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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飞花逐水 同衾同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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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传言杀手之中唯有魅影楼中的魅影居顶级之最,魅影杀手是没有性别,没有名字,甚至没有一张属于自己的真实的脸。除了杀人,所知道的还是杀人。
渐渐地抬手,抚过那张容颜普通的脸,细细的抚摸着,似乎是无限的眷恋,又像是在缅怀着已经逝去的东西。后来,顺着下颚缓缓地撕下脸上薄如蝉翼的面具,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男子清俊的脸庞,浓黑的眉毛轻轻的一挑,嘴角微微上扬,笑容诡异而阴冷。
若似飞花,天涯误几时,久病无音。
我站在定望涯上,细小的雨滴打湿了衣衫。我浑然不觉的看着涯底徐徐前行的人。今日我又杀了一个人,她现在就躺在崖底被白色人群环绕的灵柩里。每次杀完人之后,我都会站在这里,回忆着那个死在我手上的人的名字和相貌。这些年我不记得我到底杀过多少个人,此时此刻我只知道这一次死的是薛家的大小姐,薛凝夜。她是死在我手上唯一的一个女人,但身为杀人她绝不会是我最后杀的女人。
一切都要从我第一次见到薛凝夜的时候说起,半年前的一晚我躺在冰冷的雪地里,气若游丝,意识涣散。就在我以为自己要长眠在冰天雪地里时,最后一丝意识消失殆尽之时眼前出现了雪白貂裘的衣角和一双绣着喜鹊踏枝的芙蓉锦缎绣鞋。
醒来之后我已经在薛府里了,一时间我说不清自己的来历和去处,只好以报答救命之恩为借口做了薛凝夜的侍女。没错,我是一个女人。
薛凝夜出自富甲一方的东霖薛家,薛家主人薛青彦对这唯一的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可谓是千般宠爱万般纵容,所以这大小姐的性格甚是骄纵任性、飞扬跋扈,府内上下皆闻之色变,避之不及。
虽然如此,她对我这个丫鬟还是极好的,原因不过是我的那一身丑陋的疤痕给她带来的好奇,激发了她对外面世界的兴趣。
在薛家我看到了薛凝夜一直挂在口中的表哥,长泽慕家曾经也是一个望族,只是如今家道中落,这一代除去一个风烛残年的老管家和几个中年下人,也只不过就剩下了一个慕萧。说到这个慕萧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张脸了,慕萧长相极为俊美,也许就是因为他长得过于阴柔了,才让薛青彦很是不喜欢他,不过谁让他的宝贝女儿对这个慕萧情有独钟呢?所以薛青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都不管了。薛家虽然人丁单薄,但是家财雄厚。在薛府的期间才知道坊间传闻的富可敌国并非言过其实,想想这个慕萧低声下气的赖在薛家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世人的贪心不会因为这个东西是不是属于你在改变。财富的诱惑力往往比想象的要大得多。
绝杀令是在我进去薛府一个月之后下达到我的手中的。身为一个杀手,我无从选择。我与她无冤无仇,也不曾讨厌她,相反我很欣赏这个女孩,她比外面那些整天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真实单纯的多了。如果要说她很有什么不好,那她不过就是被宠坏了的孩子
我静静地伫立在涯边,此时此刻的心境竟然有一些悲天悯人。在两块岩石的夹缝间的一壶酒,每次我都会在这里找到同样的酒,依旧是同样的气味。从衣袖间拿出了那只被薛凝夜戴在发间的银簪放进岩石的夹缝间,样式老旧,却被她视若珍宝,这是她七岁的时候慕萧送给她的。
那一夜,夜很深,深的看不见天上的星星。那一夜,我蹲坐在假山的后面,准备伺机而动。只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草丛中传来,是薛凝夜的表哥和她的另一个侍女清鸢,对于清鸢的身份除了薛青彦可能没有人知道了,就连薛青彦的女儿薛凝夜也不知道,当然除了我以外。在进入薛府之前我已经将这个薛府摸透了,就算是哪个仆人起夜上厕所的时间和次数都知道,更何况是那世人总喜欢寻根究底的丑闻。
男人总喜欢用自己年轻时候的风流孽债去惩罚生活安逸的子女,每一个深宅大院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秘密的背后总是那些经不起考究的道德伦常。我本以为这一场暴露在暗夜里的丑事只有我一个见证者,可是不幸的是,站在我身后的还有一个叫薛凝夜的大小姐,一心爱慕自己表哥的少女。
