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之云娘小传》侧帽风流ss

21、昨夜风兼雨

　　邵云听见双燕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心中更加疑惑。拉了她细问。

　　双燕踌躇了一会儿，但终究是个小孩子，憋不住话。又兼得这样一件大事。经不住被邵文问了出来。

　　原来双燕家本是城外一户农庄，因有一年发了大水，一概田产房屋皆淹了，无处存身，只能到了城里来。

　　原本打算着，或者与人帮佣，或者到码头扛米粮卖苦力，总会有条活路。谁知道不光她一家这样想，凡是被淹了的人家里，竟十家有八家这样想着。

　　于是原本三个钱的活，如果一个钱就有人肯做。卖力气的活价格被压得低低的。

　　双燕家中又有弟妹，她爹一个人要顾五六张嘴吃饭，哪里养活得起。一狠心，只得把她卖了。

　　双燕的娘虽也百般舍不得，没奈何留在家中，不过是大家一起饿死。唯独这么着算是条活路。

　　可终究是疼儿女的好人家，于是虽是卖了双燕，却不是死契。还可以原价取赎。想着等过几年缓过来了，还接了双燕回去嫁人。

　　因此上，双燕也就一心一意的等着。后来她爹找了个给人帮厨的营生，家里渐渐能吃得上饭了。

　　原料着再攒上几年钱，就能来接自己。谁知道帮厨的那户人家的厨房，竟遭了贼头。原本厨房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偏偏那日，一整套纯银的糕饼模子不曾收进库房里。

　　因此上便说是内贼了，不然怎么知道底细？偏偏就那日来偷。因找不到贼，就要厨房里的人赔。不然，就要送官了。

　　整整几十两银子的东西，如何赔得起？

　　双燕哭道：“我娘说，我家要赔出十两银子去。实在是家里没有了，只怕要把我改了死契，如果妈妈不肯，就要把我买出去，多卖几个钱。”

　　邵云问道：“我看首饰匣子里，有不少好珠宝。卖一件出去，送了银子到你家，可使得？”

　　双燕摇头道：“难道姑娘有这份心思，只是那些东西不过是给姑娘使罢了，并不是姑娘的。都是有帐的，瞒不过去。”

　　邵云在屋中转来转去了半晌，问道：“你可知道什么赚钱的法子吗？”

　　双燕苦笑道：“若是姑娘留过了客，自然是有亲厚的客人送些体己给姑娘。可姑娘如今还差着三四年的功夫呢。哪里等得了这么许久。”

　　邵云问道：“热则有多少功夫？”

　　双燕神色一黯，答道：“约莫有个三五日吧。”

　　邵云说道：“你先别急，明儿媚生来了，我同她商量商量看看。也许有法子。”

　　双燕虽然道谢，但看不出一点高兴的意思。邵云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云娘和双燕在花园中偷听过媚生说的话，她手里也并没有钱的。

　　可或者媚生知道哪里能弄出十两银子来救急。邵云一时间也无别法，只能闷坐了一会儿，睡下了。

　　第二天下午，却听说媚生去陪酒，不来了。不免又失望了一场。闷坐无趣，想着找人说几句话，套问一下这个时代的情况也好。谁知道娇鸾和映露都不在家。

　　徐芙道是难得歇着，拿了几本戏文叫邵云自去背熟了，以后要学着唱起来。

　　邵云只得当自己是重回了学生时代，拿出死记硬背的功夫来，一字一句的记诵。一背之下，竟把自己吓了一跳。原来云娘这幅身体的记忆力着实惊人，虽不至于过目不忘。可通读一遍，就能记住个七八分。

　　傍晚时候，竟都记下了。邵云念头一转，就带着几本戏文回去交还给徐芙，说自己已经记住了。

　　徐芙闻言一惊，问道：“你曾学过戏？”

　　邵云微笑摇头说道：“不曾学过。”

　　徐芙妙目微转，随手翻开了一本，扫了一眼，说道：“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邵云知她是考较的意思，接口道：“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头人半面。”

　　徐芙含笑点头，又换了一本，念一句道：“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说完，又似笑非笑瞅着邵云。

　　邵云无奈，只得接着背道：“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与他，两下里多牵挂。”

　　徐芙又问了几句，见邵云一字不错一一背出了后文，心中高兴，说道：“没想到你这样聪明，这极好。”

　　邵云与徐芙对答了半晌，见徐芙总不叫她坐下，直站得双腿酸麻，脸上不由得有些不耐神色。

　　此时听见徐芙夸她，正想着是否能接机要个坐。谁知道徐芙夸完了，反而对身旁的小丫头说道：“告诉她房里的丫头一声，先且把她房中的坐撤了去。”

