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如梦》鹭禾

115、一百一十四章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眼下也是一样的。

　　无论谁说起云之贤来，景誉的脸上没有意外地，总有藏不住、也掩不了的笑意。

　　他与小舅子打趣道：“可见今年冬天，大家都要被喂出一圈肥肉来。”

　　远远地，两人的鼻子已经闻到麻辣锅子和骨汤锅子的香味，这味道勾起了二人腹中馋虫。

　　想着在宫里也涮过几顿麻辣锅子，虽然御厨的调的味道也不错，可还是长姐做的味道为上佳，许是打小吃惯了，家里的饭菜还总是香得多。

　　听着景誉肚子发出怪叫，云知行哈哈大笑。
　　笑罢后，他好奇道：“姐夫，长姐有多少日早晨没跑圈了？”

　　想着云之贤那无所不用其极的耍赖手段，景誉颇无奈道：“已数不清……”

　　“噗哈哈，姐夫，你得下些功夫了。”
　　“嗯，确实。”

　　两人到前厅时，锅子开了多时，香气挤得满屋子都是，其余人干等着，都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色，连平日里稳重的云知谨都跃跃欲试地，就想动筷往锅子里涮肉了。

　　见二人还慢悠悠，云知谨催促道：“饿死了，快快快，这都是什么时间了，你俩还能这样悠闲的走？”

　　等坐下了，景誉环视一圈，问云之贤道：“方圆两姐弟呢？”

　　“皇妃留了两姐弟用膳，都会晚一些回来。”

　　景誉微微蹙眉，沉吟片刻后，在给云之贤做芝麻花生蘸料的时候，又问：“俩孩子不会吵起来吧？”

　　云之贤偏了偏头，对上景誉眼神时便明白了他方才的话语所指，低声道：“方儿只是担忧如意性格爽直率真，若只是脑袋发热就要嫁人的话，日后在宫里与他人相处时，得吃了大亏才算。她说，在女儿节第二日，便已修书回家将此事告知姑父和姑姑。是以姑父对皇帝印象颇佳，考虑几日也复书来，说是同意了。方儿是个识大体的孩子，更不会像知行那样胡搅蛮缠，姐弟俩吵架是不会的。”

　　这厢嘴里胡搅蛮缠的云知行才用筷子戳了一些芝麻酱，正扭着头，把芝麻酱塞进阿碧怀里的云子初嘴里。
　　看着子初吧唧嘴，小肉爪拼命挥舞着似要抓住他的手，莫名被戳中笑点的云知行笑呵呵的。

　　见状，景誉也笑了，尝了一块云之贤晾在碗里的羊肉片，待咽下去后，又与云之贤道：“你倒是看轻你弟弟了。”

　　云之贤不明白，偏头问道：“嗯？何意？”

　　景誉还没回答她，那边一直侧目看着女儿女婿交头接耳的云老爷，终于忍不住了，出声提点道：“夫子云‘食不言寝不语’，你们俩什么要紧话非得现在说？等吃完饭了，再回房悄悄说不行吗？”

　　唉，你说这俩孩子一直旁若无人的这么相处下去，又不成亲的，怎么了得？东郡的叔伯们都来信了，说明年正月十五正是好日子，万事大吉。想来还有小半年时间可以筹备，可昨日听大儿子说，皇帝说了，得他赐婚后才能办喜事。

　　云老爷心想，他活到这把岁数，见过的事情多了，却因为这话而闹了回不明白：之贤和誉儿两人都公开化许久了，这皇帝还来凑啥热闹？怎么他们这些长辈都成了摆设，云家的事还真得随着皇家的戏本走哇？

　　正无奈呢，那旁若无人的女儿和女婿却受教，都是恭敬地一同答了一句：“是。”

　　云老爷气不打一处来：是个屁！自己的事都不上点心，你们俩是缺心眼儿么？

　　他偶听婆子们在隐蔽处嚼舌根，说两人都睡在一块儿了。

　　睡就睡了，早晚的事，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你们这群老嬷嬷经历过的事那么多了，这样大惊小怪干什么！

　　但是，这要是肚子起来了，人却还没嫁出去，他这未婚先孕的女儿，却又要上皇都头条新闻了。
　　唉，谁来开导开导他这个当爹的，他郁闷啊，他操心啊！

　　他膝下的这仨孩子，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不对，老大稍微好些，起码是个表率。

　　刚想到这里，云老爷很是欣慰，将关爱的眼光从云之贤和景誉身上转到云知谨这边。

　　可，这让人略省心的表率——老大云知谨，现下却因锅里的一块羊肉，与欲上皇都头条新闻的云之贤抢了起来。

　　两兄妹抢食这种戏码，每天的每天都要上演，一个当爹了，一个却是马上要嫁人的。我的天，你们羞不羞脸，幼不幼稚？？？？

　　云老爷怒起：“你俩到底在干什么？”

　　正抢得起劲的两人被惊得一松手，两双筷子间的羊肉掉了下来，“啪”一声，拍到汤面上，溅起油星几点，有一点油星似有些人性，想安抚安抚云老爷，遂落在了他右手的虎口旁。

　　可云老爷不懂这种玄幻段子，他忍不了，又吼了几句道：“一块肉争来争去成何体统，羊肉没有了？一定要这样抢着吃？”

　　云知谨打小报告却快：“是云之贤抢我的。”

