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监难管教》北平王

1、第一章 变故

　　东新市仅有着屈指可数的几条临江大道，在这其中一条大道的边上，清一色建着单门独栋的房子，各幢房屋的装修以及景观工程的布局设计虽然各有差异，但是绝对不存在一个形容词，那就是——低调！ 奢华的程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边的住户身份地位不一般，绝对的非富即贵。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连三岁小孩都会想要跟他们做朋友。
　　在这当中独独有一幢房子与周边的建筑风格迥然不同，给人的整体感觉是一派雅致却又不失大气，清幽静寂的庭院在四周花草的交互掩映下有如一块精致的世外桃源，在如今繁华喧闹的都市当中还能有这么一处地方，实属难得，但就是这样一处好地方在周遭这一大片磅礴的土豪气息包围下却显得格格不入。
　　庭院里一套独栋小楼坐落其中，半开的落地窗正对着庭院，此刻从里边传出的声音打破了庭院的原本的静谧。
　　“什么？”林月梅几乎是跳着站起来说出这两个字，不等其他人回话，她又接连说道，“不行！绝对不行！”斩钉截铁的语气中的容不得别人否定。
　　如果老公还在的话，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也许就不会是她，就连她自己大概都不记得距离上一次如此失态是什么时候。
　　她是这里的女主人，在所有人眼里她一直以来都是端庄贤淑这四个字的代言人。
　　只是自从丈夫被廉检部门请去配合调查之后，林月梅五味杂陈的心情已经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在她心头上重重积累着，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她急需一个发泄的窗口，恰好这会赶上了。而撞在林月梅枪口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寻绍峰。
　　客厅里一时间陷入沉默中，“以你爸今时今日的地位，东新市里有头有脸的人，能有几个不知道你是大器集团寻振东的儿子，你爸这事结果还没出来，现在就要让你调职，你上头哪个这么不长眼。” 林月梅愤愤不平的说道。
　　“妈，上头说了，是平调，都是一个系统的，调过去只是岗位变了，职务不都跟原来一样嘛。”寻绍峰急忙解释道。他轮廓清晰，五官分明且恰到好处，发丝浓黑而柔软，黑亮的双眼此刻亲切而深邃。职业的关系使得他体格结实，看起来经常一副警觉冷漠的模样，不过一旦心情放松或是觉得高兴，神情就又不一样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一个岗位，那么多部门调哪里不好，偏偏要把你调到监守所。”林月梅说着说着又着实有些激动起来，“那地方犯人判的是有期徒刑，你在那工作就等于是‘无期徒刑’。”
　　林月梅这么说也有她的道理，儿子正值晋升期的大好年纪，可就是在这样一个关口上，系统里要将他调职，无论如何林月梅都接受不了。
　　就拿寻绍峰目前所在的警署职位来说， “综合”收入的多寡对寻家人来说是次要的，他虽然还只是一名中级警员，至少有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且接触社会多，容易培养出较强的业务知识和办事能力，积累丰富的社会经验、容易增长各种知识，人脉资源也比较容易扩展，办起事来较为方便，再配上寻家的背景，将来就算不敢说必是栋梁之材，再不济也能是前途无量吧。
　　寻绍峰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又怎么会不理解母亲的担心，监守所社交面太窄，工作单一，知识面又不广，工作时间缺乏机动，最重要的是只要里面没有突发事件，想晋升大概只能靠熬资历了。他知道母亲这阵子为了父亲的事情一直闷闷不乐，所以这次休假特意回来陪她，只是想不到刚才随口跟母亲分享自己工作的情况，会惹得她如此不高兴，这会也只能往轻松的一面继续解释，“那不是工作比较轻松，下班后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自己可以把握自己的时间，到时候还可以多点时间陪你多好。”
