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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来路没有争取,就只有这么长 ...

  •   第一章
      1
      远街是屋脊错落着的小巷,曲曲扭扭,在初上的华灯下,显得那么蜿蜒。窗外的零星点点,屋边是靠近山间的一面,山麓下长满了缟白的芦苇。六月里的风,说婆娑委实有点过,芦花白落落地飘洒。叩门的凿响,是那个疯玩的人,不假思索地回家。
      门开,几句寒暄,他就进屋了。梯子爬满的藤蔓斜靠着墙沿,却不再想,登上更楼。屋下,檐前,人离别。
      又有什么可眷顾呢?六月里的芦香,比夜来香黯淡,比紫云英绚烂,但却不似那繁华,凄美多过个中的惆怅。浓浓的意韵下,是恰似一种看尽繁花落,遗世独立的不染铅华,没人赏眷,何故你又可这般从容。像他?嘴角微微闪动着星下的余光,瑾宇的笑,作弄的心思却在矫情。没有落泪罢,没错,他可能爱那份“虚假”的遗世孑立,那是唯一可以用来自我保悍的盔甲亦或是自尊。也是时年里,可以伪装那份焦灼的唯一表情。
      “联考结束了,是的,一切都结束了。”对着夜空,他像在对别人倾诉似的自言自语。夜空没有流星,也没有囊亮萤火虫,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这个海滨偏北的小镇,就再也瞧不见这生物,书上说大城市中它早就消失了,晒场外的干草堆还在,童年的木舟却唱着那童谣随溪流流走,与其相随的,还有,那黄绿焰色,燥热的夜间,色调偏冷的萤火。
      倚靠着斑白的墙沿,远处暗下的炊烟,他倚自一人。“齐立那小子也不知道今晚跑哪儿去了。”他不免有些怨怒地说着,盛夏里的瑾宇,简素短衫,长裤,黑框眼镜,晚风开始吹来清凉,愈加的清爽,他开始转变为,单调的思想。
      既不长吁短叹,也不愿概然长叹,“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来不及,结束了就挺好。”他又自喃着,嘴角有些生硬。话虽然很虚假,但这世间再怎么虚假的事物也绝不可能虚假过时光,那样虚幻,瑾宇常常在想,要不是拥有一段段浓沉的记忆,他真觉得时光本就不存在。也许我们只是寰宇间的木偶,一直在重复着单调而琐碎的事情罢了。
      就在此时,响起了敲门声,“哥,你在里面吗?”是瑾恒的声音。
      “嗯,怎么?”
      门开了,瑾恒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罐冰茶,放在桌上。
      瑾宇开口问:“你的朋友们都走了?”
      “嗯。”
      “找我干嘛?”
      “没有。明天早上八点的车,我想问问你整理好东西了吗?用不用帮忙?”
      “我待会儿整理,不用帮忙,你早点去睡吧。”
      “哥,你今晚怎么回来得这样早,齐立,小奥,谦少,千阳他们呢?你都道别了吗?”
      “哥不用你教,不过齐立那小子不知跑哪儿去了,没约上。”
      空气中就此变得格外宁静,万籁也仿佛就此寂静,辽远的光线是对未来的未知,没有年少轻狂的无畏,更多的是迷惘地弥望,不知所从,也不知所谓。人走是的,桌边的茶该凉,夜里的曲终将人散。许久以来的蛙鸣,跟随着,一种嗡嗡而响的声音,瑾宇认为,那是一种属于夜的声音,还有颜色,是一种微小生物的翕动,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蜻蜓的翅膀,发出微弱的翕动,在拥抱着此刻完全属于它的夜,它那么自在,不会忌惮有人与它共享。之于颜色,夜不像白天那种淡淡的小麦调匀的颜色,而是一种黯淡的深蓝色,是的,漆黑如墨,瑾宇看到的是深蓝,是一种色谱之中,调重了的深蓝色。好吧,也许,是他现在在伪装着迷茫凝重的心情,他不愿意说,夜是黑色的。
      就像好多人不愿意承认,离别或许永不再见,还笑着说,其实人生永不告别,而是在对下一次重逢做幕间小憩的准备。
      良久的夜静了,约莫着凌晨1点的样子,南镇里的一切早就寂静。瑾宇喜欢这样的氛围,很适合思考,很适合他怀旧的性格。远处是邻川山安详的模样,南镇的人家都世代受她的爱戴与富养。相传从宋明之时,南氏先主迁徙而来,就备受其厚待,先人种树养山,饮沐山泉,涓涓的小流汇集到山川间,孕育谷草和稻田,和属于南蛮之地最早雏形的农耕文明。邻川山外是旧旧的包袱,旧旧的背囊离家回家的游子模样,那一列就黄旧色泽的列车正从她旁边经过。轨接着轨的痕迹,是离别,而不是重逢的幕间小憩。
      窗外渊默无声的稻田,闲泊的小楫。淡淡的稻香,甚是令人难眠。天边褪去了它的深蓝色,也悄然渐渐泛白,远行的背囊就在不远处的角落,装载这古镇的青春,要开始一次,未知的远行…….
      瑾宇一夜未眠……
      夏日里的天醒得特别的早,想必连打鸣的公鸡也是缺觉的,暖洋洋的光线却总是带着几分难言的散漫,门外的路却老早有小贩的车子,卖豆浆的小店正冒着热气,街道却静默无行人。南镇的日子,依旧很慢,从前慢,现今也慢。
      瑾宇用完了早餐,独自在门前的小路徘徊。瑾恒推着他的方白行李箱,也走到了门口。
      “哥,你怎么还不准备,车都快到了。”
      “早准备好了,不急。”
      嗡嗡是手机振动的声音,瑾宇看了一下,是司机打来的。
      “你好,我是浣S1312的司机,车子今早爆胎了,正在维修,发车时间将晚点30分钟。请你谅解。”
      “嗯,知道了。”瑾宇淡然回答。
      远处的山岚间有少许云雀,斜斜地穿过邻川山,还有一列早班的动车,看起来也是慢悠悠地行走,夏日的天空变得柔和了,小时候,总是喜欢知晓外头的世界,长大了,却渐渐地想念躲着这南镇里的古朴,缓慢,还有温馨。然而年轻不该有如此闲散的情怀,应该踌躇满志,豪情万丈,留给自己最好的僭语,是无尽的对未来的想象和期许。想到这里,风好像萧索了起来,盘陀着些许的荒凉。
      很多事情都存在着未知,未知却往往意味着你需要等待,等待是一种很琐碎和烦闷的事情,你以为等待很简单,你只要什么都不做,就那样静静地待着,等时候到了,属于你的终究会来到。那样的事情就好像一棵拒绝了所有的外界浇灌它的水,它只要雨水的滋养,所有它就一直在等待,等待雨水,然后,它等待的雨水终究还是来了,可它却远没有其它树的繁茂,因为它的等待也意味着失去,树的等待失去了生长的时机,而我们的等待,何尝不是呢。之于等待事物,等待良人,都在消磨着你的年华,还有青春。所以,等待过后的回报,请不要顾着欣喜,那其实本就应该属于你的,也本就不应该属于你。是你自己选择的一道化学置换方程式罢了。
      他很厌倦等待,却好像很多事情,都一直在等待。道家的顺其自然,好像还有一种念想,在敬畏依然。
      30分钟过去了,瑾宇和瑾恒,推着行李箱,径直走过歪歪曲曲的路,沿途是一直蔓延的邻川山还有山上的蓊郁灌木,下一次,再一次离开她,离别的情形,将又是亘古叶落的季节,缓缓凋零的枫叶想思念。
      上了车,瑾宇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帮瑾恒安置好行李,就一个人,戴上耳机,依靠着窗,眯着眼,悻悻然入睡去。
      “当两颗心开始震动
      当你瞳孔学会闪躲
      当爱慢慢被遮住只剩下黑
      距离像影子被拉拖……”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已经上了汌浣高速,早已经离开了南镇,也离开了滨城,窗外的阳光也变得正常了,是夏日里的格外刺眼,瑾宇醒来,问瑾恒。
      “几点了?”
