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第二十九节 ...
-
白云悠悠,钟声缭绕,一声清丽的呖啸由远及近疾驰过翩翩起舞的仙鹤群、飞越过钟灵毓秀的仙池,最后停驻在一座山峰脚下。
抬头望去,眼前山峰重岩迭嶂,高耸万仞,犹如一柄绝世宝剑巍峨屹立,气势汹汹,砰然万里。只觉腰间佩剑低吟震动,忽而剑光一闪自动出鞘,剑尖微曲点地充满恭敬和向往,那一瞬间,似乎有人在耳边欢欣雀跃。
视线回转,剑的主人赫然是位熟人。
“阙姬,去吧。”柏书然温柔地望着自己佩剑。
阙姬一声轻鸣,飞起围绕主人游转一圈后笔直地朝山顶激射而去,颇有几分乳燕归巢的急迫和安心。
柏书然垂手立于原地静静等待,很快一束光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笼罩住他,下一瞬间,光柱偕同柏书然一起不见了踪迹。
“师傅!”
他很快见到了想要见的人。
彼时幸村正悠闲地坐在山泉旁看着傻鱼上钩。不远处点起一簇篝火,上面一条大肥鱼变着花样滚来滚去,仿佛在火中迈着欢快的舞步。鱼肉混合香料的味道清淡而甜香,随风四散,只闻一下便味蕾大动垂涎欲滴。
如此闲云野鹤逍遥自在,实在不像清修之人。然而柏书然懒得多瞟一眼。五年时光,足够他习惯任何奇葩的生活习性了。
他早已忘却最初的惊异和憧憬破碎后的失落,一身钢筋铁骨那是万邪不侵,没有什么比记忆中师傅光着身子大白天洗澡更羞耻更无节操的了。
看!这就是时间的魅力。
柏书然平静地无视了所有,眼中只剩这个人。这个百无聊赖坐着依旧光芒万丈的人。岁月如果在自己身上是成长,那么,搁在这个人身上则是最完美的刻刀。
听到熟悉的声音,幸村回首,淡淡一笑:“华容,怎么了,这么急躁?”
柏书然苦笑,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放松,强做的镇定瞬间烟消云散。“师傅,我收到云舒兄传言,说慕小姐出事了。”
“哦?什么事?”
“大概和魔修有关。弟子追踪了云舒兄的通信源,但有股莫名的力量干扰,无法准确定位。”柏书然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物递给自家无所不能的师傅,“那股力量,和接二连三失踪案现场残留的力量极为相似。”他期待地看着幸村。
幸村感应了下,万事波澜不惊一向柔和的眉眼出乎意料地凌厉起来。
柏书然不明所以,只以为事情很严重很棘手,一下子惴惴不安起来。“师傅?!”他犹疑地惊叫道。
幸村手指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冷静,刚才脸上流露出的表情收敛回去,又恢复往日的沉稳洒脱,不,不知不觉还多了几分生气。
大概,不会是太糟糕的局面吧?!柏书然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相处时间久了,他知道自己师傅最厌恶无谓地浪费时间,比如做事拖拖拉拉,比如说话犹犹豫豫……
幸村肯定地点点头:“我要出山一趟,你去准备准备,跟我下山历练。”
柏书然眼前一亮。“是!”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柏书然迫不及待地去收拾行囊,被拘了五年的心蓦然飞扬,驱散了对慕云舒的丝丝牵挂,消减了离别的点点愁肠。
幸村暗自好笑一下,坐下来继续观自己的傻鱼。日光倾斜,接近傍晚,清凉的山风带着缠绵的味道凝望泉流,篝火上的鱼香味越来越浓。
门派得知幸村出山的消息时不约而同愣了愣。继而无数法宝流水般源源不断地涌进幸村的私库。
“历劫炼心,切勿疏忽大意。”掌门谆谆叮嘱道。
“弟子遵命!”幸村恭敬垂手。
同门师兄弟见怪不怪,掌门偏心又不是一次两次,而且历来都高调得光明正大不遮不掩,呵……久而久之,啥脾气都没了!