　　云老爷刚想说教，不想蓝氏抢在前头：“你闭嘴，她是妹妹，你不能让着些她？”

　　云老爷瞥了一眼正在对女儿做鬼脸的大儿子，心里附议：就是！你个当哥哥的，就不能让着些妹妹？

　　对了，他得要纠正：他老云家这仨孩子，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没有！

　　嘤嘤嘤，眼看温婉地大儿媳竟然变得干练了，目测那乖乖女婿也都要被家里这三个熊孩子给带跑偏了，云家祖宗在上，他这小儿媳啊，可一定得帮着选个贴心地，像小棉袄那样暖人心的姑娘啊！

　　如此虔诚地祈祷，云家的祖先们也真应声开始忙碌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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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的事，结案了。
　　判词并未在朝堂上公布，只是良境再无“静国公”，静国公府亦在一夜之间成为空宅。
　　其名下的田地、屋宅和生意铺子，全数冲了公。

　　朝堂上，又有小流言说起，有人冒了大不韪替林家说了情，本是“杀之而后快”的皇帝竟被说动了，故而，被关在刑部大牢里的林璧，其脸上被烙上了一个“赦”字后便放了出来，可再无人知道他的下落，仿佛人间蒸发。

　　一门衰，一门盛。
　　几家欢喜，几家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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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鲲本是想随着云知行一同回南郡去，只留下麒麟兄妹俩在皇都里，也好与景誉有个照应。

　　然而，眼看景誉喜事将近，再加上亲家老爷这么一挽留，乔鲲也是慈父情怀，心说景家和乔家，现下也只有他一个长辈了，若娶亲那日没个主事的长辈坐镇，让客人和旁人随意轻看了我家誉儿怎么办？

　　固然皇帝看重，其他人也不敢当面说，但在背后私传也甚为不妥。

　　如此一过心，乔鲲便也应邀，安心地又住了下来。

　　景家开府前，正是忙的时候。

　　早上，太上皇和皇帝的赏赐刚抬进门，府中的家仆和丫头众人还未来得及细细清点，这过了午膳后，那太皇太后、太后、摄政王府、元帅府、太傅府和云家的贺礼，也都排着长队，等着将一车车、一担担的贺礼给抬进门去。

　　被云之贤遣过来帮忙的家多宝和翠儿，不但犯着眼晕，还手忙脚乱的，已昏头转向的两人，还磕碰互撞了多次。

　　慢性子的家多宝，说话也是慢悠悠地，眼见忙得要失了方向，却还是有心情开玩笑：“小姑奶奶，你再着急也别太用力撞人啊，哎呦喂，今儿我这肩膀，可算是成了你的眼中钉了。”

　　翠儿匆匆忙忙地，给他行了个礼，“宝哥见罪，饶是月头那几日账房收租清算，倒也比这个有规矩多了，今儿我可真的是要晕了头。”

　　家多宝笑笑，“得嘞，打趣你一句还让你急上了。我看，大厅这一摊啊，你就别跟着进进出出了，不如去库房帮殷叔唱数吧。”

　　翠儿一听，以为家多宝是不信她能做好的意思，刚想力争留下来，可家多宝已经无暇分心与她多说半句。

　　眼看贺礼仍是流水般的进，但家多宝貌似也能富有余力地给各人安排妥当。

　　罢了，也许自己是真的在这儿添乱呢，翠儿转身向库房去了。

　　说来也是奇了巧了，唱数这个活/儿，她果真得心应手。

　　为表谢意，晚膳时，翠儿把碗里的两块精瘦的红烧肉拨给了家多宝。

　　月上枝头。
　　殷叔找到景誉，递出库房记录本后，又笑着同他道：“少傅姑爷，这便是所有礼单了，请如数过目。对了，库房已落锁了，这是钥匙，请一并收好啰。”

　　乔麟接过礼单本和钥匙后，朝殷叔笑了笑，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殷叔亦回了一句：“亲家姑娘客气得紧”。

　　景誉笑与殷叔道：“这几日辛苦殷叔了。”

　　说着，从乔麒手中接过一个钱袋，转手塞到殷叔手中，“小小意思，请殷叔笑纳，是晚辈心意，请兄弟几个去喝顿酒。”

　　殷叔笑着接了过去，拱手道：“少傅姑爷着实客气。本是不该收，可风俗讲究，在此多谢。”
　　景誉亦行礼：“是晚辈该多谢殷叔照拂才是。”

　　殷叔又道：“好说，家长里短，应当的。”

　　殷叔带着人走后，也是乱忙了一日的景誉和麒麟兄妹，三人正摊坐在厅里发呆放空，言沉却抱着一坛子酒进来，笑道：“来来来，一起喝两杯。”

　　似想起个什么事儿来，景誉赶忙正坐起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言沉正在寻杯子，顺嘴答了一句：“快三更了。”

　　“明日开府，亦有许多事忙。你们自己洗洗歇了吧，我出去一下。”景誉交代完麒麟兄妹二人后，急忙往外走。

　　言沉与乔麒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笑得贼兮兮地。

　　乔麒扯着嗓子问道：“哥，要给你留门儿不？”

　　“不用。”景誉的声音已远。

　　言沉哈哈大笑，饮下一盅酒后，与乔麒爽直道：“这小子，就算住进自个儿家来，终究也还是夜夜翻墙的这个路子。”

　　乔麒亦是爽朗地附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