      “差不多10点了”然后瑾恒继续看着他的《爱情公寓》去了。
      此时,瑾宇的手机又振动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接了电话说,
      “喂……你……”
      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欣欣然抢开了先说,还是那副臭皮囊模样,慢悠悠却很是霸道。
      “喂,你小子,要去玩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刚刚我听小奥跟我讲,我还不知道呢,喂,这么多年的死党了,不带这样的哦!”
      对方像开机关枪一样的,一梭子打了过来,瑾宇刚睡醒的熏熏然,一下子就清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接着他的话说,
      “你小子才过分呢,昨晚都找不到你,还好意思说,我是第一个通知你的,你手机打不通,发短信给你也不回,昨晚所有人都到了,就缺你一个,还好意思讲呀,千阳和阿泽说你小子找你那刚刚分别的前桌于晓了,还叫我不能打扰呢,哈哈哈。”
      瑾宇和他聊天,就一扫而空的郁气,是一种佯装却自然的愤愤然,很是舒适。
      齐立终究还是吃了亏,又开始说一番不知真假的解释。
      “我昨天手机卡被剪卡器剪坏了,我有办法吗,你才和于晓去玩呢,我说过了,我跟她不熟,你自己喜欢别赖在我头上呀。”然后他接着说,
      “你小子没有诚意来西镇找哥我,你还好意思讲哈。”
      齐立的口吻有些愤懑,不过那是惯有的佯装,瑾宇才不吃这一套呢。
      算了,不跟你小子贫了,哥我快到浣城了,还有几十公里,你小子有什么计划吗,联考都结束了,你要一直待在家呀。”
      “那么快就要到浣城了呀,我不清楚耶,你去浣城干嘛呢,玩还是?”
      “我准备现在浣城到处逛逛,和瑾恒去玩几天,然后,要过去汌市我姨父那里,打暑期工。”
      “我应该过几天要去湛城,去我舅舅那里打暑假工吧”
      “湛城?哇,那好远呀,你准备怎么过去呢,湛城好像还没有开通动车呢?”
      “应该坐客运车咯。”齐立的口气无奈间带着些许随意。
      “额,呵呵,那有你小子坐了。等坐到那里,屁股就和座椅就嫁接在一起了。”
      瑾宇有些挖苦地笑道。
      齐立接着说。
      “不不不,不是嫁接,你专业用词错了,是移植,嫁接是植物的。”
      “好好好,随便你,反正移植,嫁接都不会是我哈。话说你坐久了,就变成植物了呀,哈哈哈哈…..”瑾宇欣然大笑。
      “去你的,不和你说了,哥我要起床了,你自己小心点,玩得开心,记得和子浔联系,他有去接你吧。”
      “嗯,有的,他会来接我的,你小子也好好过暑假吧,多出去走走还是好的,看看那外面的一切,起床去吧,常联系。”
      “那就这样咯,拜拜。”
      “嗯,拜拜。”瑾宇挂上了电话,天空是一种万里无云的蔚蓝,远处的高速路架上写着,距离浣城直行还有10公里。
      旁坐的瑾恒睡着了……
      看着窗外的高速路,辽远无尽的蔓延,没有人家,也不可能有行人,而这一道道的出口就是一户户的人家,还有户户门前,各式各样的行人,它带着各个地区的人到各自要去的归宿,也许,在刚刚过去的一个高速出口,已经有人,回到了他的家,或者是简单的柴米油茶,没有他在外面珍馐的繁华,却有无法改变的本质,还有味道,就是家。
      瑾宇拿起了手机,望着窗外,发了一条微博。
      “我们都一样,在毕业的时候,不知道该去何方,却发现彼此已经天各一方……然后想着曾经的课堂,傻傻地看着对方。”
      简单无比的文字,却是瑾宇此时的心情,他们都不知道瑾宇写给了谁,想告诉谁,也许他们都知道,只是心照不宣。
      瑾宇很感恩有一群像齐立一样的朋友。
      2
      车到站了,浣城的景湖站。瑾宇叫醒了瑾恒,拿好了行李下了车,就看见了表哥子浔,还有表弟子佰和子宸。
      “瑾宇哥,瑾恒哥。”子佰和子宸说着。
      “子佰,子宸,浔哥。”瑾恒和子浔他们打招呼。
      “浔。”瑾宇笑着说。
      子浔接过了行李,瑾恒和子佰,子宸走到了一起,瑾宇和子浔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回到了小区。
      来时的路还是一样的熟悉,属于浣城的柏油大道,街心花园,很多年前就一直待在那里的民办小学,有些陈旧,却还是很庄重。对面是广场,还有广场内的超市,各式各样的商业店,一个小型的商业街。夜晚这里的一切将张灯结彩,霓虹炫目,所有的光亮似乎在说着,浣城,也是粤省里,举足轻重繁华的不眠城。
      午后的阳光还是暖的,隔着玻璃门仍然可以感受到它的暖。所以,午后的阳光应该是毒辣的,因为房间内,正开着25度的空调。安置好了行李,铺好了床,瑾宇和子浔一间,瑾恒和子佰,子宸一间。此刻所有的人都在讨论着联考的事情,子佰和子宸两个小孩还不算积极,而明年就要联考和后年就要联考的子妤和子琳就比较热忱和在意了。子妤先问道。
      “瑾宇哥,今年的联考作文,你怎么写呀。’《那儿,____》’ 你写了什么呀?”“我写了《那儿,有人》。”瑾宇回答说。
      子琳插口说。
      “瑾宇哥,那你大概写了什么呀。”
      “大概呀。大概就写了九年来的学习生活,友情,还有一种价值观和对未来的一点想象和展望。”
      “哎呀,你们就别烦你瑾宇哥了啦,现在瑾宇也说出去个所以然的。去问你们瑾恒哥数学题吧,以后需要写什么文章再来找你瑾宇哥,你大哥我要和瑾宇聊天,别烦我们,走走走。”
      子浔气冲冲地赶跑了子妤和子琳。房间里就剩下瑾宇和子浔两人。
      子浔开口说。
      “瑾宇,我们傍晚去汇一城玩要吗?里面有新的电玩设备,很好玩的,我们去开个会员,一个月有送很多金币的。”
      “汇一城呀,就是之前那个地下隧道的那个购物中心吗?”
      “嗯,一起去玩电玩吧?”
      “去吧去吧。”子浔接着说。
      “好呀,不过要晚上去。”
      “为什么呀?”
