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生命》幽己

51、第 51 章

　　飞行器剧烈抖动，高速旋转。
　　颜赟感到头晕恶心，五脏六腑就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一般，耳朵里的嗡嗡嗡声不断。
　　眩晕过后是短暂的失明失聪。
　　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也听不到。
　　甚至会让人怀疑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身体的异常似乎已经让人无法感知时间和空间。

　　再后来，她便昏厥过去。

　　飞行器在原来的地点消失了，留下喇叭形的空间坼裂纹。
　　地球上屏住呼吸的众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而下一秒，大家却在担心，飞行器飞去了哪里。

　　醒来时，颜赟发现自己是飘浮在操作舱里的。
　　飞行器以一个未知的速度地在浩渺宇宙的某一个地方低速行驶。

　　她睁开眼睛，发现身上的宇航服完好无缺，同伴们也飘在飞行器里。
　　耳朵暂时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身体有些僵硬，肌肉仿佛失去了控制，但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睁着双眼，意识逐渐清醒，手指头仿佛能动。她努力地弯曲自己的手指头，试图叫自己的肢体快点醒来。

　　很快，她的身体好像感觉到了大脑的召唤，开始慢慢恢复起来。

　　颜赟后脚蹬了一下，整个人翻转过来，慢慢地朝飞行系的地板端游去。
　　她身子微微向前勾起，手抓住了固定的椅子背，成功让自己停下来。

　　抬起头，看着屏幕外。
　　一片漆黑，不知道身处何地。

　　飞行器正在低耗运行中，连模拟的重力设施都关闭了。

　　颜赟环顾四周，发现另外四位同伴加上她的猫咪百岁都还在昏迷中。她将漂浮的众人重新固定在各自的座椅上之后，开启飞行器。

　　飞行器进入重启检查中。

　　检查结果显示，机身外围遭遇少量的能量冲击，有些许裂痕，安全系统已进行了简单的修补。

　　颜赟猜是飞行器进入跃迁最后一刻的时候，受到敌方能量波的冲击导致。

　　飞行器能量损耗过大半，目前只剩百分数二十一。
　　周围无可充能装备。

　　颜赟不敢开启正常模式，仍旧按照目前的低能耗模式运行。

　　飞行器开始定位搜索。
　　万幸的是，飞行器还在太阳系。
　　不幸的是，目前飞行器距离天王星很近。

　　颜赟重新核算数据，按照程序计算结果，目前的位置应该是在天王星和土星中间位置，这是飞行器能量负载的最远距离。

　　但是刚才飞行器自检结果显示了，距离天王星的黑暗云环只有不到0.3个天文单位。

　　颜赟思考良久都没明白。
　　随后她注意到，飞行器距离好土星的距离并没有变化。
　　她恍然大悟，是天王星的位置移动了。

　　天王星和海王星之间有相互作用，能让天王星这么短时间发生巨大的位置改变，要么是海王星发生了变化，要么是未来星质量巨大，横进太阳系后影响了周围的天体位置。

　　空间位置显示，如果飞行器继续前进下去，最后会坠入天王星轨道，没有足够的能量，飞行器很难脱离天王星。

　　颜赟只好操纵飞行器，开启减速阀。

　　这里距离太阳很远，太阳能吸能装备会很缓慢。

　　她正愁改怎么办的时候，听到麦克森那边传来声音。

　　飞行器内已经模拟了地球重力，她脱下宇航服，走过去帮麦克森取下头盔，发现声音是百岁发出的。

　　颜赟抱起百岁，发现小家伙的眼睛都斜了，扭了半天才扭正。

　　百岁吐了麦克森一身。
　　颜赟都能闻见这股味儿。

　　她拿起一张湿巾，给百岁擦了擦，道：“叫你下次还敢不敢偷跟着我。”

　　百岁好像已经站不稳了，趴在颜赟身上，呜呜呜地低吼。

　　颜赟慢慢揉着百岁的关节，希望能有点作用。

　　她边给百岁按摩边审视四位同伴。

　　同伴们的呼吸心跳还在，只是大脑和肢体过于疲劳，还在沉睡中。

　　颜赟想，自己这个破身体都醒，他们想必没什么问题的。
　　她开始尝试联系基地。

　　信号刚发出去，飞行器便发出警报声：有未知光波扫描附近区域！

　　吓得颜赟赶紧把记录数据传输出去后立即又关闭了信号源。

　　警报声也唤醒了四位同伴。

　　麦克森嘴里念叨着：“真是糟糕的体验。”当他坐起来，闻到自己身上的气味后，露出了近乎奔溃的表情，“赟，你家的小猫是不是在我身上拉屎了？”
　　他瞪着百岁。

　　百岁已经瘫软在颜赟腿上。

　　颜赟微笑，“唔……”

