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离上》李狗儿

3、雨天的林李

　　灰暗的天空像憋了一肚子告白的姑娘的脸，让人觉得紧张甚至有些严肃。在雨从云的怀抱里迫降而来之前，一张同样阴沉的脸出现在了阳台上，将没有好好睁开的眼睛对向了乌云，“又要下雨了吗，唉。”深深地吸一口阴天的空气，似乎没有多少舒心的效果。姑娘又走回宿舍里，停在了离门口最近的床前。如果不是对窗上还不清醒的人有一定的了解，她一定会觉得这个脸上幸福得有点痴傻的人是在恶意卖萌，只不过偏中性的长相又给这个萌创造了些许好笑的违和感。
　　宿舍楼前垃圾车的声响吵醒了楼上还没起床的卖萌人，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点奇怪地发问，“你盯着我看干嘛？”在这句带着浓浓睡意的问句之后，容不得别人回答，是暴露本性自然而然的补充，“是不是觉得我好看，就看呆了啊。”她由模糊渐变自信而坚定的眼神，并没有让对方入戏，只换来简单的“起床了”的回应。
　　吐槽天气的叫林薇，被指卖萌的人叫李里，这里是她俩雨天的日常。

　　上午的课结束，宿舍又在一声门锁旋转的响动后恢复了应有的热闹氛围。林薇拿出课本回顾今天的知识点，不经意眼神又在窗外的乌云那停留了一会儿。这个举动被刚查收完邮件，放下手机的李里抓到了，没错，是抓到了，可以谈论的话题又叮的一声在她脑袋里点亮了。
　　“呐，阿薇，你不喜欢雨天吗？以前就感觉你不怎么待见这种天气。”
　　“不喜欢，一开始喜欢的，后来就不了。”
　　“那是开到什么时候变的心啊？”李里的笑，毫不掩饰自己对控制谈话节奏的自信。
　　林薇没有计较她说话措辞的放浪不羁，轻描淡写地回复：“下雨鞋子裤子都容易遭殃，挺麻烦的。”随即转过头，打开了台灯。
　　“昂…有道理。我也是一开始喜欢，后来不喜欢了。因为我妈在我小时候做夜宵生意，要是下雨了，她出去摆摊做生意就会晚一点，能多和妈妈呆一会儿我很开心，所以就一直期盼下雨。后来我妈身体不好，我就不喜欢下雨了。”李里自顾自地说着，没有察觉背对她的人脸上神情的变化。
　　看林薇没有转身继续聊下去的意思，李里回头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在凳子上发呆。
　　李里多少也能说服自己，想要在轮滑事件后就跟林薇变得无话不谈，自己是有些心急了。
　　自己手好了之后，基本就接近寒假了，所以到了这一学期，才得以把之前欠的要在外浪的时间都补回来。而在外活动一多，也就意味着和林薇在一块儿的时间自然就少了，没有趁热打铁是自己贪多嚼不烂的下场。不过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攻略什么，就赶忙打了个哆嗦，抖落了多余的想法。

　　李里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或者说对自己的谈话无疾而终意外地有些斤斤计较。离开宿舍前，她决定继续雨天的话题。
　　“呐，阿薇！”李里一脸认真，语气也正经了几分。
　　“嗯？啥事？”林薇多少习惯了这种突发的对法，做好了心理准备。
　　“天气没有错哦。无论怎么样，咱们都能掌控自己的心情！”李里挥拳，做出超人升天的动作。随后又手舞足蹈地自嗨了一会儿。
　　林薇一脸意料之内的莫名其妙，“……好好好，记得拿伞。”她已经不想对这种中二病的表现多做评价了。

　　“中午吃啥呢？”下楼时，李里侧着身子参考林薇的意见。“你定吧。”吃饭这方面，林薇一向随着她的意思。“嗯…既然今天下雨，那就吃点好的吧，吃香锅。”
　　李里自然而然地把两人一起吃香锅，过渡成两个人吃一份香锅。卖香锅的姐姐看着林李二人，确认是两份一起时，嘴角挂上了更多的笑意。
　　在等待美食出锅的过程中，有几个学弟路过和李里打招呼。“学姐好。”“部长好。”
　　“你们好，是刚上完体育课吗……嗯嗯，拜拜。”李里和他们闲扯几句之后，又转过头来朝向林薇。
　　“你认识的人不少啊。”林薇平淡地接过李里的目光。
　　“这才几个，不是正赶上饭点吗？和他们不怎么熟，熟的都会叫我——”
　　“李哥？”林薇抓住了这个停顿。
　　“嗯。嗯？！不是不是，是叫阿里啊！”
　　“阿里阿？”林薇开始装傻。“嗯呜…，阿薇你够了！”
　　“都叫你阿里，低年级的也有吗？”
　　李里有些得意地解释：“有啊，叫学姐总感觉别扭，而且人一多就分不清。还有啊，这不是显得我，亲民吗？”
　　林薇提醒道：“从群众中来，你是折腾大家的主，不要说得跟什么高层领导干部一样。”