　　小丫头答应了一声出去了。邵云听得目瞪口呆。却见徐芙对她笑道：“我并非难为你，若是将来见客时，你也坐几个时辰吗？”

　　邵云闻言一惊，难道应该站着？

　　徐芙笑道：“风月场是玩笑场，可这玩笑是别人的玩笑，不是你的。若想人笑得开心，处得轻松肆意。就要你时时刻刻紧着心神。”

　　邵云只好低声应了。徐芙又端详了她半晌，才说道：“我原料着你要闹一场的，谁知道你竟然这样乖觉。倒是我走了眼了。”说完目光中露出玩味之意。

　　邵云闻言一楞，她并非真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当然知道闹也是白闹，不如省点力气。可如此一来，会不会让人察觉了呢？

　　徐芙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于是答道：“我想做不接客的那个，所以才不闹的。”

　　良久听不见徐芙说话，抬头偷偷看她，只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揣测着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正想着，突然见个小丫头进来。却不说话，只是站在屋中。徐芙当即就打发邵云出去。

　　邵云走出了门口，先不忙着回屋。装出一副站累了的样子，伸手扶住双燕的肩膀，凝神听着屋里说话。

　　谁知道双燕一把搀住她，几步就下了台阶。邵云只听见刚进去的那小丫头说了“凝翠”两个字，底下的却没听见。

　　邵云不由得皱眉叹了口气，等出了徐芙的院子。双燕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凝翠姑娘自尽了。”

　　邵云慌忙转头去看双燕，却见双燕眼睑低垂，口中极细小的声音说道：“回房再告诉姑娘。”

　　邵云连忙点了点头。

　　进了房中，双燕才细说了，原来凝翠昨天晚上就用汗巾子悬了粱。

　　邵云听完心中觉得老大不忍，叹息了一回儿。突一转念，才想起这是双燕第一次给她透风报信，再看向双燕的目光中就有了询问之意。

　　双燕见邵云看她，一咬下唇。双膝落地，低声说道：“姑娘，我没了奈何了。若是姑娘帮我这次，我以后一定肝脑涂地服侍姑娘，就是做牛做马也补报姑娘的恩情。”

　　邵云心中明白，双燕这是要向自己投诚之意。但她如今去哪里弄十两银子呢。

　　眉头微锁，想了一阵子。暗道一声：罢了，大不了说我丢了一件首饰。这样的地方，若没有个眼线，没有人帮衬着，断然不成的。

　　想到此处，双手扶了双燕起来，说道：“我一定替你想法子。”

　　双燕点了点头，眼中含泪，说道：“我年纪虽小，只是这地方的事知道得却比姑娘多些。姑娘以后只管问我。”

　　邵云心中也想着要试她一试，因此指了床上的被褥说道：“这个花样，有些出奇。”

　　双燕转头看了一眼，却思索了起来。

　　邵云见她这样，心中微微觉得有些失望，双燕终究还没有完全认定自己。当下也不强求，说道：“你想说时候，再说吧。”说完就让双燕出去。

　　双燕咬着下唇迟疑着，几次要开口，却都是嘴唇颤抖了几下，并没有说出话来。

　　两个人正在房中默默无言，突然见原来跟着嫣红的丫头莲月走了进来，笑道：“姑娘，妈妈教我以后服侍姑娘呢。”说完，就跪了下来见礼。

　　邵云受了她的礼，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莲月笑道：“我原是服侍嫣红姑娘的，姑娘如今嫁了，我就没了差事了。还有影薇姑娘，凝翠的姑娘的丫头，也都闲着呢。妈妈方才说了，既然这样，不如一个姑娘身边再拨一个丫头过去服侍。”

　　见邵云点头，又笑道：“我就分到姑娘房中来了。”又对双燕说道：“以后与姐姐一处当差了，还请姐姐教导。”

　　邵云见莲月十一二岁年纪，穿着青色的布衣却难掩秀色，一对眉毛远山样修长，衬得杏核眼格外灵动。又兼得鼻梁高挺，小口若樱桃。竟是个难得的小美人胚子。心下纳罕，怎么做了丫头。

　　莲月见邵云看她，心里明白。笑道：“姑娘，我自小家里穷苦，一直是做粗活的。”说完伸出了双手来，摊在邵云面前。

　　邵云低头一看，只见莲月双手短胖，骨结粗大，果然是常年劳作的手。心中暗道可惜。

　　双燕说道：“莲月姐姐能来，自然再好不过了。正好妈妈吩咐了让挪椅子出去呢。”

　　莲月忙笑道：“我来，我来。”说着去搬了椅子。

　　等她出去了，双燕低声说道：“姑娘晚上让我值夜，我说给姑娘听。”

　　邵云暗暗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