　　“啊！臭死我了！”他扯下宇航服，味道在操作层里散开。

　　猫屎猫尿加上猫的呕吐物……
　　呃……

　　颜赟低下头，“抱歉，麦克森。”

　　“哦，shit！”麦克森急躁地脱下外套，“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你照顾你的小宠物。”

　　王驰飞捂住鼻子，“你应该去个没人的地方脱衣服。”

　　马偲仿佛什么都没闻到，对大家说：“我好饿。”

　　余骄诚惊讶地看着马偲：“编号093，这么大的味儿，你吃得下东西吗？”

　　何况大家的身体还处在缓慢恢复中。

　　马偲揉着鼻子，“什么味道？”

　　麦克森把脏衣服放在马偲跟前。

　　马偲一脸茫然。

　　“我的上帝啊，你是什么都闻不到了吗？”

　　马偲摇头：“闻不到。”

　　大家纷纷看着他。
　　马偲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鼻子出了问题。

　　王驰飞捂着鼻子，对麦克森说：“快去清洗消毒，不然我要吐了。”说完他打开了换气操作。

　　麦克森骂骂咧咧地拿着脏衣服和宇航服离开操作仓。

　　马偲看着存储的能量：“只剩百分之十六了？”

　　余骄诚问：“就这点能源，我们还能回去吗？”

　　马偲摇头：“不够的，除非能获得充能。”

　　王驰飞看着外面，漆黑的一片，“难道我们跃出太阳系了？”

　　颜赟道：“没有，我们在土星和海王星轨道中间。太阳现在被挡住了，没办法充能。”

　　“那我们现在要等太阳出现吗？”余骄诚问，“我们真的能回去吗？”

　　他问了两次。
　　飞行器里，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等一等看。”颜赟面露焦虑，“正常情况下，我们绕着轨道慢速走，肯定会遇到太阳光，虽然距离很亮，能量极少，但是充能一段时间后，还是可以再次实验，跃迁到土星外轨道，借助土星的引力，再次获得较高速度，向火星跑去。”

　　“那就这么做。”马偲说，“有方法总比没方法强。”

　　颜赟摇头，看着飞行器上的记录的能量来源放下，得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我们已经被未来星的飞船锁定了。”她指着屏幕上的点点，“这些能量散粒应该是地方飞船即将罗定的点，刚好把我们包围住。”

　　跃迁成功，似乎也没什么用……

　　未来星的跃迁技术远胜地球。
　　地球就是个刚回走路的小孩，而未来星却已经骑马驰多年。

　　麦克森洗漱干净回到舱内，发现气氛诡异，众人脸上都挂着沮丧。

　　颜赟想，也不算太亏，好歹证明了她的更新数据是正确的。地球基站应该很快就会收到她传输过去的加密数据。
　　其实加不加密的好像也不大要紧，未来星人沟通交流想必和地球是不一样的。

　　得知理论数据是飞行器已经被未来星非常包围后，麦克森倒是比先前坦然多了。

　　马偲道：“现在能量肯定是不可能再支持第二次跃迁实验了，对吗？”
　　颜赟点头。

　　马偲道：“那我们就站着死吧。”说着，他真就站了起来，“跟他们同归于尽。”

　　余骄诚嘀咕：“他们到底是谁们？我们都不知道……”

　　气氛陡然间压抑起来。

　　他们只知道，对手是未知的，强大的。
　　别的一无所知。

　　颜赟想，不管是谁们，科技有多么高级，能量的使用方式总不会差特别多的吧。

　　她开启减速器，很快就让飞行器彻底停下。

　　能量干别的不行，做成一个超级炸弹还是可以的。
　　炸不了全部的，炸一个也不亏。

　　她抱着仍旧瘫软不能动的百岁，对四位同伴说：“这次，我们真的是录遗言了。”

　　只是，可恶的未来星，连这点时间都不肯留给他们。

　　未来星的飞船还没有，未来星却先到了。

　　颜赟看着眼前出现的像喜马拉雅山一样的方舟时，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有段时间，未来星为监测不到。

