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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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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子拉开的那一刻,我鸵鸟般蹲在了地上,一身大红的秋衣秋裤,在来人眼中一定很鲜明。
“你干嘛呢?赶紧的!就等你了!”楚芳兰的大嗓门把我拉回现实。我抬头,只看到她一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这太不靠谱了!竟然自己跑来试婚纱!你是不是试得太早了点!”
看到只有楚芳兰一个人,我松了口气。楚芳兰嗓门越大说得越多,我心里对她的一点点抱歉也消失殆尽了。穿戴整齐之后,我对导购道了声谢,简单说了句再看看,就没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快步离开。
往回走的时候,楚芳兰还在叨叨,只不过话题从我不靠谱,变成了八卦兮兮地调侃。
她凑到我耳边说:“怎么样?是不是看到婚纱也想嫁人了?你妈都跟我妈说了,得赶紧替你介绍对象。今天跟咱们一起来的那个怎么样?和我老公一个单位的,家境也挺好,就是人傲气了点。一会儿出去吃饭,你好好表现,争取个机会。”
楚芳兰的话到最后,有点伤人。我站住想和她理论,她却无意识地说了一句:“我说话有点直你别介意,我没有恶意。”说完之后,哼着歌,蹦跳着进了门。
我站在那里,费了半天劲才稳住自己的情绪。我不喜欢这样的人,把刻薄和不管不顾当直爽,把别人的伤口撕烂了,撒完盐再说是为了深度杀菌。我还得谢谢她的直言不讳,一旦怨恨就失了风度。
调整好情绪进门,楚芳兰的女同学拿了一件灰不溜秋的短裙往试衣镜那边走,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向我投来一个无奈的眼神。我朝她笑笑,也走过去接过楚芳兰手里另一条一样的。
我走过余飞身边,冲他打了个招呼,小声说:“看来相亲结果不错,恭喜!”说完我笑了笑,他也笑了笑,只不过我感觉他的笑里还有些意味不明的因素。
在试衣台上,我同这个名如其人的小姑娘,李小小交换了姓名。她说话轻声细语,大大的眼睛,留着齐刘海,清纯里还透着一股机灵劲儿,让人一看就喜欢。对比楚芳兰的咄咄逼人,我对这个李小小,好感度暴增。我甚至觉得,如果是她的话,即使知道了余飞的过去,也绝对会接受的。
那一天,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比起对楚芳兰和她公务员老公的祝福,我心里由衷期待的,是余飞能和李小小终成眷属。
吃过饭,余飞提出顺路捎着我回去,我怕影响两个人的进展,拒绝了,上了楚芳兰的车。一顿饭下来,眼镜男的脸色好像缓和了一些,但是在车上,聊得还是我的工作,我简单答了几句。楚芳兰的老公开玩笑调侃:“郭孝兵可是我们科室的骨干,一一啊,你们以后在工作上可以共同进步。”
“首长教育的是。”听着他有些老气横秋的话,我笑着化解了这个提议,和余飞在同一个场合里吃过饭,对比已经很鲜明了,余飞完胜。
婚礼在一个星期之后,那天我跟着要去帮忙包饺子的亲妈,凌晨三点半就到了楚芳兰家。等了好一会儿化妆师才来。因为化妆师带了助手,偶尔需要找个东西,随后来的李小小知道得比我清楚很多。
我在那里干坐了一会儿,时不时有人进来看一眼新娘,本来就不大的屋子拥挤不堪。我裹着羽绒服,想找个地方眯会儿。
包饺子、下饺子、端饺子,人来人往,我身材臃肿地挤来挤去,发现每个屋子里都人满为患,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正犹豫着要不要回新娘屋子,感觉胳膊被人抓住了。
几个人端着刚包好的饺子从我身边挤过去,我艰难地转身,看到余飞正冲我笑着,头一歪,示意我跟他去外面。
楚芳兰家在一楼,我跟着余飞挤出来,屋外很冷,但是空气却比屋里好了很多。我深吸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余飞笑看着我说:“看你在屋里转来转去的,是不是想找地方歇着呢?”
我满眼含泪,边打哈欠边点头。
“去我车上吧,”余飞说,“现在才4点半,新娘妆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你去眯会儿,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这样合适么?李小小会不会介意?”我困得不行了,话虽这么说,人已经往那边走开了。
余飞背对着我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多大点事儿啊!你不用担心。”
我在余飞车后座安顿好,他发动了车子,给我开了空调。我有点过意不去,对他说:“这样太费油了,你有毯子么?给我个毯子盖盖就行,我还穿着羽绒服呢!”