　　李里一边吃，一边提醒林薇，“阿薇，吃个土豆……阿薇，不能挑食……阿薇，吃藕。”
　　林薇白了李里一眼，“你吃藕，你也吃藕。”
　　李里问：“林薇，你妈妈管你吗，吃饭挑食什么的？”
　　林薇不紧不慢地咽下那片藕，“不管，因为我不挑食。”
　　“是吗，那我怎么看你平时只是吃那几个菜。还有刚才素菜都是我——”
　　“帮忙加饭。”林薇瞪着大眼睛，若无其事把碗递了过去，岔开话题。
　　“……哦。”李里乖乖中止，拿着碗离开座位。
　　“怎么盛这么多？”林薇一脸正被蓄意谋害的样子。
　　“额，这个有点复杂。我去盛饭的时候，她离我有点远，我想叫她，但是我觉得自己”，李里比划自己一米七的身高和略显成熟的中性长相，“叫她姐有点不合适，叫阿姨什么的肯定又太老，然后在我犹豫的两秒，她就把碗拿走了。她问我要盛满吗，我脑子还没跟上，所以，‘不用’的声音应该有点小。就是这样。我也不能让人家把饭再倒回去。”李里一口气完成了自我辩解。
　　“你说这么这么一大段，其实两个字就够了。”林薇把碗端了起来，“你吃”。
　　我可不能被小看的表情被贴上了李里的脸，她主动把饭接过，默默地解决，嘴里还念念有词，“上次好像也没吃完。”
　　林薇默默地看着李里，脸上不知哪里多出来一份恬静。注意到林薇视线的李里在几秒的享受后便立马恢复正常，“那个，阿薇。你觉得要是两个男生一起吃饭会和我们的感觉一样吗？”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林薇猝不及防但还是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应该没我们这么暧昧吧。”她故意降低了那两个字的音量，“两个人吃一个锅，男生一般不会吧。”
　　李里用埋伏好的否定和林薇对视：“阿薇，你想想三国水浒。其实我甩开膀子跟你干杯，然后其他话少说，你肯定也不觉的有啥。”
　　“那你还那么多话。”
　　李里一脸委屈：“呜呜呜，这不是吃不下了嘛，香锅里的菜好油，晚上仰卧起坐得加练了。”
　　林薇好奇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练仰卧起坐的习惯？”
　　李里毫不羞赧，甚至带了点骄傲的感觉解释道：“前些天，有学妹委婉地提醒我，这个腰腹上的咳咳需要注意了。咳咳。”

　　李里在床上完成加练的五个仰卧起坐之后，便心满意足地哈哈傻笑起来。洗漱完的林薇走过来，提醒她降低噪音，李里趁势起意，“你夸我一句就睡！”
　　林薇一边用梳子盘起头发，一边带着笑意回应李里：“你一句就睡。”
　　李里竟无语凝噎。

　　第二天早上，林薇被李里晃醒，“阿薇，起床啦！”林薇有些艰难地睁开眼，才发现已经很晚了。“阿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林薇下意识地摸摸了额头上的旧伤痕，“没有，就是做了个梦，梦有点长。”

　　林薇的梦
　　小女孩小时候经常和男孩一起玩，到处乱跑，像个野孩子，每次回到家都是灰头土脸的，尤其是下雨天经常都是一身泥。母亲虽然每次都会批评她几句，但每次都会挑挑眉慈爱地给她洗澡换衣。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喜欢上了母亲那略带担心的温柔表情，小女孩期待每一次出去撒野，更期待雨天。直到一次下雨天，女孩不止带了满身泥水回家，还让半边的头被血色侵染。女孩没觉得很疼，但当她和母亲从医院回来，好好地看着母亲时，才发现母亲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表情，也没有责骂她，只是一边摸着自己的额头，一边喃喃自语“这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好啊”。女孩读不懂母亲当时的表情，愤怒，悲伤，无奈，也感受不到母亲说话的哽咽，她只是能感觉到，自己不再喜欢雨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