      “因为傍晚我要去打球,你陪我去,子浔。”
      “不要了吧。”子浔面露难色,“我都好久没打球了,不和你玩,打不过你,不好玩,打球太累了啦。”
      “那可不行,我要打球的。”
      子浔见瑾宇执意坚持,说。
      “不然我们明天早上去打吧,傍晚人多,没有场,等明早,我叫上阿龙,我们一起去打。傍晚我们去汇一城。”
      “好的,那就这样。”
      “瑾宇你不累吗?我要午睡了。”
      “去吧,我刚刚在车上睡了。”
      午后的浣城不像南镇,有老房子和庭院淡淡的檀香,却还是闻见了一股悠悠的茗香,若影若无的,十分愀然和沁人心脾。瑾宇随着这股香气,走到了客厅。
      客厅里是一个古稀老人,穿着清凉的单衣,斑白的头发寥寥的青丝,坐在地板上,桌边是一杯沏好的茶,正飘着热气。古稀老人便是瑾宇的外公,子浔的爷爷。
      “阿公。”瑾宇叫道。
      阿公放下了手中正修葺的小木椅,带着一种古朴而爽朗的微笑说。
      “你醒了呀,你没有休息吗?”
      “阿公,我没有午睡的习惯。您呢,您不休息吗?”
      “阿公休息好了。”阿公拿出了别在耳边的烟,划了火柴点燃了烟,深吸了一口,缓缓从鼻孔里吐出的烟雾,然后把烟夹着他枯瘦却苍劲的手指缝,拿起桌上的茶,先呡了呡,然后顺势喝了一大口。灰暗的眼眸瞬间好像明朗了许多,至少变得有神,没有半分的疲倦。
      “阿公,您刚刚在做什么呀,木椅坏了吗?”
      “没有,这个木椅是我刚刚做好的。”阿公抬了抬木椅,递给了瑾宇,眼神里满溢着自豪说:“你觉得怎么样。”
      瑾宇接过木椅,是一种南镇惯有的家具用料,邻川山的杉木。不过表面经过了阿公的打磨加釉,变得十分光滑而有色泽。硬朗的抽屉式夹合层,显得格外结实。古朴的造型真的不赖于当代的一些工业设计。阿公是一个木匠,从事木匠有50多年了,退休后,还是一直喜欢于折腾他的兴趣,重操旧业。可以这么说,阿公之于木匠的热忱不亚于科比之于篮球,小贝之于足球,林丹之于羽毛球。不过阿公和他们又有些不同,就是一种在晚年才能有的平静和天伦,之于爱好,一种工匠的不屈不挠的孜孜以求精神。
      阿公继续喝着茶,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招呼瑾宇也沏上一杯,是普洱,很提神和消暑的。瑾宇沏了一杯普洱,热气又再一次飘了起来。萦绕鼻尖的茗香迂迂回回,弥久不散。阿公又开始说着他的往事,一个生在战争时期的长者的故事,阿公没上过几年学,却认得字,也写的了书法,阿公最大的爱好就是闲暇时,看武侠小说了,一个典型的金庸,古龙,梁羽生的粉丝。
      阿公边喝着茶,边讲着一些他的往事,讲南镇以前的一切,讲邻川山,又讲到古典的岭南建筑。“五间过,四马拖车,还有四点金,几字檐。”瑾宇仿佛又窥见了雨后邻川山的一切,古院里低低的瓦墙,几字檐下躲雨的鸟雀,门帏上门环惹了铜绿,青苔又一次次地爬上青石板。一切都淡然如水,不起涟漪。
      阿公继续说着,他就是一个说故事的人。不像作家,而又俨然胜过作家,因为他讲述的一切很古朴,没有一星半点伪饰的艺术手法。
      瑾宇静静地,听着阿公的故事,日影渐渐西斜,杯中的茶也渐渐地凉了,变成了叶倾城说过的人生里,一杯的闲。阿公说,他还是喜欢他自己在南镇的老屋,有小院,可以养花,有天井,可以裁木。
      人如果没有了回忆,就是一层层剥开的心,却只在里面看到空白,而有回忆的人,却能够在里面看到很多东西,即使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碎,却在很多时候,可以看到一种岁月教会人们的天高云淡的处之泰然。
      瑾宇很喜欢和阿公聊天,听一个长者的话,见证岁月,用完了晚饭,傍晚的浣城,华灯一如既往地渐渐初上。没有南镇无私的星空对着摇曳的草儿的笑容,只有炫彩夺目的霓虹,在一遍遍的,像在对这个城市炫耀着它的尊宠,也可能是,哗众取宠,迎合造物主的笑容。
      子浔带着笑容拿了一个饭后果给瑾宇,打着马虎眼,暗示着瑾宇,午后的约定。瑾宇熙然微笑。只见两人,偷偷摸摸的,蹑手蹑脚,躲着子佰,子宸,瑾恒的视野,和阿公打了招呼,出门而去。
      楼梯间还是老旧的样子,电梯里是前些年一样的陈设,却变更了个中的装潢,说好听的装潢,其实是一些广告牌语和社区通知。子浔和瑾宇各自斜靠在电梯的角落,大口朵颐着苹果。子浔一身纯色的黑衣,牛仔短裤,干练的白球鞋,个头比瑾宇高了些许,瑾宇是去年刚刚被他反超的,他们俩是表兄弟,子浔只比瑾宇大一个来月。
      “子浔。”瑾宇说道。(因为年龄相仿,他们之间不称兄道弟。)
      “怎么?”子浔吃完了苹果,擦了擦嘴说。
      “没什么。”瑾宇没有回答子浔的话,只是满脸的微笑。
      “走啦,你怎么神经兮兮的。”子浔推搡了一下瑾宇,半开玩笑地走出了电梯。
      两个人就那样逛着,在他们身上似乎看到了曾经在南镇一起上学读书,放学回家的模样。子浔小学到三年级都是在南镇上的,和瑾宇同一个学校,他们两人就像双胞胎一样,很多南镇的邻居都这么评价。现在他们漫步在浣城的街道上,满目的霓虹,繁华的夜市,街角边仍有摆摊的小贩,虽然不像南镇的农民一样地道的淳朴,但都是一样的勤勤恳恳,都是从一个个像南镇一样的地方走出来的人。
      从长泰路一直走,到了尽头左转,进入一个地下隧道,里面就是汇一城的B2层,地下隧道一另一侧,通向鸿福路,是一个鸿福大厦,大厦的一角围了起来,贴有浣城地铁局的海报。
      “你知道吗,瑾宇,浣城已经开始建地铁了。三年后就可以开通了,预计四五年就能全面开通一二三号线,到时候的话,三号线通向汌市,二号线通向华都,我们浣城将全面发展起来,到时候你如果去华都或者汌市读书,或者浣城理工,来我家都非常方便的。”子浔指着地铁图,侃侃而谈。
      “浣城理工?那不是很难考吗?我的成绩还是算了吧。”瑾宇苦笑着说。
      “你的成绩怎么了,联考才刚刚结束,你就要开始你的高中生活了,你不觉得很向往吗?你小子可是比我晚了一年了,虽说高中生活谈不上向往,但还是有很多东西值得期待的,毕竟那是一个新的开始。”
      “唉,这次联考成绩。我还不知道上不上得了高中呢,浔。”瑾宇有些灰心,他顿时暗下来的目光,和歌舞升平的浣城夜市有些格格不入。可好多些拥有这样或者那样不如意的人,例如刚刚长泰路上的小贩,不尽如人意的事情那样多,也未能得到浣城里的一点安抚。这是当下社会仍未有办法弥合的纰漏,很多一二线的城市,发展起来的快节奏下,冷漠的事情,也难说很少。
      人生如逆旅,你我只是行人罢了。
      瑾宇的灰心让气氛有些压抑,子浔察觉了气氛的不同,用一种少有的刚正语气对着瑾宇说。
      “你可不能就这么失魂落魄,当初是谁谁谁一直压制着我,让我在很大的压力中努力的,你别说你不知道,从小你就像书上说的别人家的孩子,什么都比我好,成绩和性格,虽说你不知怎么了,初三学得很差,可你不能放弃,高中真的会是一个新的开始的,高中的学习初中没有太大关系的,只要你努力,别说浣城理工了,你还可以上很多华都里面的好学校的。”
      “可我现在担心的是,不知能不能上的了高中!”