他还想坚持,我赶紧找借口,人情还是欠的越少越好:“那个,发动机有点吵,我睡不着。”
他点点头,去后备箱抱了个小薄被出来。
他把驾驶座那边的窗户开了个缝,让空气流通,我抱着被子眯眼看着他感慨:“你这也太体贴了,随便一个小动作就很容易让人沦陷了!高手!”我冲他竖起大拇指。
他笑笑没说话,我又想起一件事:“你没有我的电话吧!我告诉……”
“我有!”
开着空调,车里暖和了不少,余飞见我已经盖好被子,熄火下了车。
而我,还沉浸在他有我的电话这回事里,脑子里七绕八绕,也没想明白。
我是那种睡眠绝对没有障碍的人,一旦睡着了,打雷都吵不醒。
朦朦胧胧的,感觉有人在推我。我费力睁开眼,看到一个影子在我面前,我心里一激灵,立马醒了过来。看清楚是余飞,我又打了个哈欠。
“到时间了么?我睡得太死了,没听到电话声。”我边说着边去兜里掏手机。
“我没打,我觉得单纯打电话可能叫不醒你,所以直接过来了。还得过一会儿,小小换完衣服正在化妆,你可以先下去吃点水饺。”
我边应着边准备下车,他拿手拦了一下,问我:“你没出汗吧?外面有风。”
我很粗糙地拿手抓了一把脸,说没有。
他看着我的动作笑了,调侃到:“你的脸就是这么被抓大的吧?”说完让开了身,让我下车。
往屋里走的时候,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家伙没打电话,是不是他根本没有我的手机号。
余飞去找李小小,我自己去吃饺子。吃饺子那里都是来帮忙的叔叔阿姨,亲妈一眼就看到了我,把我拉过去,替我拨拉头发,倒腾半天才给我端来一盘饺子,让我注意形象慢慢吃。
婚礼是一个超大型的社交场,平日里没时间或者没想法聚到一起的人,会在这里相遇。然后每个人都要做好被拿来和别人对比的准备,从学历到工作,从长相到衣着,从妆容到谈吐。有对比的地方,就会有伤害发生。
不时有阿姨过来询问我有没有对象,等我摇完头说不急,阿姨们就一脸为我担忧的表情:“哎呀!一一呀!女孩的青春很短的,你可别太挑了啊!”
没等我反驳呢,我亲妈就满脸带笑的说:“这丫头仗着自己工作好,没个数,你有合适的赶紧给她介绍一个啊!”
我妈这话说得不卑不亢的,上来就摆明了态度,明确表示不是因为不好没人要。
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我站起来,亲切地配合着我妈附和,左说一句:“阿姨费心了,有合适的帮我介绍!”,右说一句“劳烦叔叔你多照看着点,有合适的别忘了我”。
每当经历一次这样的时候,我妈回家就会加倍的给我上课:“一一啊!这种场合下,别人见到就问我们你找对象了没。你爸妈都快成所有人的笑话了,我看你长得挺着急,怎么找对象这么不着急呢?你慢不要紧,可一定要找一个比他们家孩子都要好的,替我们出这口气啊!”
父母就是这样,孩子人生的任何阶段,比别人晚了哪怕一小步,在他们心里也是火急火燎的大事。
我其实有点对不起他们,谁不想找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呢?所以,我一度希望我人生的反转出现在我找对象上,到时候我一定带着他参加所有相关人士的婚礼,让我爸妈在老乡里倍儿有面子。
正因为此,我也知道,后来我和余飞在一起,我父母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这场婚礼的喜悦并没有感染到我,中午忙活完,我甚至连饭都没有吃,就想赶紧回家。我很累,身心俱疲。
李小小要留下和楚芳兰他们一起吃饭,余飞自然也要留下。昨天那个郭孝兵也跟出来,表情还是很冷淡,却破天荒问了句需不需要送我。我以坐班车很方便为由果断拒绝。
他们礼貌性地送我出门,没再寒暄。我就听到余飞最后说了句:“到家报个平安。”
我挥挥手,心说我连你的号码都没有。
为了避免在班车上经历和早上一样的围观,我直接打了车,顺便感受了一下司机师傅们罢工的成果——车费里多加五毛的燃气费。
刚进家门,就收到一条短信,问我到家了么?
我下意识的知道,那是余飞。
我简单回了个,已到,谢谢。
过了一会儿手机没反应,我扔一边去洗澡卸妆。
等我吹好头发再出来,亲爸亲妈已经回来,都忙着补觉去了。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一头扎到被窝里,就想好好好好地睡一觉。
睡前看了眼手机,有一条未读彩信:仅此证明,我是余飞。
我点开随信来的那张照片。
暖暖的灯光下,我穿着那件婚纱,满意得近乎忘形。照片是隔着窗玻璃拍的,因为我在反光里,隐约看到了余飞的脸。
那一天,很累很困的我却失眠了,我因为余飞发过来的这张照片,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