　　“调到其他部门我也就算了，调到监守所就不行！你爸在这的话也会赞同我的。” 林月梅坚持道，“这些年在我们家进进出出那些人，凭你老妈我这张老脸跟他们打个招呼，让你调个像样的部门，也就一句话的事。 ”
　　“是老妈，但可不是老脸。”眼看母亲又要发作，妹妹寻妍溪赶紧撒娇着将她搂回座位上，“看，多好的肤质，是用我给你买的面膜敷的吧？”寻妍溪仔细端详着母亲的脸颊，说完两手还在上面摸了摸。
　　“是呀，就属你这只小妖会做怪了。”林月梅被女儿这一搅和，似乎也感觉到之前自己的反应有些过火了，口气缓和了不少。
　　“不是在朋友圈买的喔！”寻妍溪补充道。
　　林月梅虽说眼下都在操心丈夫的事，日子一天天过的都是煎熬，这会她也难得露出会心愉快的笑容，和寻绍峰不约而同笑起来，紧绷的气氛暂时得以缓和。
　　寻绍峰一笑起来，总能让人心里暖洋洋的，而在许多女人眼中，那笑意所勾起的，可就不只温暖而已了。通常，他对这些事情特别迟钝，因为他很少察觉别人对他的观感，而这正是他吸引别人的特点之一。
　　对于儿子的这个特质，林月梅是过来人，所以寻绍峰如果随时宣布恋情，她都完全不会感到意外，只可惜一直没听他提及过，虽然她希望越快越好。

　　“什么事这么开心，说来给二叔听听，让二叔也开心开心。”一阵急促的下楼声，一个男人风风火火的下到客厅里。
　　他是寻振西，寻振东的弟弟，五十开外的人一点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
　　“哟，不是听说二叔最近正走桃花运，怎么还有心思听呢？”寻妍溪调皮的说。
　　“小孩子家家的，不准八卦你二叔。”寻振西也很配合的假装责怪道。
　　“二叔！”寻绍峰礼貌的叫了一句。
　　“嗯！”寻振西应道，又说，“叫老了，以后改了叫大叔吧，流行！”
　　这个大叔还真是大叔，五十的年龄二十的心，不管在外在内都是这副脾性，寻妍溪才敢这样跟他开起玩笑。
　　寻家生意上的事寻振西是不管的，他只负责吃喝玩乐，但也仅限于合理的范围内，按他的话说，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差不多就得了，天天操那心多累，还不如好好享受当下。
　　“大嫂，先跟您说个事。”寻振西毕恭毕敬对林月梅说道，态度是相当尊重。他是看着嫂子林月梅跟着他哥白手起家的，哥哥几次商海沉浮，她都不离不弃，最困难的时候还要接济着他这个一事无成的二叔，而且从生意都上了轨道开始，夫妻两个一直没有放弃过给他机会，试着让他自己独挡一面，无奈寻振西对做生意这种事，实在是不感兴趣，反正背靠着哥哥嫂嫂这座大山，他要愁的就是如何把吃喝玩乐这种人生大事享受得更有品位，更有内涵。他现在寄居在这里，也基本等于是哥嫂供养着，夫妻俩风风雨雨过来的时候还照顾着他，如今更是不会在意了，所以他一点也没有人在屋檐下的感觉，感激之情时常溢于言表也就理所当然。
　　“老贾那边刚来信，是关于绍峰调职的事。”寻振西正经说话的时候还是挺严肃的。
　　他刚说完，林月梅好不容易露出的笑容瞬间又从脸上消失了。
　　寻绍峰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接话道， “我刚跟妈说了。”同时朝二叔使了个眼色。
　　寻振西只略微一观察，就明白怎么回事。跟着他哥嫂后面这么多年，三教九流的人见得不计其数，多少也学会一些察言观色之术。
　　当下也没急着往调职的事情上说，而是不紧不忙的说道，“这事老贾他没脸当面对您说，只好让我来转告。 ”
　　老贾是东新市出了名的“中间人”，人脉宽广，通过他牵桥搭线办的事，十有八九都拿得下来，与他自身有任何瓜葛的事稍有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平日里常在寻家走动，关系非浅，关于寻家的一切动态没有办法他也必须要想尽办法予以关注，这不一收到寻绍峰的消息就来通知了。
　　“我们寻家平日里对他老贾可不薄，这才多大点事就没脸亲自过来跟我说，往常恨不得住到我们家的那股劲头哪里去了？”
　　“大哥还在配合调查期，老贾他们的身份现在这个关头比较敏感。”寻振西也是实话实说。
　　“别说你大哥现在被调查，就算调查结果出来出了事，他老贾也得给我把这事办好了，有好处的时候就鞍前马后，现在你哥的结果都还没出来，这点小事就让他这么为难了？” 一想到这林月梅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声音分贝又提了上来。