      “可以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真的吗?”瑾宇有些失落,显然这件事情,压抑在他心中挺久了。
      “真的啦。走吧,去玩吧,先不想这么多了,阿公不总是说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子浔开怀大笑,拥着瑾宇,一起那样向汇一城走去。
      时间的钟,敲不出夜色凝重,更何来的影似星辰,拟梦失真。浣城的一切虽然梦幻迷离,但也十分现实无比。
      从汇一城回来的路上,瑾宇的心情愉悦了许多。漫步着悠长少人的长泰路,静处在远处十字路口的交通灯还在安静地闪烁。他澄澈的眼神看不出疲倦,多了一份刚毅。
      很快就和子浔回到了家中。子浔说他很累,很快就洗漱好,先上床休息了。
      瑾宇一个人看着窗外的夜灯,写完了他的日记,日记的末尾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没有什么不可能,是想与不想。”
      偏执的流年,所谓的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却早就默默地掩藏在瑾宇的心里,隽永的怀念怀旧也是很好的一种记录。子夜的钟沉沉的响着,没有咿咿呀呀的虫鸣,浣城的微弱车鸣声中,瑾宇很快入睡。天空中正悄然地,飘起了雨丝,夏季的雨纷纷淋淋,灯红酒绿的浣城,在曚昽之中,沉睡……
      清晨是厚重的球声,湿透的球衣下是少年的身躯,一个还算结实的肌肉正在不断地增强中;一个硕壮的肌肉除了偏胖近乎完美;还有一个修长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偏瘦,却是三人中最高的一个。三人便是瑾宇,阿龙,还有子浔。
      “接着打呀,不要停。”瑾宇对着在角落里休息的子浔说道。
      “不了,你们去斗牛吧,我休息一下。”
      瑾宇摇了摇头,想必子浔应该比他还少锻炼。他继续带着球,变向转身,然后前倾急停跳投,球旋着完美的弧线,滑入了篮筐。
      时间已经快8点了,打了也有快两个小时。难怪他会累,这也有些难为他了。子浔还是那一个子浔,一点都没变,不擅于体育,却是一个有极客风格的技术控。
      子浔喝着水,在一旁的角落里骂骂咧咧道。
      “这打球的事就你最积极,昨晚那么大的雨,地还不是很干,还来打球。”
      天空中又是一道完美的弧度,跟随着后撤步的节奏,又一次球进了篮筐,一声清脆的触网声。阿龙摇了摇头,显然听不懂子浔所言。子浔此时用着滨城的方言,北方出生的阿龙势必是不知所谓的。
      瑾宇停下了脚步,径直走向子浔。
      “好好好,回家。”
      三人就一行,离开了仍有些许水洼的球场,水洼在众人走过时漾着淡淡的波纹,阳光下清晰可见的光影留在上面,越行越远。 出了拐角,又是泛泛格调的小区和大厦,雨后的浣城并没能让一切的烟尘复归素静,缓缓的流凨吹着,是一场将要开始前所未有的属于瑾宇的旅程。
      席间还是阿公在沏着的香茗,这次不是单杯的沏,而是摆好了茶具,重复而琐碎地演练着一种看似的美学,阿公眼中的礼仪层面。“韩信点兵”的技法过后,阿公笑盈盈的脸上正差使着瑾宇喝茶,瑾宇饮了这浓浓的酽香。淋浴房传来了开门声,子浔用毛巾摩挲着他的头发走了过来。玄关里传来了咿呀开门的声音,舅舅从华都回来了。
      国字脸,一个刚剪好的寸头,浓密的眉毛,在中年的皮肤下还算精致的五官,和子浔很是相似。一米七五的身高不矮,佩带着一个中年人惯有的啤酒肚,嘴巴此刻大大咧咧的笑着,正冲着阿公和瑾宇打招呼。
      “舅舅,你来啦,喝茶。”瑾宇移了一杯茶,放在舅舅的跟前。
      “瑾宇,你和瑾恒昨天几点到?塞不塞车,瑾恒还会不会晕车?”舅舅喝着茶问道。
      “差不多11点到,瑾恒还好,现在不太会晕车了。”
      “你妈说叫我今天带你去汌市姨父那里,说是你要去打工,现在懂得要锻炼了,不错。”舅舅有些欣慰的说道。
      阿公在一旁,又重新打磨着他的木具。子浔摩挲着头,对舅舅说。
      “爸,我下午4点要回学校去,瑾宇和我一起走,你载我们去,顺路吗?”
      “4点吗,好的。不是很顺路,要往浣南大道转一下弯,不碍事。”
      “嗯,好的,舅舅那就这样吧,4点出发。”
      寒暄的家常还是继续着里短,舅舅又喝了几盏茶,入屋寻瑾恒,子佰他们说话去了。
      4点了,瑾宇,子浔在玄关里穿好了鞋,准备好了随身的行囊即将出门,瑾恒和子佰他们站在玄关外,送别他们的哥哥。
      “瑾恒,你自己待着浣城这里,不要到处乱走,出去玩注意安全。”
      “知道啦。”瑾恒有些厌烦地回复瑾宇。
      “瑾宇哥,我和瑾恒哥好好去玩的,你放心吧。”一旁的子佰回复道。
      “不许跑太远。注意安全!”子浔背着他的背包,转过头来吩咐着子佰。
      “准备好了吗?走吧。”
      阿公从客厅里走来,插了舅舅的话说。
      “瑾宇,子浔,夏季天热,要多喝水,特别是瑾宇,工地热,要是受不了就说,我叫你舅舅去载你回来。”
      “嗯,知道,阿公再见。”瑾宇和子浔齐声说。
      一行人离开了小区,沿着长泰路直走,右转进入了浣长大道,到了浣城六中后。子浔背着背包,一身素净的衬衣显得格外的棱角分明,向着瑾宇挥了挥手,径直走进了校园。车子在浣南大道中转后,上了汌浣高速,一如既往地单调路程,瑾宇有些疲惫的睡着了。
      3
      日落的余晖映照了汌市的街区,车子到了汌市的和岗区,在和岗兰路停了下来。
      “到了。”余光拂过瑾宇略显消瘦的脸庞,落日外的街区是一种城市里难见的暖色调。瑾宇在舅舅的话语中醒了,打开车门,车下是等候着的一种中年男子。
      微胖的脸有些许淡淡的痘印,肤色有些偏黑,显得很有力量。张开着嘴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瑾宇还会来打工呀。不错不错。”
      “姨父。”瑾宇打着招呼。
      舅舅在和姨父打过招呼后,吩咐好了瑾宇,驱车离开了和岗兰路,向着华都的方向走了。
      街市里还是攘攘人潮,角落里的阑珊有些黯然,泛泛的人间,泛泛的事物,泛泛格调向来如此。瑾宇在热心的姨父的带领下,开始了一段前所未有的生活。
      刚劲的肌肉搭配黝黑的皮肤,正拿着铁锹,一次次完成这一种力与美的结合,劳动者的艺术。炎炎的烈日是万里的晴空。云飘得很快,人走得很远,时间过得很慢,单调与孤独,使得瑾宇不由得这么遐想。
      “师傅,你歇一歇吧,喝水。”瑾宇对着那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说道。
      男子接过了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点燃了一根烟,看着那刚硬的消防栓外壳,在困顿的午后,眼神透着些许的迷离,汗水一次次湿润了他的眼睛。
      “还剩下多少?”男子吐着烟雾问瑾宇。
      “还有3个。”瑾宇看着车里的消防栓,回答男子。
      “算了,先不做了,我们去隧道里休息一下吧。”
      两人推着车,到了不远处的隧道里休息。到了隧道,师傅和又一个体型偏胖的中年男子打起了交道。推推搡搡,有说有笑。相互抽着递来的烟,顺势向瑾宇扔了一根。
      “我不抽烟,师傅。”瑾宇有些尴尬地说。
      师傅收回了烟,端详着瑾宇,深吸了一口烟说。
      “你今年多大了?”