然而幸村十分清楚掌门的心思。以前的放纵源自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栽培,现在则多了几分歉疚,心生歹意或不是他所愿,但父子天性,唯一的血脉与座下亲传弟子,轻重自然一目了然。
何况符鸿宇顺利突破,景经纶全须全尾地回来,结局如此令人满意,过程更叫人松了口气。什么叫皆大欢喜?这就是!而掌门不愧是掌门,干脆利落的大手笔一次次赚满幸村的好感度。
幸村清修之地的北面是一片竹林。清幽雅致的竹音时时萦绕耳边,好像谁在吟唱美妙的曲子,婉转动听,荡气回肠。穿过竹林,便是剑池,剑池旁边一座似乎马上就会散架的茅草屋岌岌可危地摇摆在风中。
一名老者盘腿跪坐在剑池边闭目打坐。
幸村走上去,无声地行礼。
好长时间过去,老者一动不动,幸村寸步未移。
又许久,风声忽然大起来。
“欲上剑山,回吾三问。上善,你还记得你的答案吗?”说话的老者留着一抹山羊胡,仙风道骨,冷面严厉。他的声音宛如闷雷般响起,在幸村耳中脑中心中血液里回荡个不停,压迫感扑面袭来,仿佛刹那间回到了五年前那一日。
“别无上尊,当日您且问我剑身是什么、剑心是什么、剑意是什么。”幸村目光沉着清澈地注视藏神期老者,缓缓答道,“我的剑身是恣意,我的剑心是纵情,我的剑意……是我的道!”依然似那日般中气十足、掷地有声。
跨境界威慑下不屈的意志在颤抖,耳边围绕气场卷起的旋风吹得竹林东倒西歪,压力越大,幸村浑身漫溢的气势就越旺盛。对于他而言,世间存在值得他夹起尾巴小心翼翼的存在,却永远都不会有让他甘心当孙子的东西。他的无敌不在于他无可畏惧,他只是专心地在演绎每个角色,发自内心地将此奉为最高奥义。他会说谎,却永远不会卑躬屈膝。
别无上尊沉默半晌,端肃的脸上终露出一点点笑,很浅,稍纵即逝,凌空压在幸村身上的气势却陡然春雪消融。压力顿消那一刻,幸村感觉有只大手抚摸过他头顶,如父亲般宽厚温暖。
“最近魔门猖獗环境险恶,尔下山当匡扶正义无愧本心!你既已闯上这剑山,便要以剑为荣,已侠律己,可记好了?”
“弟子晓得,谨记上尊教诲。”幸村恭谨而慎重地拜大礼。
不多时,幸村的储物戒里又搬进不少新住客,价值之珍贵完全不像一个人的手笔。而也确实不止别无上尊一个人的心意,他全权代表着多数长老和至尊对后辈的深切爱护。
长老和至尊们本来就看好景经纶的天资和前途,各种资源都优先向他倾斜才造成了玄门首席大师兄其实就是座移动宝山的乌龙,而近来幸村坚持不懈整理景经纶学术心得将之著作成书,并无条件奉献给藏书阁,导致无数人从中受益匪浅,经常会在剑山脚下看到陌生的面孔对山上执半师之礼。玄门神秘低调的剑山因此可谓大大扬名。每隔三月月圆之日闯关的人只见增加不见减少,门可罗雀的情形一去不复返,幸村的功绩可说是有目共睹,容不得大能们不把他当眼珠子似的捧着护着。
如此,还未下山,幸村就已经赚得钵满盆满了,而他也大方地给自家徒弟准备了许多“不时之需”。
符鸿宇恰巧在闭关,幸村给他留了言,包袱款款地带着徒弟踩着黄道吉日的晨光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