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看川》丹麦女孩

10、“郎才女貌”

　　从平西学院坐10路公交两站就能到市二医院。中午，贺飞这枚吃货打电话给洛川，说自己馋南门对面的一品香土豆粉了。洛川二话不说，下午一下课，就去给贺飞买了。没想到回来的路上竟然遇到了祁航远和夏晴。洛川有些震惊，他没想到两位老师关系这么密切，看起来像是一起去吃饭。他们会不会已经在交往了？要是的话还真般配，郎才女貌。像祁老师那样温柔的人，对女朋友也一定非常好吧，夏老师真幸福。洛川一路上想着这些，竟差点坐过了站。
　　祁航远和夏晴来到了福鑫阁。福鑫阁是平西学院附近最有档次的饭店，依仗平西学院这个庞大的消费群体，此饭店向来很火爆，是班级聚餐、生日宴会的不二之选。这里的包间更是需要提前半天预定。祁航远没想到，夏晴竟带着他进了一个包间，毕竟只有他们两个人，似乎有些奢侈。夏晴看出了祁航远疑惑的心思：这家饭店是我爸一个朋友开的，我订的时候说只有两位，大厅就可以，没想到王叔叔还是给我留了个包间，盛情难却，依我看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祁航远：那好吧，沾你的光。说着，祁航远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里面装的是中午休息时，他在A市最大的百货商场京通商城买的一支派克钢笔。“送你的生日礼物，抱歉，晚了两天。”祁航远把礼物放到夏晴面前。“谢谢你，今天你能来我就很满足了。”夏晴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幸福。
　　“我都快饿晕了！”洛川一进门，贺飞激动地从床上跳下来。与其说他热烈期盼的是洛川的到来，不如说，是期盼土豆粉。“你个吃货，我一下课就跑去给你买了，都不说感谢一下我。”洛川把手中打包好的土豆粉递给贺飞，白了他一眼。“咱哥俩还客气啥！” 说着，贺飞已经开吃了，但他的嘴没有停下：我说，这几天晚上你总来陪我，耽误你看书了吧，哥哥我对你心有愧疚啊！洛川：至于吗？看书又不像吃饭，不看又不会死，我还没到那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地步。洛川说的是实话，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许多心事，但他不会向贺飞诉说，他觉得那些根本不值得一提。
　　夏晴把菜单交给祁航远：想吃什么，点几个。祁航远：还是你来点吧，你比我了解这里。夏晴:那我就点几个特色菜吧，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刚才与洛川相遇的那一幕还盘旋在祁航远脑海中，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都可以。”夏晴摸不透祁航远的想法，看得出他送的礼物是经过精心准备的，他看起来对谁都是那么温柔友好，但总感觉他和谁都不亲近，像是在刻意与外界保持某种距离。因此，夏晴不打算这么早就向祁航远表明自己的心迹，她想要了解他更多。
　　“飞哥，你说夏老师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呢？”洛川的提问让贺飞一惊。“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莫非你看上夏老师了？你小子终于开这一窍了啊，可是，师生恋神马的，我劝你还是打消这种的念头吧！”贺飞语重心长地说了好多。“你联想力太丰富了，是不是已经脑补出一部言情小说了？不应该啊，飞哥，你还看那些？”洛川简直给跪了。“那你怎么忽然问这样一个问题？”“可能是和你整天在一起，被你的八卦之魂影响了吧。我也是看你太无聊，随便提了一个话题而已。”洛川解释道。“肯定会是个超级大帅哥吧，现在是看脸的世界啊，人也应该是那种很体贴的，我觉得夏老师眼光肯定不会差。”回想刚才所遇，洛川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祁航远并非感觉不到夏晴对他的心思，但对方没有说破，他当然也谈不上拒绝，只能像对待普通朋友一样相处着。夏晴从来都不缺少和祁航远聊天的话题。“现在咱们刚入职，职称是助教，但工资是按讲师级别发放的。我听说，两年之内，如果评不上讲师，工资要降回到助教级别。”夏晴娓娓道来。“那压力还挺大的，以我辅导员的身份，发论文怕是很难，看来要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夏晴没想到，祁航远也有幽默的一面。但祁航远的话实则是在自嘲。这种悲观不知是与生俱来的，还是与他的成长经历有关。