对于薛凝夜和慕萧的关系这府里似乎都传遍了,深闺小姐是否既成事实的情史终究是深宅大院中的事情,外人无从知晓。虽然我无意间也看见了慕萧夜宿香闺的情景,却也终究是一个局外人。我的任务只是杀死一个人,除此之外,发生的一切与我都没有关系。
世人皆说美丽的女子是毒药,是祸水。可是男子又何尝不是呢?恨不得这天下富有的女子都可以为之倾其所有,看着她们勾心斗角只为博取他一丝丝的宠爱,那时候即便是在天真无邪的女孩也有可能变成魔鬼。诚然,当薛凝夜为那个处处留情的表哥流完最后一滴泪水的时候,它就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大小姐了。
清鸢是在次日的早上暴毙在自己的房间里,死因是中毒。我想薛凝夜并不知道死的这个清鸢是自己的父亲的另一个女儿,同时也有人不想让她知道。
这件事情被薛青彦草草的了结了,以薛家的财力和地位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同时也因为薛家的财力和地位这桩秘闻会随着清鸢的死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炽热的阳光让我几乎抬不起头来,感觉到头很痛,支撑不住,我斜倚在一块大石头上。
那一日我杀她的时候,她还在睡梦之中。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女子,用武力太过粗暴,下毒有些大材小用,只因为足以致命的剧毒皆是价值不菲。也发誓,我从没有这么窝囊的杀过一个人,用枕头压在她好看的脸上时,不想惊动了她,手还被抓出了两道清晰的痕迹。
褪去外衫,里面是一件月白色的绸衫,这是一件本该穿在男子身上的服。而我却是一个女人。酒意渐浓,我伏在岩石之上沉沉的睡去,醒来后之后我应该不在这了。
江南风景风秀丽怡人,江南女子风姿万千,江南是一个个绮梦的发源地。
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街边卖画,那个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绸衫。正在向停在摊前的顾客介绍着自己的一幅青梅图,要说那画真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比起什么名家大师更是不值得一提。只是这卖画的人面容清俊,举止优雅,谈吐间无不透露着文人的书卷气,也就让人无形中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好感,自然也就有人愿意花为数不多的钱买他的画来博取这个温润男子的一笑。
这一日,一辆金箔相映珠翠玉饰的华丽马车驶过街头,缓缓的停住在他的画摊旁边。下车的是一个容貌清丽侍女打扮的姑娘,然后一双藕白的纤纤玉手拨开了车帘,在侍女的虚扶下出来一个衣着华贵容颜貌美的女子。
在江南这个处处风花雪月的地方,这个故事的开端与任何一段风流佳话的开始虽然不尽相同,却也如出一辙。
一个是富甲一方的千金大小姐,一个街头卖画的穷酸书生。到时很应和当下戏文里的那些陈词滥调,就连结局也逃不过戏文里面的棒打鸳鸯。
直到有一日那个街头卖画的男子不见了,那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小姐也不再出现了。人们也并不当做一回事,这样的聚散离合每一天都会发生,可惜的是再也见不到那个笑容温暖的男子了。
夕阳垂落在天边时,睡在岩上的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手中拿了一个银质的发簪,迎着夕阳站立。微风吹着他的衣衫,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那个背影威风凛凛,风姿卓卓。
那日他在江南街头卖画,来了一个衣着华贵形容貌美的女子找他,许万贯家财请他帮一个忙。而后又来了一个男子,以薛家半数家财请他杀一个人。
生命往往在转身之间就又是一场杀戮。
薛凝夜死后的第二天,薛青彦因丧女之痛悲不能抑撒手人寰了,死前留下话说要将薛府万贯家财留给亡妻的侄子长泽慕家的唯一公子继承,并说出了因为自己的贪念曾让慕家家破人亡,所以薛家之人不得有异议。在慕萧将自己姨夫风光大葬的三日后,有人发现慕萧死在自己的房中,颈间插着一只银簪。之后薛家的尽数财产均已不见。
慕萧死后的第二日尸体在灵柩之中突然消失。
若生不能同衾,死定要同穴。这是薛凝夜在江南对一个卖画的男子说的一句话。
过了很久,在人们将此事淡忘之后,江南的街头又出现了一个卖画的男子,笑容依旧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