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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百子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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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合二十年十月初三,莺妃因意图行刺梨夫人,为轩帝刺死,其贴身婢女灵秀被轩帝命人当场杖毙。梨夫人也被莺妃伤及脚踝,经御医诊治后言,怕是自此不能再跳舞了。为此,轩帝特意命人赏赐了梨夫人一些珍稀之物。
不知是她这次的因祸得福让人觉得眼红还是别的缘故,前来朝贺的居然只有寥寥无几,若是放在以往,不管是她晋封还得了赏赐,定然会有许多人前来,提起这些,她便想起了随同宇文枫来的那位用面具遮脸的使臣,听香儿说,前些日子她昏迷的时候,这位使臣还代表宇文枫送来了一些名贵的药材,遇刺之后,这位使臣又送来了一把七弦琴,而且这把七弦琴同她之前的那一把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前的那把琴,当日她在离开落寒山庄的时候没有带出来,后来,大抵是随同凌睿寒一起葬身火海了。这位使臣送来七弦琴,究竟是敌是友,让她心中颇为不解。
……
十月中,清婉伤愈后,前往华雅宫恭贺雅夫人。行至半路,恰好碰到了也前来送贺礼的辰王。
侧面不远处的树下辰王手里握着一副画正看着她,他的眼里内疚和心疼交杂在一起。
这是她受伤之后第一次见到慕容辰,这样也好,她本就是将死之人,与她少些接触,便少了几分危险。
安静在一瞬间被蔓延开来,交织在一起的眼神说不清里面都有什么,枯黄的叶子在他们之间飘落,清婉回过神来,走上前去,道“王爷可是要去华雅宫?”
“正是。”
在她的印象中,慕容辰这个人最是不屑于人情世故这种的,今日能想起给雅夫人送贺礼,倒是着实让她吃惊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不如一同吧。”
想来慕容辰应是也有此意的,听到清婉这般说,便也就当即点头应允了。才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一声呼声“王爷”
两人转过身来,只见那人急匆匆的跑到慕容辰的面前。
“何事?”
“回禀王爷,王妃忽感不适,急命属下请王爷回去。”
话音刚落,清婉清晰的看见在慕容辰的眉宇处已经微微蹙起。
“可曾宣御医?”
“御医已经到了辰王府,只是王妃说见到王爷才会诊治。”
“胡闹。”慕容辰的脸色旋即暗了下来,言语之间带着几分怒气,刚想要起步,却发现手中还攥着那副送给雅夫人的画,侧过脸的那一刻,从他的眼神中清婉大约知道了他的意思。
未待他开口她便言“王爷既然有事,那这贺礼便由本宫代劳吧。”
“那就有劳梨夫人了。”
慕容辰将手中的画卷递与清婉之后,便转身离开了。红色的衣衫和那紫色的蟒袍在风中相擦而过,背道而驰的两个身影最终还是越走越远,树上的枯叶还在凋落,只是一不小心遮住两人站在原地的脚印。
那一日,清婉将两份贺礼送过去之后,没多久便离开了。只是没过几日,便传来了雅夫人险些小产的消息。
慕容轩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当即命令要彻查此事,后来,经御医详查,原来在那副百子图的墨中被人添加了大量的麝香,这才致使雅夫人险些流产。得知此事后的轩帝当即派了御林军前往辰王府,巧的是那一日,慕容辰不在府上,辰王妃凌月兰得知实情后便跟随御林军进了宫。
原本,辰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原也打算要去华雅宫看看的,可是还未来的及出门,御林军便将拂清宫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还是韩英亲自带人来的,见此情,清婉隐隐觉得要出大事了。
“韩将军这是何意?”
“回禀梨夫人,末将奉君上之命,前来请娘娘到华雅宫问话。”韩英的话语铿锵有力不容有一丝辩驳。
见到这个阵势香儿焦急之中略显愤怒,她们夫人送去的明明琉璃灯,那画只不过是为辰王代劳,现在不问其因就跑到拂清宫抓人一阵呵斥“放肆,韩将军,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君上的妃嫔,你如此请法,岂不无礼。”
“末将本是奉君命行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宫婢多嘴。”韩英的一个怒斥让香儿顿时哑口无言,见此,清婉急忙轻斥道“还不退下。”
香儿无奈只得退下。
侧过脸清婉又道“韩将军,本宫就跟你去一趟。”
说罢,举步走向殿外,在路过香儿之时,清婉还特意轻声附在她的耳畔言道“此事不许告诉辰王。”
当日代送贺礼,是慕容辰交给她的,这其中的缘故只怕也只有慕容辰才说的清,而今凌月兰已经被带到了华雅宫,轩帝却偏偏命人又来寻她,想来定是凌月兰否认了此事。