      “16岁,刚联考完。”
      “你叫我老板姨父?”
      “嗯。”
      “你们滨城人都喜欢这样,年纪轻轻就叫小孩出来打暑假工锻炼。不像我儿子……”
      师傅显得落寞,用手指弹了弹烟蒂,低着头看着隧道里有些燥热的沥青路。
      “老徐你说我们做这么多,不都是为了孩子?那兔崽子怎么那么不懂事。”
      师傅对着微胖男子说。
      “小弟,我有一个儿子,年龄比你大一些,当年联考的时候,考上了我们那里的二中,二中是知道吗?”他的眼神又重新焕发了光芒,“我们那里有一中,二中,三中,四中,还有五中,一二三中都是需要考的,其他不用,他当时考上了二中,在我们乡是很不错的,只可惜。”他的眼神又蒙上了那份落寞,“上了高中后,那小子就没心思学习了,玩游戏沉迷,到了高二末期就退学了。现在在家待着,叫他去打工也不去,他会什么呀?屁都不会。”“懒成虫,一天到晚在家睡觉……不像你们滨城人,从小就让孩子出来锻炼。”他又抽了一口烟,接着说,“春节家里装修,叫他帮忙搬砖也不肯呀……”
      瑾宇的表情显得很木讷,许久未言,指甲缝里还掺着干燥的泥土屑,白净的手掌渐渐变得深色,他静静地用指尖挑拨着泥土屑,用力搓了搓,好像在躲避着什么的样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师傅好,或者他觉得自身没有资格,也不是能够成为比师傅的儿子强特别多,亦或者他本就没有那样开朗。指甲缝的土屑已经褪去,他保持了沉默。
      “小弟,该学习的时候就好好学,不学就只能出来打苦工,天底下的勤快人是饿不死的。”师傅抽完了最后一口烟,顺势依靠在了隧道的陇墙上,眯着眼睡去了。
      蓬乱的头发带着稀稀疏疏的花白,晶莹的汗珠还沁在上面,干燥的皮肤是为家的操劳,没上过什么学的农民工普天之下,比比皆是。那份淳朴真的是与生俱来,为子为家,只求生存。
      丘静的城市折煞了世人,魂灵之中,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生命的,每一处缝隙,都堆栈着生命的呼吸,亲情千迢,偕臧了永久,单方的遥望与挂念。
      日子单调而重复,感觉过了好久,其实并没有多久,是充实的工地生活,让瑾宇觉得前所未有的一种良久,他有些怀念南镇的生活,南镇的朋友,还有浣城里的瑾恒,子浔。拉了拉通讯录,在寂静的夜里,他联系了齐立,千阳和小奥,还有浣城里的瑾恒。在工地里的忙碌之中,度磨着青春的青涩,还有寂好的风月。
      和岗兰路街区是一个新开发的老城,斑驳的老墙外是鳞次栉比的建筑,整齐划一的小区,同样的街心花园,相似的新树,裁剪如一的风格,连午后的光线也柔和得仿佛是一个有强迫症的摄影师调教的白平衡和光感色泽。书上说的生来迥异,此刻却一次次地在颠覆瑾宇的概念和认知,甚是乏味。相反,老墙内还是待拆的建筑群,马楼,商铺,80年代的风格,三三两两整理家什的人,一颗大榕树,一排颓败的瓦墙,旧旧的电线杆的电线,显然已早无电流,寥寥的鸟雀依着屋檐,一切都是老了很久的颜色,只不过难免殷红,拆的颜色。
      瑾宇沿着路灯一直走回宿舍,炎热的天气让他显得很疲惫。他拿出了手机,日渐西斜。
      “喂,瑾宇,在浣城玩得还开心吧?还记得打电话给我呀?哈哈。”电话那头传来了久违的笑声,喧闹了这边城的压抑。
      “你小子,哥汌市打工呢,一个人起床,跟工地里的师傅走,无聊死了,哪里有得玩。”瑾宇接着说,“我都好长时间不知道玩是什么东西了?”
      “哇,你这么快就跑去打工了?离开南镇还没一个星期吧?怎么不在浣城多玩几天?”
      “子浔他得上学,一个人在浣城也很单调,就提前到汌市来打工咯。你呢?你小子还在家吹空调,吃西瓜吧?”
      “呵呵,这样呀,你那小身板做的了么?我过两天才去湛城呢。”
      “工地里就是晒呀,哈哈,你小子,这么说,你过两天要去感受一下屁股生长在客运车上的滋味了。”
      “滚,我不和你扯,天气热就多喝些水,我在家也挺无聊的。”
      “无聊去我们南镇找你的于晓呀。”瑾宇借机作弄齐立。
      “去你的,你的于晓呢。”
      “我可没有那么好命,话说是谁一直有问必答地教她数学题的,哥我可没这个本事,教室里哥和你坐一起,每次都被你们弄得尴尬死。”
      “滚滚滚,你小子三句不离她,想必是你自己对她有意思吧。”
      “哥我看破红尘,早已不问情事。”瑾宇佯装着大人的口吻,接茬道。
      “屁,你还看破红尘,你小子就是个多情的主。你忘了当年,你……”
      “得得得。”瑾宇打断了齐立的话,“我们不说这些了,成绩过些天出来了,你紧张吗?”
      “有点……”
      时空的缝隙在此刻出现了打盹迹象,空气中带着杳然的洋槐草味,长廊外是一个黑衣少年拿着书册正誊写演算着数学题,攘攘熙熙的人流,窗台上的粉笔头,不知是什么时候,谁遭逢的敌手。
      “齐立。”话音未落,一瓶水顺势扔了过去。倏然,还算灵敏的反射神经使齐立接下了那瓶水,只是匆忙丢下的笔,滑过走廊的边缘,掉了下去。
      “你小子,吓死我了。”然后齐立拧开了水盖,咕噜咕噜地喝水。
      “嘿嘿,你在干嘛呀?”瑾宇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呵呵地说。
      “做题呀。”
      “别做题了,打球去吧?”