　　他们所命名的未来星，原来是一艘巨大得可以和地球称兄道弟的方舟。
　　当能源消耗差不多的时候，这艘巨大的方舟便会进入无能耗的隐身模式。

　　目前的地球技术，尚不能破击他们的隐身术，也就无从谈起监测到。

　　这么巨大的方舟，想要运行，需要消耗很多能量。

　　看着围绕方舟旋转的小球体时，颜赟明白了，他们的水平已经到了可以随意切换轻重粒子的程度。他们可以像太阳一样，通过控制粒子的聚变或者裂变，获取最大的能量。

　　怪不得先前会攫取海王星。
　　海王星上的分子，十分适合他们。

　　炸飞船还可以，炸这样的方舟，颜赟觉得自己是在痴人说梦。

　　方舟就这样停在他们前面。

　　他们像是围绕地球选择的月亮一样，开始不自主地旋转起来。

　　颜赟可以控制飞船不旋转，但是那样的话，能源不到二十分钟就会耗尽。

　　整个操作舱内的五人一猫都沉默了。

　　这样的场面，他们没见过，不知道怎么处理。
　　奇怪的是，方舟里的生物似乎也没想要对他们怎么着，跟没看见他们一样。

　　颜赟将一些数据都及时传送给了地球。

　　“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吧。”颜赟叹气。
　　她有一种自己是对方已经控制住的小零食，人家随时想吞就吞下去了。

　　转了差不多快十个小时的时候，方舟上忽然冒出一个浅绿色的光束，改变了颜赟所在飞行器的转动速度，让转动速度和方舟本身的转身一样。
　　也就是把飞行器和方舟的相对位置固定了。

　　这时，颜赟发现，不远处还有三个飞行器，相对位置也被固定。
　　还有一个是地球的空间站方舟，比飞行器大很多，但是和人家的方舟一笔，就是大巫见小巫。

　　外星人不知道是不是有强迫症，硬是将他们几个飞行器重新固定在了地球方舟两侧。
　　左边两个，右边两个。

　　总共十二个飞行器，四个被敌人的方舟捕获。
　　另外八个，颜赟不敢想是否成功完成了跃迁实验。

　　与此同时，飞行器上的通讯设施似乎被巨大的方舟给屏蔽掉了，无法传输数据回去。

　　颜赟想，这也真的蛮惨的。

　　飞行器上的众人焦虑不已，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都是百岁，仿佛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颜赟想，自己这回到底会怎么死呢？

　　原先在地球上，她以为自己动不了之后大出血的话会死。
　　上了先驱者飞行器后，她想可能会死于跃迁失败，自己被空间撕裂，成为无意识的物质。
　　现在，她觉得，可能是飞行器能耗殆尽，活活缺氧而死。

　　焦虑之余，她还是假装淡定地正常吃药用餐，明知道吃不下也要吃的那种。

　　马偲心态也很稳，吃得越来越多。

　　麦克森怀疑可能大伙最后会被饿死，“马偲这家伙也太能吃了。”

　　余骄诚一直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恍恍惚惚的，好像失了魂。
　　王驰飞情绪不佳，不过很喜欢抱着百岁。

　　麦克森警告他：“你可当心这只小猫。”

　　王驰飞“嗯”了一声，他抬头对颜赟说了声：“谢谢。”

　　颜赟看着他。

　　王驰飞解释：“如果没有这只猫，可能我现在会被这种未知的折磨逼疯。”

　　确实啊，大家仿佛成了笼中雀，被敌人的方舟牢牢控制住了。

　　尽管如此，在太阳出现的时候，颜赟仍旧没放弃给飞行器充能。

　　希望，或许就在这缓慢的积累过程中。

　　差不多二十三个地球日后，打击看到方舟的巨大舱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大的绿色怪物。

　　颜赟觉得，这个怪物有点像古早时间的大型恐龙加大型海豚的混合体，只不过多了好多触手，又有点像是乌贼的亲戚。
　　头上顶着一个巨大的头盔状的东西。

　　原来它们也是呼吸的。

　　绿色的大怪物打开大门口，左边看了看，右边看了看，最后选了左边，颜赟所在这一边的另一个飞行器。

　　触手似乎自带了能量束，直接割断了飞行舱的外壳。
　　飞行舱内飘着队友。颜赟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已经死亡。

　　绿怪物触角忽然变细，像是巨大无比的水蛭，紧紧地附在穿着宇航服的人类身体上。

　　随后，触角变换，动作流畅地剥掉了人类的宇航服。
　　失去宇航服的保护，人类会在一分钟内窒息而亡。

　　颜赟通过放大观察，对方并没有呼吸。
　　也就是先前就已经过世了。

　　绿怪物的触角再次变成水蛭状。
　　几乎一分钟不要，原本红润的尸体就变成了一堆干涸的枯尸。

　　吸吮完后，绿怪物卷起枯尸，丢进一旁的一个类似转换器的东西里。
　　轰隆隆声后，绿怪物的方舟里亮起了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