那副百子图,接触的人不多,若是这个罪名当真落在她的头上,依着慕容辰的性子,八成也是要替她挡下这个罪名,所以,此事万万是不能被他知道的。
这般想着,她已然行至宫门之外,香儿门口凝望着清婉越发远去的背影,风吹动起那红色的衣衫显得有些单薄。这个背影让她似乎又看到了昔日的情景,她顾不得其他抓起那件红色的斗篷就朝外面跑去。
到达华雅宫外的时候,轩帝并没有直接召她入内,故此,她便也只能跪在那里等候召见。现下已是十月,就连风也比从前多了几分刺骨之意,没多久,便吹得她一阵一阵的打颤,翻飞的衣衫下隐隐能看的出她似乎在发抖,清婉伸出双手轻轻附上跪的早已发麻,石板上的冰冷还在一遍遍的侵袭着她。
站在不远处的香儿心疼的望着那样的清婉,刚想走上去为清婉披上斗篷就被御林军拦住。
侧过脸凝望着香儿双眼满含的泪水,她只能无奈的别过脸。看的出来,这一次,轩帝是真的生气了,是啊,伤了他最重要的人,怎么可能不生气。
不记得在那里跪了多久,只听见华雅宫内一阵惊呼使得原本的死寂瞬间被冲淡,片刻之后殿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宫人望着她“夫人,君上让你进去。”
扶着冰冷的地板她颤巍巍的站起来,许是冻着太久没了直觉,她一个侧身险些栽倒,幸好被香儿扶着,搀扶着她这才走了进去。
殿内的暖炉中燃着沁人心脾的安神香,望着红毯之上轩帝正一脸怒气的端坐在上面,手中握着那副掺杂了麝香的画。两侧是幸灾乐祸的嫔妃,成为众矢之的自己,谁不希望她从最高处跌下来。扫了一圈众人,最后,清婉将目光落在右侧一脸冷漠的凌月兰身上。
勉强着走到前面跪下抬起头,忽然慕容轩一把将画扔到她的面前,她缓缓屈身,将地上的画捡起,这就是那副墨中掺了麝香的画,好一幅百子图。
“这可是当日你代辰王送来的贺礼。”话中带着不容反抗的严厉,盯着这幅画,她似乎一直想要找到什么可最终还是无言以对。
香儿走上前几步“君上……”还未说什么便被轩帝一阵怒吼“朕跟自己的妃嫔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贱婢开口了,来人,拉下去掌嘴。”
这一声怒吼吓得两侧的妃嫔竟无一人敢说什么,殿内立刻被安静下的诡异笼罩着。
清婉抬头看着轩帝的历目,他丝毫没有消气的意思,而一旁的香儿也眼睁睁的被拖出去张嘴。
“回禀君上,正是。”
“御医在此图上查到了麝香,朕已寻问过辰王妃,她声称并没有在墨中添加麝香,但接触过此画的只有你与辰王夫妇三人,朕现在问你,这墨中的麝香,你可知情?”
“臣妾……知情……”
华雅宫内瞬间一片哗然,就连也轩帝满脸吃惊的凝望着她。
“你是说……这画上的麝香……是你?”轩帝不可置信的再次问道。
“这幅百子图上的麝香,是臣妾做的。”
这一次,她的话音落下之后确是死一般的寂静,侧目看向一旁的凌月兰,只见她的眼眸中也尽是不可思议。
“你为何要这么做?”
“此次臣妾意外垂落,之后又被莺妃行刺,君上只是赏赐了一些珍稀之物,来拂清宫的次数却还没有来华雅宫的多,都是因为洛婧诗怀了君上的子嗣,臣妾便心生妒忌,那日,臣妾的路上遇上辰王,原本是要同行的,可王爷因故离开,臣妾假装要替王爷转交贺礼,王爷不曾怀疑,便将画交给了臣妾,臣妾这才得以在画上动了手脚。”
“你……你现在是招认了吗?”
“臣妾招认,一切都是臣妾所为,与旁人无关。”
她的回答是那样的平静,仿佛一切早已预料到。
一片寂静之后,不知谁开口言道“君上,梨姐姐心生妒忌,谋害帝嗣,更何况还是君上的第一位子嗣,此等恶毒行为,理应严惩。”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轩帝盯着她冷冷的问道。
“嫔妾不敢多言,但凭君上处置。”
慕容轩盯着下面跪着的淡然的清婉“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臣妾,无话可说。”眼眸闭上,沉思的眉宇间尽是无奈。
“来人,梨夫人谋害皇嗣,杖刑四十,降为美人。”
……
凌冽的寒风中她安静的趴在长凳上,等待着那一板便可皮开肉绽的廷杖,此刻的她闭上眼睛等待着这一刻的来临。
高高扬起的廷杖在下一刻重重的落到她的身上,一瞬间她的浑身仿佛被炸裂了一般,剧烈的疼痛席卷着她的全身,握紧的双手狠狠得扣着长板凳,蓓蕾的红唇被她咬出了血,仅仅只是一下比她想象中的痛苦多了,不远处的旁边站着一脸心疼的香儿。
香儿急步跑到轩帝面前重重的跪倒在地上,祈求的话语中带着沙哑“君上,求您饶美人一次吧,美人自从那次在桃园大病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这四十廷杖会要了美人的命的。”
轩帝的眼眸中出现了几分怜悯,只是在下一刻他闭上双眼“继续行刑。”
又是一下,这样的天气行刑,每一下都像一刀一刀的把她的皮肉刮去,整个人就好像被凌迟一般。昏昏暗暗之中她已经不记得挨了多少下,香儿的呼唤也早已被周围的嘲笑声所淹没,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映入她耳中竟是无尽的嘲笑和愚弄,忍痛扫过四周,每个人的眼神都像一把利箭射进她的心中。廷杖依然在继续,可眼前的光明却慢慢的被黑暗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