      少年的汗珠在透着阳光,把午后的空气显得更加的燥热。
      “滚滚滚,不打不打,你也不着急呀,都要联考了,你也学学吧。”
      瑾宇没有接茬齐立的话,反过头来问道,“齐立,你想考什么学校呀?”轻飘飘得语气带着些许不在意,或者这就是所谓的年少轻狂吧。
      “一中。”齐立回答道,捡起了笔,继续誊写他的数学题。
      “一中呀。”瑾宇的眼神微微出现了对光线的空缺,透着些深不见底。“不管啦,你小子,高中我也要和你同一个学校才行,不然哥一个人得无趣死。”
      “那你就努力吧。”齐立拿着书,回教室去了。
      淡季,夏末里一种浓浓的压抑过后的淡,瑾宇的心,仍久淡然若水,不起涟漪。
      少年的心情在午后就是青春时期里的单句,我就只想要和你在一起,学习,生活,然而我就只想要这样,其他的,我不管!
      “喂…喂…还在吗?听得到吗?”齐立在电话的那头呼喊。
      瑾宇恍了恍神,打了个激灵。
      “在,在…”
      “你小子,和我打电话还梦游?”
      “不是啦,是刚刚信号不好。对了,齐立,你还记得我当时说,我要和你同一所学校的。”瑾宇说着嘴角满带着微笑。“记得呀,你小子这次考得很好吧?”齐立带着欣喜的口气说着。
      瑾宇有些难为情,接着说。
      “哎呀,我当时开玩笑的啦,你小子得考得多差才和我同所学校呀。”洋洋的笑意略带着些许哽咽,和岗兰路的街灯透着微弱的光,这条路上有挺多的人家,挺多的人,瑾宇却觉得孤独无比。
      “你可别这么说,读书也不代表着一切嘛,我们不管怎样,兄弟不断联系就好。”齐立在电话的那头笑着说着。风蕴过的空气透着暖暖的凉意,安慰了少年燥热无比的心。
      他俩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聊着曾经,未来。还有那些难堪的往事,幼稚的事实。瑾宇就那样沿着路灯一个人走回家,和老朋友打电话,询问着那里天气好吗?询问着南镇的日子,还有嬉嬉闹闹讲讲笑话。
      有人说,面对又一次的毕业,他怀旧了,然后他把怀旧留在心里,继续写意着人生,接待着未来很长很长的路。
      联考成绩在这个思考沉重的关头,夹杂着一系列的问题,向着瑾宇纷至沓来。
      成绩出来了,没有奇迹也没有欣喜。没能有期待的超常发挥,一如平日里的糟糕。齐立还好,虽说也不甚理想,但还是上的了不错的秆中,沐城里排名第二的中学。瑾恒也是正常发挥,比瑾宇多了100分,进入了沐城第一的一中,千阳和瑾恒同一所学校,阿泽,小奥和齐立一样,都去了秆中。在汌市和岗区的宿舍里,瑾宇呆呆地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时不时斜视着和岗兰路的街牌。灯光在此刻潦倒无比,墙上的时针都忘记了转,剩下来的,着实无奈,日历页漫长的翻敞着,风的气息,夜的声音。
      “你帮我想办法,妈。”
      “你叫我怎么想办法,瑾宇,不是妈说你,今天你和瑾恒两人的成绩倒过来,妈不会这么难过。瑾恒比你小两岁,他还不怕,而你,妈真失望。”
      瑾宇良久无言……
      “妈,你帮我想办法。”
      夜空中是几度不合时宜早来的秋凉,令人神伤。
      倘若三年后的瑾宇,能够窥见当时自己那份成熟的坚毅,那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对所谓的风月安之若素,把所谓的情感收之桑榆?
      无情的汌市此刻又下起了雨,扭曲了光怪陆离的时空,人是看不见光阴的伊始的,却可以决定着,属于自己的伊始,不是吗?
      “妈,我要回家,回家想办法。”
      次日,汌市的阳光依旧和煦,却好像和瑾宇无太多相关。他依旧和师傅做着单调的工作,单调的早餐,单调的水,单调的时光。
      “听说你要走了?”师傅问道。
      “嗯,我姨父找到小工后,我就回去了。”
      “回家做什么,这里太累了吗?”
      “不,成绩出来了,考得不是很理想,要回家想下怎么办?”
      “哦,真操心,小弟,上了高中要好好学,帮家人省点心。”
      “嗯。”瑾宇应声点头,然后低着头,向沙井里的师傅递去了扳手。
      这个季节里的雨,淅淅沥沥的说来就来,沙井里的师傅马上爬了上来,他们两人,在未开发的老区中,寻了一个屋檐躲雨。师傅坐在地上依靠着墙沿休息,瑾宇也跟着静静地坐着。工地里的生活就是如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下雨也便停工歇息。
      瑾宇端详了一眼师傅,这次离开后,或者再也没能见到,他只想,祝好这善良勤劳的工人。
      很快,姨父就找到了替换瑾宇的小工,舅舅的轩逸车又重新来到了和岗兰路,瑾宇和姨父道了别,车子从和岗兰路中转到和岗大道,再径直驶入汌浣高速,夜幕下流光的城区显得柔和了许多,在汌市短暂的回忆将要变成捏造的沙雕,远远地看不到,当某一天想要找寻,不管它多么破旧,也能找寻得到。
      4
      车子很快就进了浣城。
      浣城,看着万家灯火熟悉的光,熙熙攘攘的人群游荡,还有什么记忆呼喊,在撩弄着并不华丽的过往,亦心酸,亦心寒。没有比承担和接受更洒脱的态度,没有比安静等待更消极的事情。每当呼吸过一秒,瑾宇都希望下一秒闻见放心的味道。没办法,16岁的他不成熟,也伪装不了深度。
      到了舅舅家的瑾宇,心情仍旧有些低落。子浔帮着推着行李箱进去房间,瑾宇向着客厅里的阿公和亲人打着招呼,然后一个人坐在的沙发上,看着电视。电视里播着阿公喜欢看的戏剧,讲着一门三进士的事情。瑾宇恍了恍神,走向了房间。在过道上遇见了舅妈,招呼着瑾宇到她的房间去。
      “瑾宇你可黑多了呀。”舅妈还是以前那副疼爱瑾宇的模样。
      “哈哈,舅妈,去工地的当然会黑啦。”
      舅舅此时走了过来,后面跟着玩着手机的子浔。
      “瑾宇,不是舅舅说你,舅舅绝不相信你有认真学会考成这个样子。”你也是,舅舅怒斥着身后正玩着手机的子浔。接着说,“子浔如果你有认真学,我也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有六中。骗鬼呀。”气氛有些沉重得透不过气,子浔也停住了把玩手机。舅妈笑着说,“只能说你们兄弟俩是同一块柴劈的料呀,不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瑾宇,以后高中就要好好学了,知道吗?”舅舅的脸色柔和了一下,说,“瑾宇也别担心高中的事了,你妈会想办法,就算后来不行了,就上职中吧,反正现在高中也不是唯一出路。”舅妈接声说道,“对对对,傻孩子,别担心高中了,就算上不了高中,上职中,舅妈看你的聪明劲,我们瑾宇不会找不到工作的。”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分外温馨,隔壁房间是瑾恒和子佰玩游戏的声音,有说有笑,格外欢喜。瑾宇的心明朗了许多,也是,未来的路还长,不能就此垂头丧气。
      窗外又飘起了雨丝,时针又出现了停住的老样子。瑾宇坐在窗台上望着窗外,也不理会时间的长短,韶华不会就此逝去,霓虹的微光正扑打在枝桠上,粼粼夺目,正灼灼其华着孤芳自赏。
      不理会那灼灼其华,至少,人不该逃(桃)之夭夭…….