　　寻振东虽然是生意人，但是门庭若市这种商界习气从来都不是他寻振东的风格，能够进得了寻家庭院的人本来就不多，如今发生这事相比以前来说，光顾寻家的人更是少得可怜。林月梅跟着他白手起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然明白人走茶凉的道理，只是此刻嘴里没说出来而已，打内心里也不愿承认罢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眼下这情势，让绍峰先调过去历练历练对他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寻振西深怕嫂子再发火，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盯着她的表情，“大哥的事关系到法律法规，绍峰现在的部门职务虽说对案情起不到什么作用，无法影响案情调查的进展，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属在接受调查，如果可以暂时先调走，不说能在部门里起个带头作用，至少也可以避嫌，对他以后的发展还是有利无一害的。”
　　寻振西的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让林月梅毫无反驳之力，干脆蛮不讲理起来，“我看明摆着就是那些人怕牵连进你大哥的事情。平日里常走动那些个署长、司长，这个长、那个长的，你大哥的事他们都默不做声也就算了，现在绍峰调个职而已也不关照一下，翻脸还真比翻书还快。”
　　“妈，这是两回事，你怎么扯到一块了。”寻绍峰插了一句，他有些后悔告诉母亲自己工作上的事，还让她将自己工作的事与父亲的案子扯到了一起。母亲的话让他觉得是因为父亲的原因才造成自己被调职，虽然这次纯属正常的工作调动，而且他一点都不喜欢别人将自己跟父亲相提并论，无论是什么事，只因为在父亲太过耀眼的光环笼罩下也是一种压力。
　　要知道，自己完全是凭着过硬的素质实力，从事着自己选择的职业。
　　而当初寻振东夫妇也像大多数的家族企业一样，一心盼着能将他培养成集团的接班人，就在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理所当然认为的时候，寻绍峰却出人意料的选择了与夫妇俩期望大相径庭的专业。
　　“你不懂，这世上的事很多你还没经历过。”林月梅有些怜爱的看着儿子，这孩子完全没有遗传一点他父亲圆滑世故的基因。
　　好半会，她摇了摇头，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自我安慰道，“算了，算了，真不行到时候就回来接你爸的班，反正这么大个集团还等着你接手。”
　　在她心里儿子迟早是需要回来接班的，当时之所以同意寻绍峰的选择，更多的是当做给他多点学习见识的机会，她跟寻振东那时的精力都还足够掌舵着大器集团这艘企业航母，这几年顺风顺水，摊子越铺越大，加上年龄的增长他们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中间一直有催促寻绍峰回来接管，再过几年，他们俩都吃不消的话，这么大的家业，他不回来接手谁接手？
　　“大嫂，您这么想就对了。”一听林月梅妥协的口气，寻振西趁机继续说道，“就当给绍峰多磨练一阵子，磨不下去他也就回来接班，不是更合大哥和您的心愿，天天听您们说要让他回来，听得我耳朵都起老茧了。”
　　“有那么容易就好了，绍峰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回来他早回来。”林月梅说罢有些责备的看了寻绍峰一眼。
　　寻绍峰摊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这次回来的机会大。”寻振西信心满满的说道，“男警探管理女监室还是头一次听说。”
　　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寻振西说完连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难怪老贾没脸亲自来说，抬眼却看到兄妹俩正拼命朝着他挤眉弄眼。再看看嫂子，林月梅已经是脸色铁青了，显然兄妹俩还没把这事告诉她。
　　“前几年男人从事妇科医生的事还炒得沸沸扬扬，现在不是照样也变得稀松平常，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亏得二叔你还是老江湖。”还是寻妍溪机灵，找个事例替她哥开脱。