　　从小到大，祁航远的堂哥都比他优秀，堂哥只比他大几个月，和他是同级。记得一次期末考试，堂哥考了90多分，而祁航远才刚刚及格，爷爷听说之后，大发雷霆：你真给我们祁家丢脸！高考时，祁航远的堂哥把户口迁到了天津，考入重点大学H大，而祁航远差一分够一本线。祁航远的大伯祁振华是B市一所重点中学的校长，而祁航远的爸爸祁振秋，只是一家国有钢铁厂的工人，前几年效益还行，这两年钢铁行业产能过剩，厂子眼看着就要被关停了，祁振秋备受打击，本来就有喝酒的嗜好，如此一来，更是每天与酒为伴，戒酒消愁。显然，大伯让爷爷脸上添光，更受爷爷待见，而这种偏爱，继续延续到他们的下一代。祁振秋几乎不怎么管祁航远和祁思玥，他没有担负起应尽的家庭责任，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在某些时刻，他却会突然以“父亲”的姿态来教育子女。比如，在祁航远决定考研之后，他义正言辞地对祁航远说：你一定要考上啊，不然的话你堂哥考上了，你却不行，我在你爷爷面前多丢脸！祁航远从来都不是一个自信的人。虽然他一直以来很努力，但从不对结果做太多期望。以前他总是想为自己争一口气，但渐渐地他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出人头地，成为别人眼中所谓的“成功人士”，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但只要努力了，就不会后悔。
　　吃完饭已是快8点，祁航远本可以和夏晴顺路回去，但他对夏晴说自己还有事。把夏晴送上出租车，祁航远独自一人穿行在城市夜幕的街头。暮色像一张大网撒落下来，笼罩着整个城市，两旁路灯的灯光把他孤独的影子与马路一起向前延伸。上弦月黯淡的光辉与地面上的霓虹遥相呼应，不断淹没着祁航远闲散的思绪，一阵阵寒意向他袭来，是无助还是寂寞？这种感觉依然那么熟悉。游走在这城市的街头，到底谁是谁的过客？谁又是谁的主角？
　　回到家里，祁航远开始进行计划中的工作——写心理微电影的剧本。一个喜爱写作的朋友曾对祁航远说，写作是自我撕裂的过程。关于肖懿，关于高中的那段岁月，在祁航远脑海中已经消失很久了。然而你可以选择忘记一件事，却不能否认它曾经发生过。翻开曾经的那些日记，祁航远不敢相信那些事是自己所经历过的，他曾经那样痛苦过，却又奇迹般地从病态的世界中走了出来。拥抱他的不是阳光，而是心如止水的淡然。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了，但其实他是无法承受过于沉痛的爱，他希望爱能够简简单单，平平淡淡，而不是整日忐忑不安，看不到未来。过去的祁航远活得太过压抑，他曾对自我做过深入的剖析。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人们在面对挫折和焦虑时会启动一种自我防御机制，以某种歪曲现实的方式来保护自我，缓和或消除不安和痛苦。自我防御机制中的一种就是压抑。祁航远总是采用压抑的方式来处理内心的焦虑，然而一旦压抑达到一定的程度，就会由量变到质变，他曾一度心理崩溃。这部微电影并不是祁航远的自传，剧中的人物、故事也与祁航远所经历的大相径庭，但其内核却是祁航远心路历程的纪录，也代表着祁航远对曾经的自己一项里程碑式的告别。
　　贺飞同房的大哥晚上被家人接了回去，他的床空了出来，洛川今晚谁在这张床上，明天一起床，贺飞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收拾东西回学校。或许是换了环境，洛川翻来覆去，难以成眠。他脑海中闪过许多：很快就是清明假期了，要回去给爷爷奶奶上坟，那个家要不要回去，那里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瑶瑶是不是又长高了，他寄给瑶瑶姥姥的钱是不是够她们花；要不要再多做一份兼职，那天在网上看到有招聘兼职翻译的，待遇还不错；那本《追寻记忆的痕迹》马上就要看完了，该如何联系祁老师，发短信还是打电话，具体怎样说...旁边床上的贺飞已经发出了鼾声，真羡慕他能活得这么简单，洛川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