      键盘上敲打着灵动的文字,瑾宇写下联考作文《那儿,那人》的文字,不过这一次,不再斟酌语法,不要计较格式,他只注重情感流露。
      “不知怎么想的,就开始着笔了,想来想去,才发现很难有个念想可以开始挥毫,等到笔墨痕干了,而你却出现了,那人,那些人……”
      清晨的阳光暖和得像一杯下午茶,阿公的茶壶再一次斟满了千万人家,在又是一番关公巡城,韩信点兵的功夫茶技艺中,温厚的茶色像极在阿公的手中走过千万的人。瑾恒正教着子琳数学题,子浔和瑾宇,相继坐在客厅,陪着阿公聊天,喝茶,看戏。年轻的日子难有的闲静,往往跟着长者能够陶冶到心境,为人处世的道理。
      瑾宇用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定格在了昨晚写下的文字,他不禁笑了笑……柔和的眼神,再一次迷离了…….
      “这道规律题,我们设第一个数为n1,第二个数为第一个数的2倍,也就是说n1*2=n2…….”
      课堂上总是这般无聊乏味的说辞,特别是数学课。瑾宇的心思老早就走了神,数学是他最差的一门功课,他从小对它一点兴趣都没有。杉木的课桌是密密麻麻的字,写着些许的古典诗词,还有现代诗歌,课桌的另一半就没那么多的字,不过有几行整齐而俊逸的文字,是几句方文山的古风歌词。
      “齐立,你觉得这首诗怎样?”瑾宇推了推坐在他身边的齐立,齐立放下笔不再写作业,看了看。
      “还好。”
      “嘻嘻,还好吗?是我写的。”瑾宇有些得意和欣喜。
      一边在册子上续写着结尾,又接着问齐立。
      “齐立,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的前桌好安静啊?”
      “有点,女生都这样吧,哪像你,整个一话唠。”
      “嘻嘻,你看看小奥后面的女生,比我话唠多了。”
      “谁能和你比呀,去去去,话说你的小说写好了吗?就只剩下两天了哦,再这么下去,有人要接受那个惩罚了哦。”齐立轻声说,脸颊带着坏笑。
      “你还好意思说,你大半夜的在我写小说的时候,装鬼来吓我,耍赖还好意思讲。”瑾宇有些愤愤不平。
      “谁叫你胆小。”
      “大哥,晚上12点,谁都会怕的好吗!”瑾宇情绪有些激动,不禁提到了声调。
      “我们这里呢,要用到我之前说过的一道公式……”
      数学老师的话在安静的课堂上完全被瑾宇掩盖了。班里的同学都望向了最后一排的角落,空气中一种夏日里诡异的肃杀。
      “瑾宇,你来说说,哪道公式?”
      瑾宇觉得自己倒霉透了,数学老师是一个年轻男子,25岁左右,高瘦的外表下带着一份瑾宇厌倦的傲慢,对学习成绩好的学生的狂傲,对学习成绩差的学生的怠慢。也就是之于齐立,之于瑾宇,一个好,一个差。瑾宇站了起来,摇着头说。
      “我不会。”
      毫无例外,这一点正中了那些老师的要害,数学老师更是如此,开始咄咄逼人,用他一如既往,不,比平常的傲慢再加倍的语气说。“数学那么差还不学,还不听,没志气的家伙……”或者那是同学们少有的,看到数学老师比语文老师还要会说的时候,批判起人来,滔滔不绝。
      不过想让瑾宇成为众矢之的,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瑾宇接声说,打断了数学老师一套语言上的组合拳,顺势还了一套。
      “人各有志,我不学数学就没志气,那么老师的志气呢,老师的志气就是在南镇里教一辈子的书吗?显然老师的志气算不上大,不过挺伟大的呀。”
      年少轻狂也好,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好,瑾宇就是这样无意,应该的确说算不上有意,就冒犯了那个性格上有些许傲慢的老师,但事后想想,真的,是冒犯,这一词并没有用错。可惜年轻不会说后悔,即使再重来一次,或者瑾宇还是很大程度上,会选择一样的做法,之于什么,之于那份那个时期里不成熟的心智,不懂得体谅,一点点的亏都不愿意吃的要强。
      所以,后来是数学老师无意外的气急败坏,瑾宇无意外的写检讨书,道歉,然后不了了之。
      手指滑动的屏幕里,昨晚瑾宇并没有写下这段文字,记忆深处的忽然闪现或者在潜意识里也体现了这件事带给瑾宇的印象。
      “真奇怪。”瑾宇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显得有些不解。
      然后转念间想,也许这是属于记忆里的浅眠未安,时不时出现的惊鸿一瞥。
      月落屋檐,是浣城里少有的画面,淡淡的雨前,微闭的眼睑,越来越无意数清,那镜花水月里的闲情,子浔和瑾宇站在浣城的家里的阳台上,看着细雨中氤氲着的浣城,不知不觉之中,瑾宇来浣城已有一个来半月,朋友们都纷纷要开学,瑾宇的高中却仍未有消息。
      “子浔,瑾宇,快点去睡,明天7点我们还要回南镇去的。”
      舅舅站在玄关里对于他两说。
      “嗯,知道了。”他们齐声回答,径直走向了房间,子佰和瑾恒正在房间里酣睡,瑾宇看着瑾恒,子浔看着子佰,他两此刻的心情是一样的,他两的锋芒早露,却在最后都输给了彼此的弟弟,后起之秀的推陈出新。
      当微风在窗外写过疲惫,挣脱的,就不再是双眼,而是夜的素胚,未上釉的充满可能性,星星会在雨夜的云层背后,光芒只是暂且的掩盖,并没有消失。
      车子在清晨的微光中上了浣滨高速,在某一处的罅隙中的隧道,依稀可窥见青苔痕,沥青路仍旧刺鼻的燥热,烤焦的味道,隔着车窗,瑾宇仍旧可以感受和岗兰路里,沙井盖,消防栓的气味,一个黑色如墨,一个殷红如血。
      镇道上几个少年推着单车在走,电线杆上仍有多嘴的麻雀,双肩包下汗渍累累是夏天的感觉,发烫的脸颊,沉重的背包下朵朵倾笑的没心没肺,个中滋味只有他们了解。还是夏至的燥热,曲曲扭扭的呼吸刺破着躁动的空气。
      瑾宇对着走在前面的众人念叨着,神采奕奕中带着舒心的恬然自适。
      “只见他泛起层层金光,围住了他的众人,不屑的嘘声:‘才魂尊,小子,五个魂帝对你一个魂尊,你找死么?’只见他看着物质的五人,轻叹一句:‘三阶神之子’众人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着一个神,灰溜溜地逃走……”
      “喂,你够了呀,怎么神神叨叨这些玩意,受不了你了。”千阳看不下去了,开口制止。
      “哈哈,怎么样?三少的斗罗,很好看的啦。”瑾宇辩解道。
      “小奥,阿泽,我们走,不理他了。”齐立和千阳异口同声地说。
      无言的车窗外早已变成了那片就算无言也觉得自然的土地,远处芦苇荡在风轻云淡下愈发的素净,没有了古栈道,没了长亭短亭,约莫着几座古桥,涓涓如水的邻川山那样柔和得没有傲气的威泱。车子从滨沐省道进入了南镇,巧月里的稻秧金黄下闪着金光,收割机收割着季节里的风景。
      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微风拂过时,瑾宇只顾盼和珍惜,这南镇满镇的郁香。
      最后一次收拾好这个假期里的衣物,把它们安置在南镇的家里,瑾宇觉得甚为安逸。他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院墙外的芦苇,几凫水鸟栖息在瓜藤下,觉得是万里无垠的空气,飘着几朵散云,庭院里的阿公正促席斟茶,裁树养花。
      舟车劳累的瑾宇在南镇的家很快就入睡。
      强化纤维的细绳勾住了夏末的黄昏,乱岗外是山峦,是依山傍水的家,山麓旁,一瓦房,篱笆困不住思想。瑾宇在沉沉的睡意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到浴房洗漱更衣,用完晚膳,将出门去。在庭院里遇见了自己的爷爷,卧在藤椅上,看着《古文观止》。厚重的老花镜在夜幕上并没有使他的视线迷离,透着灯光,爷爷看到了瑾宇。
      “阿公。”瑾宇先声问候,素净的单衣在夜光下显得很干净。
      “哦,瑾宇,你回来了啊?”阿公欠了欠身,躬了躬腰,倚靠在藤椅上,对着瑾宇说。
      “嗯,下午回来的,有些累,所以我便在房间睡着了,阿公近来身体还好?”
