。匆忙赶到兰若寺，细君在无花的房门前止步。他知道吗？般若就是蓁儿，他……

　　怎么会是这样！我在长安十年，竟然也不知道她！十年了，活着固然好，只是不知道居然会这样重逢！般若，醉红楼的般若，九王爷李瑜心尖上的人，太子捧在手心里的人。

　　……

　　那日得知无花到了兰若寺，连夜赶回来，换了三匹马，跑了一天一夜，回到了长安。记得那日天气尚好，熏风吹着连连荷叶，他站在长廊里，看着十里荷池。

　　“无花！”细君笑着喊道，兴奋又忐忑不安，走了过去看见他转过身，一身红色袈裟。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还有，还有一块碎玉。

　　他还是忘不了！

　　他转过身微微一笑，细君莫名的生起气来吼道：“她已经走了！十年了，无花！”

　　然而说完以后，细君就像一个做错事儿的孩子，愣愣的望着无花。

　　只见他也愣了好一会儿，握着手中残玉呆呆笑道：“已经十年了吗？”

　　细君看着无花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间慌乱了起来，不知如何开口！很久之后才缓缓的平淡的说道：“为什么答应到长安来！你从来不都是无欲无求的！为何来……”

　　“哈哈哈哈！”无花哈哈大笑，细君看着他，一脸疑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花望着细君说道：“细君你是从何看出我无欲无求？”

　　后来无花忽然不笑了，脸上更多的是伤感，他继续说道：“我所想的，我所求的，都已经不在了，我的欢愉我的忧伤也随之而去！现在存在的不过是个躯壳！哪有什么无欲无求，真是可笑！”

　　无花！细君心疼的看着他。“你究竟是何苦！”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你……”细君看着无花，最后随便说了几句话便草草离开了！

　　……

　　“师父在做早课呢！他……”

　　听见释空的声音细君不等他说完就转身离去：“我就是今天起早了随便转转，不必告诉你师父！”

　　“哦！”释空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弱弱的说道！

　　……

　　无花，第一次见到你，我便想着，人呐，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啊，余生都无法安宁渡过！

　　这么多年我都在回想你的那个笑颜，到这个时候，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那个笑颜，是你再次与蓁儿相遇时而发自内心流露出来的。

　　也许就像你说的你并非圣人，你也有七情六欲，蓁儿就是你的七情六欲，她走了，你也空了！是不是？

　　但倘若有一天她回来了，所有过往都是物是人非，无花你又会如何？

　　那个人是蓁儿吗？为何我从来都不知道呢？醉红楼头牌——般若，九王爷最宠溺的人，真是你吗？蓁儿！

　　午后

　　般若睡在软榻上，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我还在想，您何时会来，今天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般若坐了起来一颦一笑尽显妩媚！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细君。

　　细君却是愣了半天问道：“你当真是蓁儿？”

　　“恩，你说是便是吧！大概以前是！”般若点头，然后起身扯了扯滑到一边的领子回答道。

　　细君快步走了过来双手抓着般若的胳膊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去找他，啊？”

　　“恩？谁？”般若抬眼看着细君，一脸无辜的反问道。

　　“无花！你那么的……”细君看着般若的脸再没有说下去，只是疼惜的唤了一声：“蓁儿！”

　　般若却挑眉看着细君笑道：“那么什么？爱吗？您是开玩笑吧！年幼无知说的话，做的事儿您也相信？”

　　“怎么不信！”

　　“好吧！即使我那么喜欢他，那也是十年前的事儿了，十年的时间难道不足以改变一个人吗？”般若挽起垂落的一缕青丝。

　　“无花就在长安。”细君看着般若说道。

　　“哦，见过了！”般若走进桌边倒了一杯茶，泯了一口然后若无其事的说道。

　　“他，一直都思念着你！”细君拉着般若的手说道。

　　般若突然笑了起来，抽出手说道：“哈哈哈哈！思念？他应该是一直都在恨我吧！”

　　说着说着般若靠近细君看着她，然后问道：“姐姐，你才是一直都喜欢着他的人吧！”

　　细君惊讶的看着般若。般若扭过头对着镜子，整理着头发平淡的说道：“那天你不是吻了他吗？恩？”

　　细君像被人戳中了痛处，久久没有应声。

　　“你说无花犯了色戒，怎么还有脸面对他的佛祖呢？”般若笑得很轻，可语句间一直都是不屑的味道！

　　“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我见到他，问他如果他还俗，我便嫁给他，你猜猜他怎么回我的？”

　　“你会嫁给他！”细君吃惊的看着般若。

　　“哈哈哈哈！姐姐你这是什么问题！我当然不会嫁给他了，闲来无聊，逗他玩玩儿的！”

　　“秦蓁！”细君几近愤怒的看着她。

　　般若脸色一变，冷冷的对细君说道：“我是般若！”

　　“你在恨我是不是？那日我让你假装代嫁，却没有保护好你，你在恨我对不对？”

　　……

　　“我听释空说起，你今早来过了……”

　　“无花！”细君扑进无花的怀里，无花先是一愣，然后推开了细君，细君却死死的抱着不放手！

　　“细君！”无花闭眼喊道！

　　细君仰头看着无花，缓缓松开了手放在身体两侧，问道：“如果是蓁儿这般，你可也会推开？”

　　“细君，放开我！”

　　……

　　“今夜你们就要走了！”细君看着无花。

　　“是！”无花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呵！”细君干干笑道，过了很久又说道：“今夜，我会帮你将蓁儿带出去，可是作为交换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吻我！”细君笑靥如花看着无花。

　　无花皱着眉头十分为难的看着细君：“这个……”

　　无花话还未说完，细君便靠近踮脚吻了过去，然后笑着说道：“收到了！”

　　……

　　“细君你是一个聪明人！”无花盯着细君的眼睛说道：“不要太固执！”

　　“你就不固执了吗？故意接近长平公主，到现在僧不僧，魔不魔的样子，你值得吗！”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细君苦笑道：“与我无关？固执！谁知道呢？大概是第一眼就喜欢的人，你教我如何肯死心！怎么甘心只做朋友，我想你深有体会不是吗？无花，她变了，不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蓁儿了！”细君心疼的看着无花。

　　无花则笑容很淡，是一种幸福？一种满足的样子！“我也不是她初见时的样子了！所以她过去的事不愿意回忆，我就不会去提及！”

　　“果然我还是和你们不同，呵，以前她总是说，你的梦想是游历山川，弘扬佛法，拯救含灵疾苦！她不敢去触碰你。你呢，眼里有她心里却不敢容下她！所以我才有机可乘！可如今呢？没有一个场景是我们愿意看见的！”

　　细君几近奔溃的说道：“你看看你现在面对着青灯古佛，心里却全是她，你再看看现在的她！回不去了！管什么戒律清规，喜欢就应该在一起！若是这样，也不会有现在的样子！你把蓁儿还回来！不，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细君！”无花喊道，细君向外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无花看着细君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若是什么事都可以随心所欲，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我们没有一个人回得去的！”

　　“师父，师父！”释空捧着一只小鸟一边跑向无花，一边喊道：“师父，这只小鸟受伤了！”

　　无花细细的看着，翅膀上还有血迹，大概是被弹弓打伤的，无花充满慈爱的看着释空说道：“没事的，替它包扎好，小鸟就没事儿了！”

　　“恩！”释空抱着小鸟向禅房欲向跑去，迎面而来五六个人，每一个都带着面具。释空吓得顿了一下，然后退到无花的身后。

　　一个领头的人走了过来，一面摘下面具一面说道：“别来无恙？”

　　无花惊讶的看着他，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