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之云娘小传》侧帽风流ss

15、风流谁家子

　　云娘转辗反侧一夜未眠，心中想着，怨不得人说这里是虎狼窝。一时觉得嫣红真是好运气，虽然所嫁的不是什么俊秀人物，但总算是有个归宿。

　　一时间又悲伤凝翠那么一个碧桃花一样俊俏风流的女子，竟就这样活活断送了。

　　正自满腹心事时候，突然听到隔壁花厅有人声传来。原来今天晚上也有客人。云娘心中正不耐烦，隔壁花厅的人说话声音却大。

　　只听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说道：“想不到王兄你竟然如此说话？这里的女子你瞧着好罢了，我看着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只可惜了你这么一副好口才。”

　　云娘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倒怔了一怔，凝神听了起来。只听那男子又说道：“这般人，不过是以色侍人。日日心中盘算的不过是如何多要些东西，多得些体己钱。谁肯把真心给人？不过是些朝秦暮楚，迎张送李的罢了。”

　　却又听一人笑道：“你且看看映露姑娘，难道不算个佳人吗？”

　　先那一人又道：“所谓佳人者，当以月为神，以水为韵，以玉为骨，以文章为心。若得如此，不拘容貌美丑，都可以算得佳人。若是空有一副俊俏皮囊，只好算个美人，算不得佳人。”

　　旁边一人又笑道：“若依你这么说，是不是佳人竟然不与容貌相干了？”

　　那一人说道：“正是如此，若果然有气节风骨，自能貌不美而华，肤不白而洁，色不艳而秀。纵然不是绝色容颜，也算得上是绝代之佳人。”

　　先那一人又笑道：“如此说来，尚兄竟是要挑个钟离无颜不成？”

　　那一人说道：“我只说人之美丑，不在表面，更在内质，何曾说二者不可兼得来？”

　　先那人笑道：“原来我兄要找个内外兼修，才貌并重的绝色佳人啊，这却难了。”

　　那一人说道:“话却不是如此说，只说若世上果然有这么个女子，我自然愿意娶。”

　　先那人笑道：“我需比不得你，家里父母做主已是订了亲事的。你大可继续寻你的绝代佳人去。”

　　云娘听到此处，心中不由得击节赞叹。想不到世间有这等男子，竟然不以容貌取人的。

　　那日曾一见的尚公子突然跳上心头，云娘暗想道：“莫非是他？”一念至此，心中登时狂跳了起来。

　　再凝神听时，却听得隔壁琵琶声，唱曲声已是此起彼伏。不由得又暗暗叹息，想到：或许不过是说说罢了。哪里能有人真这样想呢？

　　一时间亦真亦假，又觉得如梦如幻，眼见得东方大白，雄鸡吱吱咯咯叫了起来，才合上了双眼。

　　谁知道刚睡了一会儿，就听见双燕唤她。云娘连忙睁开了双眼。却听双燕笑道：“姑娘起身吧，妈妈叫姑娘呢。”

　　云娘在这里过了几日，这还是第一次去见妈妈。登时睡意全消，坐起了身来。

　　双燕仔细打量了一番，对云娘笑道：“姑娘今儿怎么显得倦倦的？敢是昨儿吓着了？”

　　云娘勉强笑了笑，说道：“昨儿晚上没有睡好。”

　　双燕笑着打量了半晌，说道：“姑娘今天做个飞霞妆可好？妈妈喜欢姑娘们明艳些。”

　　云娘点了点头，少不得入乡随俗，由着双燕打扮起自己来。

　　一时打扮好了，由着双燕搀扶了，向着徐芙房中走去。云娘这还是第一次进来。之间门口立着四五个十岁上下的小丫头，见两个人来了。含笑打起帘子来，说道：“姑娘里面请吧。”

　　双燕停了脚步，对云娘说道：“姑娘去吧，我在门口等着。”

　　云娘见规矩如此之大，心中不由得先生了三分怯意。但事到如此也无可奈何，少不得低头敛足，规规矩矩走了进去。

　　云娘才一进门就觉得一阵暖香，非兰非麝，竟辨不出是何种香气。偷眼向上一瞧，不由得愣住了。原来堂上并没有坐着人，反倒是供着一尊没见过的神像。

　　云娘见那神像是个武将打扮，猛一瞧像个关帝爷的形容，细看却是又细又长两条白色的眉毛，一双眼睛活似兔子，血红血红。心中不明所以。

　　正在疑惑，就听见徐芙说道：“我儿先拜过家堂香火再说话。”

　　早见一个屏声敛气的美人将三株香递到了她手上。云娘接了，见递香火的是娇鸾。走到神像前，又有映露拿来拜垫放在地上。

　　云娘心中暗道：“原来妈妈房中，都是这些姑娘服侍。”一面想着，一边对着神像跪了下去，心中暗暗祝祷：愿神佛有灵，保佑我云娘早日得脱苦海。

　　谁知道刚刚祝祷完，却听见徐芙在旁说道：“愿我儿云娘，从此之后人见人爱。千人痴，万人迷。贵客迎门，豪华满座。”