      “哦,那瑾恒也回来了吧,阿公近来身体尚好,夏季闷热,心神不免有些乏累。”阿公揉了揉眉间,欠身呷了一口清茶。
      阿公不像外公,不是工匠。在古老的南镇,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很有名望的长者,或者说,德高望重也不为过吧。阿公上过私塾,任过教师,还是一个老党员。经历过□□,虽然阿公不太情愿提及□□的那段往事,不过在平日里的片言只语,瑾宇得知,□□时,阿公还算“庆幸”,还不至于被批斗。混乱时期的虚假价值观和选择,阿公的“庆幸”,不管有无失公允,都是那个时期的是非曲折,在那个错既是对,对既是错的年代。真难言,也不值得再次去追忆什么。后来,阿公还在镇里担任干部,退休后,就安心在家里养花,喝茶,看书,写字,阿公的书法很好,阿公的文采很好,瑾宇他们的宗祠上的牌匾,均是阿公的文墨。
      阿公是一个性情温谦的人,他似乎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抢,在年少的瑾宇看来,阿公的过分温和让他很不解。就好像是追求入世进仕的儒家法则,遇上了顺其无为自然的道家经意,没有谁是谁非,应该是时段的问题。
      不过从瑾宇记事以来,阿公就早已是如此。
      看着也年渐古稀的阿公,略黑的皮肤上有些许的斑点。瑾宇走了过去,在庭院里的青石板阶前坐下,说。
      “阿公要注意休息才是。”
      “嗯,瑾宇,你过来,阿公有些事要对你说。”
      瑾宇应声从阶上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左手扶着阿公的藤椅。夜色下,祖孙两就那样靠着。
      “瑾宇,听说你这次考得不好,阿公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性格,虽不要强,不过也因为如此,你才在后期没有努力吧?”
      阿公一语中的,瑾宇的脸色微微泛红,显得有些难堪。
      “不过我们瑾宇是个聪明人,应该懂的。”阿公接着说,放下了手中的《古文观止》,在夜色下娓娓道着。
      “你知道《中庸》吗?”
      “听说过,不懂。”瑾宇一脸茫然。
      “中不偏,庸不易。是指人生不偏离,不变换自己的目标和主张,一个持之以恒的成功之道。”阿公又接着说,“你现在还小,不过也要坚持自己的目标,不能看着目标一步步偏离,而不争取,不追逐。”“记住持之以恒,很重要,有志者事竟成。”
      阿公说完了话,拍了拍瑾宇的肩膀,示意瑾宇扶他起身,阿公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书,迈着苍劲的步伐,拉拉拖拖着,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内堂。在月色的皎洁中,留下洁净的足音。
      瑾宇听着阿公的话后,独自一人走出了闲庭。漫步在月光下的南镇,熟悉的街道上,老榕树和新栽下的柳树正如胶似漆的盘虬,小河里形单影只的木船闲泊在那里,孤寂的桦子在船帮上茕茕孑立,旧旧的月光此时有些泛黄,稻田里的暗香在静静浮动,月色完全进入了黄昏。
      “瑾宇,以后我们都要向南走哈,向南的方向。”
      “向南?”瑾宇思索了片刻,灵光一闪后,意会了千阳的意思说,“对,向南,就是向南,我会努力向南的。”两俩单车斜靠着水库的栏杆,草丛在夏夜里还在拼命地疯长,千阳微胖的脸透露着年少的稚嫩,无拘无束用心的言语令瑾宇难免的心酸。空气中没有觥筹交错的声音,却能听出离别。“千阳,你在一中,记得帮我照看下瑾恒。”“知道啦,记住,我们都要向南的。”“我可以吗?”“会的,可以的。”
      天暗了,瑾宇和千阳告了别,时间已经是午夜渐进12点。瑾宇接到了妈打来的电话,在还未散去的酸楚下,瑾宇趁着夜光接了电话。
      “喂,妈。”
      “喂,瑾宇,你跑到哪里去了,还不回家。”妈妈的语气中透着些急切。
      “没有,我刚刚和千阳在一起,要回家了。”瑾宇低着声调说,显得很失落。
      “快回来吧,还有,你高中的事你宏叔帮你解决了,要一中还是秆中?”妈妈的语气中透着一种喜悦,隔着手机也可以听得出来。
      “真的吗?”瑾宇显得有些激动,然后想了想,镜头回想到了那年的午后,定格在齐立的画面上。说,“秆中,妈,我去秆中就好。”
      “好好好,快回来吧。”
      瑾宇挂断了电话,夜光下还是南镇熟悉的,淡淡的水乡味道。还是一样的子莹,还是一样孑然的处境,却不负了不渝地等待,不再奢求着恰逢花开,因为生命早已如夏花绚烂,瑾宇给齐立,千阳,小奥,阿泽,还有子浔他们有一一发去了消息。告诉他们,他要向南去了。家窗外还是野鸭又开始夜行,瑾宇怀念这南镇里的一切,落叶在昏黄的日落前学着躲藏在水面上睡着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一起的逃课,干了些至今不太愿意提起的难堪的事,还有厌倦的课堂,听着那些絮絮叨叨的所谓真理,一起在线反驳的年少意气,开始着所谓的分庭抗礼。和齐立怄气写完的两本小说,和千阳的相互挖苦,和小奥的悄悄合唱,太多太多都是怀旧的代名词,少年良久的心事……
      最后的最后,南镇的月朦胧了,夜已进入了酣睡,夜很美幻。
      夜很美幻 繁星灵光
      透着白光和落寞 剪短过往
      青春和荒寒 旖旎风光
      夜入央 落花流水缓缓淌
      季节不会神伤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原来路没有争取,就只有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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