　　“对对对，二叔也是这个意思。”寻振东自知说漏嘴，赶紧连声附和。
　　“你们也不用在我面前东拉西扯了，这事我还是想听听绍峰怎么说。”事已至此，林月梅说理是说不过他们，再坚持下去只会让场面更难堪，说罢，等着寻绍峰亲自表态，他现在只想听听儿子的说法。
　　寻振东和寻妍溪见她虽然脸色难看，语气已经不像原先般坚持，知道这会再加把劲，林月梅也就不会再有意见了，于是都急切看着寻绍峰，成败在此一举，恨不得他能发个毒誓。
　　“妈，我想试试自己的能力，毕竟这事都没有先例，也算是个挑战，先调一段时间看看，不如意就回来听你安排。”寻绍峰说得简短干练，但字字都说到林月梅的心坎上，他真的是不希望母亲再操心了，父亲和集团的事情已经够她劳心劳力了。
　　林月梅点点头，有点怀疑的问道，“你说的，不如意就回来听我安排。”
　　“说到做到。”寻绍峰态度坚决的表态道。
　　林月梅见此便不再说什么，轻叹一下起身走向落地窗，庭院里的空气或许更轻松些。知子莫若母，寻绍峰认准的事肯定一头劲钻进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初选专业，放着那么多学校不选，自做主张去读了警校，夫妻俩软硬兼施都没能够把他拉回来，现在碰着这么个有挑战性的工作，林月梅打心里没把握儿子会在短时间回来听她的安排。
　　三人见林月梅进到庭院里散步，同时松了一口气。
　　“二叔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我看好你喔。”寻振西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本色，接着一脸艳羡的说道，“不过想想能同时管理那么多女犯人，都算挺刺激的事情。”
　　“二叔你这么羡慕，你也去啊，凭你的关系，混个临时工进去应该没问题吧！”寻妍溪又拿她二叔开涮。
　　“还是算了吧，我哪有那闲工夫，一个就够我受的了。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时，电话来了。”一阵铃声传来，寻振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边往外走边说，“那位催着我去接她，不陪你们了。”
　　“哈尼，我这就出门。。。。。。”
　　“哥，你说我们家是不是受诅咒了？”寻妍溪看着二叔远去的背影，小嘴嘟得老高。
　　“啊？”寻绍峰一脸不解。
　　“那为什么我们家男人里除了老爸之我，你和二叔都对公司的事都不感趣，电视里演的那些男人们可都是拼老命抢着要管理公司，抢家产抢得厉害。”
　　“呵呵呵，电视剧真是看多了。”寻绍峰看着一脸天真的妹妹，不答反问的说道，“一件自己打内心都不喜欢做的事，能有多少把握能把它做好？”
　　寻妍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其实，寻绍峰内心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能坚持多久，因为处在警务系统的最基层，接触的工作包罗万象，有时有气都没地方出，皮球没地方踢，实在太辛苦，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同事脾气容易变坏，所以常给不理解的人得出“脸难看”的看法。任何工作都会让人的脾性发生改变，寻绍峰也不例外。
　　像所有毛头小伙一样，在那个青春燥动飞扬的年纪，看着一身警装，以及肩章上的杠杠花花，极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想要拥有的冲动，寻绍峰做到了，而且还算出色。只是近期家里发生的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父亲还没音信，母亲有些力不从心，妹妹年纪还小，二叔老早表过态，要他接班想都不要想，这些事错乱的夹杂在一起，已经让他有些动摇，是否需要脱离自己所喜欢的职业回来帮忙，已经成为他首要处理的问题，好在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走一步算一步吧，能走几步算几步，寻绍峰自己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