　　云娘听了这番祝祷，心中一惊。就要起身，谁知竟有人伸手按住她脖颈，压着她磕下头去。

　　云娘一面被压着磕头，一边听的徐芙说道：“今天拜过了白眉赤眼大神，就是我家行院里的姑娘了。”

　　云娘低头应是，心中却暗暗想道：我原以为白眉赤眼是句骂人的话，再想不到竟是个神仙，只不知道他管什么的？

　　拜完了神像，娇鸾走过来扶了云娘起身。送到徐芙跟前，笑道：“云娘姐姐拜见妈妈。”

　　娇鸾说话间，映露已经拿了拜垫过来，放在云娘脚下。云娘到了如此地步，也不得不双膝落地，拜了下去。

　　徐芙只等她拜了四拜，才叫人扶她起身。笑问云娘：“这几日，可还过得惯？”

　　云娘含糊其辞应了一声。映露已经笑道：“寻常些人家的闺阁女儿，也不能这样尊重，也没有这些衣饰，若是不惯，只怕也是太好了些，因此上不惯的。”

　　徐芙妙目微转，早见那盈盈一波秋水似是迎风而动，端地动人心魄。

　　云娘竟被她一双眼间闪动的光芒迷住了心神，只觉得心都软绵绵跳空了一拍。

　　徐芙见了云娘的神情，不由得又是一笑，说道：“我这双眼睛，是练出来的。云娘，你想要这样一双眼睛吗？”

　　云娘被问得愣住了，徐芙又笑道：“今儿起，你就同她们一起学着唱曲吧。”

　　说完向着一旁走去，娇鸾走过来拉了云娘的手跟着徐芙身后。转到东边的开间，才见一桌子饭已经摆放好了。

　　娇鸾松了云娘的手，上前帮着徐芙净了手。这才有小丫头捧上热毛巾来，让她们三个擦了手。按着大小在桌上坐了。

　　徐芙笑道：“以后，饭就一起吃了。”

　　一句话后，竟然一声也不出了。映露和娇鸾两个也是悄无声息。一顿饭吃得鸦雀无声。

　　云娘才不过吃了六七分饱，就看见徐芙用眼睛一扫。映露和娇鸾两个已经放下了碗筷。云娘只得也跟着放了下来。

　　徐芙一笑，也不说话，慢慢继续吃着。三个人放了碗筷，皆是在桌旁垂手而立。

　　徐芙一个人慢吞吞吃着饭，动作优雅舒缓，足有小半个时辰，才放下了碗筷。映露与娇鸾又忙着伺候她洗手，漱口。

　　等徐芙由丫头扶着走到了堂前，几个小丫头才过来帮着三个人也洗了手，也端了茶水来给三人漱口。

　　娇鸾拉着云娘说道：“昨儿晚上没睡好？我瞧着你眼睛下乌了一片。”

　　云娘说道：“昨儿想是花厅上有人？我听得一直有人说话。”

　　娇鸾说道：“快别提了，昨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位尚公子，把我们好一顿排揎。因他是同着王公子一起来的，又不敢得罪了他。竟是受了一场没来头的气。”

　　云娘奇道：“这位王公子好大势力吗？”

　　娇鸾说道：“竟是咱们丽水第一大的势力呢，他祖上有军功，封得是世袭的一等公。他竟是文也不用习，武也不用学，安心等着，自然就有一场泼天的富贵。”

　　云娘问道：“这样的人也来我们这里？”

　　娇鸾说道：“来是只管来，只是他从来不留宿，也从来不曾听说过跟哪位姑娘落了交情的。”

　　云娘心中奇怪，问道：“天下还有这样的人？”

　　娇鸾说道：“同他来的那一位公子就更奇了，竟说佳人是不看容貌的。若依他说的，那随便长个什么样子，只要读几篇文章就算佳人了？这佳人倒是容易做得紧了。”

　　云娘说道：“想这位尚公子这样说话，不是常来的吧？”

　　娇鸾笑道：“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听说是个书呆子。让王公子带着出来见见世面的。我看这样的人，还是在书斋里别出来的好。省得带累我们受气。只是可惜了，好一个相貌。”

　　云娘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这多半就是她见过的那位尚公子了。只是不知道他怎么到了这里来。以后又还来不来了。

　　三个人在东间一面说话，一面看着丫头们把吃剩下的饭菜都装进了食盒里，收拾了出去。等到收拾完了，娇鸾掩住了话头，说道：“我们可以出去了。”

　　云娘见映露今天只是有些发呆，这么半天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不由得有些好奇，打量了她一眼，却看见她目光如刀，正狠狠瞪着自己，心中一惊，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姑娘了。